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河山 第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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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老爺子揉了揉眼睛,點了點頭,慢慢的站了起身,“是該用飯了,祈郎中為了等這么一餐飯,朝食都沒有用。” 祈郎中老臉一紅,清了清嗓子,“誰說我沒有用的,我明明就吃了瓜!” “嗯,小師叔種的瓜,一年四季都結(jié)果。冬日里若是拿出去賣,那早應(yīng)該家財萬貫才是,何至于哭著喊著,要做人的不孝子。” 祈郎中一聽,瞬間炸開了花。 崔子更那張冷漠臉,配著這樣的話,簡直是嘲諷拉滿了。 “你管天管地,還管我種瓜?我做不孝子沒人要怎么了,你做孝子就有人要了?” 崔子更沒有接話,垂下眸去,走到那桌邊坐了下來。 祈郎中一愣,陡然想起崔余身死,崔子更被趕出了江南道的事情,自覺失言,有些不自在起來。 他一把抱住了關(guān)老爺子的胳膊,“咱們一邊吃一邊說,我說的都是些渾話,聽話的人,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不就行了。咱們認識了這么多年,誰還不知道我這張嘴,天生它就欠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崔子更,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索性自暴自棄的不理會了。 段怡瞧著無語。 你看崔子更的臉,跟去廟里看觀音,有啥區(qū)別?一樣的萬年不變。 關(guān)老爺子顯然也看出了點什么,他清了清嗓子,又繼續(xù)說了起來。 “仲丘回來之后,說楚歌喜歡讀書人,如今已經(jīng)定了親事,要嫁去京都了。打那之后,他便再也不出門了,只在家中做一些小小的機關(guān),亦或者是木馬之類的東西。” “父親給他安排了好幾門親事,他都不同意。就這么過了大概一年多,那年冬日特別特別的冷,錦城罕見的下了半個月的大雪,好些人都凍死了。” “仲丘染了風寒之癥,沒多時就亡故了。” 桌上五人一下子都安靜了下來。 段怡拿起桌上的酒壺,給關(guān)老爺子滿了酒。 關(guān)老爺子端起酒盞一飲而盡,“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因為仲丘去得早,又沒有子嗣,別說外頭的人了,就是關(guān)家如今小一輩的,都未必知曉這事。” “段怡,你看這個,是你想知道的事情么?” 段怡重重地點了點頭,她瞟了一眼崔子更,說道,“說不定那楚歌,真同我有什么干系呢!我也不知道他們?yōu)楹味家リP(guān)園,總歸老爺子你們要小心些。” 崔子更感受到她的視線,拿起勺子,給桌上的每一個人,都舀了一碗湯。 “西湖牛rou羹,趁熱喝罷。那楚歌,的確同你有干系”,崔子更端起湯碗,喝了一口,語出驚人。 “你知道些什么?”段怡神色復雜的問道。 崔子更搖了搖頭,“我知道的也不多。不過,還記得當年你為了報答我的救命之恩,送給我的那根簪子么?” “那根簪子,便是楚歌的,而死去的楚光邑,是楚歌的親弟弟。” 第五十二章 楚歌是誰 段怡迅速的朝著晏鏡看去,晏鏡忙擺了擺手,“我那會兒,也不認得那簪子,還當我家小將軍殺孽太重,想要積些陰德。就這楚歌,也是頭一回聽說。” 他說著捅了捅祈樹,“你可知曉咱們那不著調(diào)的大師兄,是何來頭,家中有個親jiejie?” 祈郎中筷子一抖,夾在上頭的一根青菜掉進了他面前的碗里。 他神情有些復雜的點了點頭,“我還真聽說過。” “你們都知曉的,我同楚光邑有仇怨。若非他一張烏鴉嘴胡亂的說,當年……當年我也不至于就成了個孤家寡人。我那會兒年輕氣盛,到處找他,想要揍他一頓。” “后來,我是在京都郊外的一座山上尋到他的,他在給人掃墓,那墓碑之上刻著的便是楚歌兩個字。那墓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楚歌應(yīng)該很早便亡故了。” 祈郎中說著,突然話鋒一轉(zhuǎn),他掐著手指算了算,“你祖父祖母,外祖父,父親母親,都是數(shù)得著的。唯獨沒有人知曉,你外祖母是誰,會不會……” 不等段怡接話,那關(guān)老爺子搶先便開了口,“那不是的,顧家的主母,都是有定數(shù)的。” 他這話一出,崔子更同兩個先生,都豎起了耳朵聽了起來。 段怡無奈的笑了笑,果不其然,不管男女老少還是武將文臣,沒有一個不喜歡聽人說秘密的。 “你們以為,為何這劍南道一直都是姓顧的呢?天下四十余道,劍南的兵力不是最多的,卻既要對抗敵國,又要安撫山民,還要平叛賊匪……為何沒有捉襟見肘?” 段怡說著正了正色,“又是為何,當初驛站血案之后,四處都是風聲,說是山民報復,可我外祖父卻是沒有出兵大動干戈?” “那是因為,我外祖母曾是山民女族長,我舅母亦非中原人士……” 像文成公主和親一般,顧從戎為了安撫山民,穩(wěn)定西南,讓劍南軍能夠心無旁騖的專心對抗敵國,是拿了自家兒郎來聯(lián)姻的。 這劍南多山地,族群眾多。雖然大部分的人,都以周朝子民自居,可那山xue之中,亦是有不少不服管束的少數(shù)民族,他們其中,不乏奇人異士,若是聚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小的戰(zhàn)力。 “不過我外祖母去得早,且成親的時候是在山中擺宴,是以你們不知曉,有不足為奇。總而言之,那楚歌是絕對不會是我的外祖母的。” 段怡說著,有些唏噓。 她自覺自己個不說自私自利,但也是絕對做不到像顧從戎那樣,傾盡全力來維護大周,讓劍南百姓安居樂業(yè)的,拿著戰(zhàn)刀的他,反而是最向往和平的人。 硬揪起來,顧老夫人不通中原文化,官話也不會說。顧從戎常年領(lǐng)著顧旭昭征戰(zhàn)在外,無暇顧及家中,方才放養(yǎng)出了不管不顧的顧杏。 否則的話,身為劍南道最尊貴的貴女,顧杏又怎會是這般模樣,凡事都有緣由的。 崔子更仔細聽著,見眾人說完了,期待的眼神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拿起桌上的酒壺,給段怡倒了一杯酒。 一邊倒著,一邊說道,“楚歌是宮中侍衛(wèi),先帝心腹。世人都說乃是先帝欲要傳位于鄭王,今上逆行倒施,于是先帝亡故之前,命令近衛(wèi)將河山印帶出宮中,藏于山野。” “與河山印一并的,還有足夠讓鄭王奪回大位的無數(shù)金銀財寶,以及表明鄭王方才是正統(tǒng)的傳位詔書。” 段怡無語的瞥了一眼祈郎中,一般這種情況下,一定會有一個轉(zhuǎn)折但是! 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祈郎中就是這么給她說河山印的! 祈郎中面色不改,他輕咳了幾聲,狠狠地瞪了回去,“誰說夫子就一定不會錯?若是我不會錯,那我不應(yīng)該叫祈夫子,應(yīng)該叫孔夫子才對!” 段怡愈發(fā)無語。 “先生的親爹在流淚,我就是沒有生出一雙通靈的眼睛,我都能瞧見。這一頓飯的功夫,你都已經(jīng)重新認了兩個爹了,先是姓關(guān)的,后又改姓孔!” “明兒個我就去祈老爹的墳山上,替他鑿個溝兒,省得被先生氣出的眼淚無處流,泡爛了棺材板板!” 祈郎中嘖嘖出聲,“你去罷,記得挖深一點,我還能在溝里養(yǎng)魚放蝦的。打什么岔子,缺心眼子的,讓他停頓這么久,指不定心中在怎么瞎編呢!” 崔子更臉一黑,“但是,這些傳聞,對也不對。” “大周周易之術(shù)盛行,是以雖然師出同門,但是大師伯楚光邑憑借著一手推衍之術(shù),那是帝王將相的座上賓,人人尊稱一句大師。” 他說著,眼睛一掃,從晏鏡的臉上,掃到了祈郎中的臉上。 “而你們二人,一個只能夠給落魄庶子當謀士,一個只能挑著兩筐子瓜倒貼給小姑娘當夫子……天地之別。” 晏鏡同祈郎中默契的捂住了胸口,收斂了笑容,面無表情的齊聲說道,“可是他死了。” 崔子更沒有理會他們最后的倔強,繼續(xù)說道,“這周易之風,是從先帝在位之時刮起的。楚光邑同楚歌的父親,在欽天監(jiān)任職,他能算國運。” “當時他算出來,周朝氣數(shù)將近,天下即將大亂。先帝心中膽寒,拿出輿圖觀四海,最后決定將國璽同金銀藏于地下,真到了那一日,逃出升天的陳氏皇族,還能拿著這些,圖謀再起。” “先帝乃是謹慎之人,當時準備了兩份藏寶圖。一份乃是羊皮卷,被切割成了碎片,分散在他信任之人身上,另外一份,是一張薄如蟬翼的絹帛。” “他將絹帛藏在傳位詔書之中,留給下一任皇帝……” 段怡聽著,恍然大悟道,“當時皇長子亡故,陛下屬意鄭王榮登大寶,而韓王閃電出手,奪了江山。傳聞之中,近衛(wèi)王堅帶著河山印逃出京城,但其實那時候國璽早就被楚歌藏了起來。” “王堅帶走的不是河山印,而是那張藏有寶圖的傳位詔書。” 崔子更點了點頭,“沒有錯。你想想看,當時韓王謀逆逼宮,王堅若是帶著河山印,還帶著大批的金銀,如何能夠逃出新皇的天羅地網(wǎng)?” “他若是有飛天遁地的本事,又為何不帶著鄭王以及他的家眷一道兒出城?” 崔子更說著,面露了幾分嘲諷之色,“王堅不知所蹤,詔書里的寶圖自是難尋。那么便只剩下那些分散的羊皮碎片了。” “而楚歌身為藏寶之人,她隨身戴的發(fā)簪里,便有一片河山印寶圖的碎片。” 第五十三章 占盡上風 你還有臉說…… 段怡痛徹心扉,一臉幽怨的盯著崔子更看。 崔子更被她盯得頭皮發(fā)麻,不由得別過臉去……不知道的人瞧見這眼神,還不以為他對段怡始亂終棄了百八十回…… “我抓你的手,要你把簪子給我了么?”崔子更問道。 段怡牙齒咬得嘣嘣響,“沒有!” “人命值錢,段三姑娘同顧家獨苗的命更值錢。崔某兇名在外,這天下應(yīng)該不會有傻子以為,我是什么金蟬子轉(zhuǎn)世,拿著一根不值錢的簪子,便說兩清了……” 崔子更說著,勾了勾嘴角,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rou,塞進了自己的嘴中,細嚼慢咽起來。 段怡深吸了一口氣,她怕自己個的手抖得不聽使喚,一巴掌扇在這廝的狗臉上! “先生,這院子里的新打的棺材,不知道躺著舒服不舒服,不若你的孝順徒兒,替你抓個人來,試睡幾日!” 段怡陰惻惻的說道,一旁的祈郎中回過神來,早就殺紅了眼。 先前段怡莫名其妙的得了一塊碎片,他還沾沾自喜,以為這小姑娘是紫微星在世。萬萬沒有想到,這哪里是什么紫微星,這就是一個散財童子! 散給誰不好,還散到對家去了! 祈先生想著,硬挺的話沒有說出口,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段怡未必打得過崔子更,他一個老瘸子,更加不是晏鏡的對手。 他正盤算著,就瞧見段怡眼珠子一動,對著崔子更攤開了手心。 “簪子給你了,便是你的。我段怡也不是那種出爾反爾,將送出去的東西還要回來的人。只是河山印事關(guān)重大,師伯已經(jīng)為此喪了命。” “我們劍南,不可能一無所知的看著一群財狼,在自家地盤上為所欲為。這圖是可以拓印的,你將我那簪子里的碎片,拓上一張與我,這要求可過?” 崔子更搖了搖頭,從袖袋里掏出一張絹帛來,放到了段怡手中。 “我崔子更也不是占人便宜之人,沒有找到羊皮,只能拓在絹帛上。” 段怡神情復雜地收回了手,一旁的祈先生哼了一聲,對著段怡罵道,“不就是些金銀俗物么,說不定還沒有關(guān)老爺子家中的多。” 關(guān)老爺子見那種劍拔弩張的氣氛終于沒有了,打著哈哈的笑了起來,“快吃菜快吃菜,別等菜涼了,就不好吃了!小崔將軍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你們這些讀圣賢書的人,不都講究什么君子遠庖廚么?像小將軍這樣的,上馬能殺敵,下馬能御廚的,簡直是鳳毛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