掌河山 第115節
不是她不信崔子更,而是這個世代,在大周朝,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 而是她段怡,眼睛里永遠揉不了一粒沙子。 他們所想的,所要求的,本就是不同的。 除非當寡婦,不然她沒有信心,為這種無聊的事情,耗費半點心神,去爭斗一輩子。 到頭來就算是勝了,也要被崔子更身邊的人,怨恨的喚上一句妒婦。 崔子更沒有說話,段怡說得沒有錯。 晏先生還有崔惑,都覺得這是一門不錯的親事。不過他不同意,他們便沒有多言了。 段怡說著,又搖了搖頭。 “崔子更你在沒有拿回江南道的時候,不向我求親,不就是覺得一窮二白,不配開口?” “在我眼中,我同你,并沒有什么不同。我也不會在自己一窮二白的時候,成為任何人的附庸。 “我若是今日嫁了你,世人皆道你情深,提到我段怡,只會說走了狗屎運的狐媚子。山雞飛上枝頭變鳳凰。又有誰還會記得,我曾經統領劍南道,殺退周天子的雄兵?” “旁人樂意做那菟絲花,跟著青藤直上青云??晌叶吴粫??!?/br> “我若有那凌云志,即便是生在石頭縫里的野草,也自會一步一步的,頂開石頭,直上云霄。 她若是同崔子更成親之后,跟著他打江山。 軍中人看她,便再也不是段將軍,而是崔夫人了。 雖然只是名號不同,但其中之意,天差地別。 段怡說著,認真的說道,“你既心悅于我,便知曉,我段怡是怎樣的人?!?/br> “天生就是這么自私自利,不會為了任何人,委屈我自己,即便是你,也不可以?!?/br> 崔子更卻是長舒了一口氣。 他眸光一閃,“這么說來,段怡你并非對我無意,而是覺得時機不對?!?/br> 段怡一梗,不是!姑奶奶說了那么多豪情萬丈的話,窗外的靈機聽了,都要抬起它尊貴的頭顱夸贊:看,比食鐵獸愛吃的筍還直,比竹子還百折不屈的女人! 結果到了崔子更的耳朵里,變成啥了! “那么,段怡,某等著你拿下半個天下,再來求親。到時候,千百個賀淮南,加在一起,也不夠你嫁妝多,誰會敢來獻丑?” “到時候你是手握百萬雄兵的段將軍。文武百官世家王族,我叔父同晏先生,瞧見你便瑟瑟發抖,便是我想添人,他們都會一個大耳刮子扇過來?!?/br> “主公你想死,我們還想活呢!你看那會兒,時機可好?” 第二零七章 荊州來信 段怡嘴巴張了張…… 不是!無法辯駁是怎么回事? 她想著,清了清嗓子,哼了一聲,“我得了半壁江山,自己逍遙快活,還要你作甚?” 崔子更輕笑出聲,“要我給你燒紅燒rou?梅干菜放很多?!?/br> 他說著,拿起一旁小爐上煮著的酒,給段怡倒了一盞,又將自己面前的滿上了。 見他端起酒盞,段怡遲疑了片刻,亦是端了起來,兩人輕輕一碰,一飲而盡。 屋子里的氣氛,一下子輕松了起來。 段怡偷偷松了一口氣,嘴又忍不住欠欠的,“你臉皮這般厚,我還以為你要說那我便入贅你段家,從此樁樁件件聽你的,便是那飯再硬,也能給他煮軟了。” 崔子更搖了搖頭,又給段怡滿上了酒。 這酒乃是青梅酒,不怎么濃烈,便是小酌幾杯,也無妨。 “你既要做那登天藤,又豈能瞧得上菟絲花?” 崔子更深深的看了一眼段怡,又同她碰了碰杯盞。 段怡將那酒一飲而盡,空杯盞放在了桌面上,“你既然已經拿下了蘇州城,你父親的死,真相也已經大白于天下,那么我先前承諾的事情,便已經做完了。” “待確定淮南軍退出江南,不會再來襲。我便要離開了。按照先前說好的,韋猛還有程穹,我會帶走。至于蘇筠……” 段怡說著,頓了頓,“至于蘇筠,全看他自己的意思。我會建議他跟著宋城回洪州去,但不會勉強他。畢竟爹是他自己的,腳也長在他的身上,他可以自己選擇?!?/br> 崔子更點了點頭,他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有出言阻攔。 “今夜就讓程穹,同他義父還有兄弟們聚一聚吧。周道遠還有他的幾個兒子,都是不錯的人才,若是能夠為你所用……” 如果不是崔大郎剛愎自用,不聽周道遠勸解,如今這蘇州城的局勢是怎么樣的,都還難說。 玄應軍做內應,關山等人都沒有了用武之地,半分本事也沒有展露出來便兵敗了。 “周道遠不愿意跟隨我,他要歸園田居,不再過問世事,周平安跟在他身邊養老送終。他把關山還有何一霖,給我留下了?!?/br> 說起正事,兩人都認真了起來。 崔子更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絹帛,鋪在了桌面上。 那絹帛薄如蟬翼,上頭清晰的畫著整個大周朝的輿圖。這不是尋常的輿圖,而是上頭標準了各道各州屯兵所在的軍事圖。 除此之外,山川河流亦是一一標準,一看便不是凡品。 “今夜我給你拓一份,是我阿爹繪制的,他去過許多地方”,崔子更說著,有些懷念。 他伸出手來,橫著一劃。 “從左到右,南地的四個大道。劍南道,黔中道,江南西道,江南東道。黔中江南東,在我手中。劍南同江南西,不會同我們為敵?!?/br> “京兆府在北邊的關內道。我要北上,下一個要拿淮南道。拿下淮南道,再攻河南道,亦或者是山南東道。再往前一步,便是京兆府了……” 段怡點了點頭,她看了一眼山南東道。 長孫凌所在的江陵府,也就是荊州,便隸屬于山南東道。 她抬起手指,正欲點那輿圖,便聽到了門口傳來的腳步聲。 段怡的手一縮,朝著門口看去。 只見晏先生同祈郎中二人并列著,健步如飛! 她師父那個老瘸子,一瘸一拐的,竟是半分不輸晏先生。 段怡有些黑線,頃刻只見,兩人擠著,罵罵咧咧的一并進了門。 “你這老賊,倒是逍遙。明明也會醫術,偏生自己躲懶,叫我一個老瘸子,忙得連水都沒有喝一口?!?/br> 祈郎中說著,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哼,這什么梅子酒,一點都不清香。好歹是打了勝戰,怎么這么摳搜?段怡我跟你說什么來著?韋猛都舍得給你吃雞?!?/br> 祈郎中說著,瞪了崔子更一眼,那是哪看哪煩。 “蘇州城里到處都是河,淹死你八百回都綽綽有余,你自己個不喝怪哪個?我也沒有閑著,嗓子都說得冒煙了,要不然的話,你瞧著那崔大郎舊部這般聽話。” 晏先生說著,拿起酒壺搖了搖,里頭晃蕩晃蕩的,顯然已經沒有多少酒了。 他怕祈郎中多喝了一口,直接拿著酒壺,便灌了起來。 待喝完了,胡亂的用袖子擦了擦嘴。 晏先生瞥了段怡一眼,對著崔子更稟道,“那淮南軍,已經退兵了。賀章并沒有鬧什么幺蛾子。不過我瞧著賀淮南一直撓來撓去,看著頗為不妥當?!?/br> “我瞧著像是中毒了,這毒不致死,卻是難受得很,不出三日,賀淮南便要起皰疹。也不知道是誰,這么無情。” 段怡一聽,果斷的看向了祈郎中。 “先生不是號稱毒藥天下無雙么?你怎么沒有這樣的毒藥?!?/br> 晏先生沖著崔子更眨了眨眼睛,驕傲的抬起了下巴,這毒藥可是他的獨門秘方。 祈郎中瞧著他那得意的樣子,呸了一口,“得了吧,這簡直就是小童拉出了屎,也要炫耀一番。老夫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直接送人見閻王?!?/br> “這種雕蟲小計,算個屁?直接毒死,豈不是更無情?” 晏先生一梗,搖了搖頭,“殺戮太盛,有違天和?!?/br> 祈郎中白眼一番,對著段怡道,“瞧瞧,瞧瞧,什么叫做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這就是!崔子更殺人的時候,他擱那搖旗吶喊,殺光殺光?!?/br> “等我們殺人的時候,他就立地成佛了,有違天和,有違天和。” “這種老賊,能教出什么好徒弟來?” 一旁的崔子更聽著,果斷的分開了劍拔弩張,就要打起來的二人,他覺得再吵下去,祈郎中絕對不會讓那個“時機”到來了。 “先生可是有事?” 晏先生回過神來,點了點頭,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了段怡,“荊州長孫家來的信。” 段怡一聽,頓時樂了,“說曹cao,曹cao到。先前我看到山南東道想起了我二jiejie,這會兒,她的信便到了。若是早到一日,指不定那信使還不知道上哪里尋我們去?!?/br> 她說著,將那書信撕開,認真的看了起來。 一旁的晏先生沒有停歇,繼續說道,“那陳鶴清,從前沒有看出來,竟是個人物。他從定州起兵,如今在那河北道內,已經連下幾州之地。京都危矣?!?/br> 第二零八章 段淑的話 段怡聽著,卻是并不意外。 晏先生不知道陳鶴清手底下那群死士有多厲害,她當初躲在床底下,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一個段思賢,便費了她同崔子更九牛二虎之力。 “籌備了這么些年,他若是還只能窩在定州一隅,那倒是個大笑話了。不過,靠暗殺同滅族來爭天下的人,本身就是個笑話。” 晏先生一梗,他看了看祈郎中,又看了看段怡。 這不對勁啊! 今日這師徒二人像是被佛祖開了光似的,怎地莫名的好似比他同崔子更高了一籌。 晏先生想著,瞪了崔子更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