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 第119節
兩人乘電梯,去了天臺。 12月的北京,冷風獵獵。 吹著風,誰都沒有先開口。 一分鐘后,江淮將手中的煙盒遞給了他。 謝凌云抽出了一支,咬在唇間。 江淮摁下打火機,點燃了一直沒有抽的那支煙,又籠著火苗伸出手。 謝凌云低頭,輕輕吸了一口,猩紅的火星在夜空中閃爍。 “看著挺熟練?!苯吹馈?/br> 謝凌云抬手,指間夾著煙取下來,微微仰頭,將裊裊青霧送去空中。 “會是會?!彼徽f,“很久沒再試過了。” 江淮比謝凌云更早抽完這支煙。 分不清是因為這一支煙,還是情緒使然。 他的嗓音有些低啞:“明天……別讓戚喬跟那姓馮的老變態見面?!?/br> 謝凌云錯愕于江淮對馮巍的稱呼。 隱約的,他猜到幾分。 他取下齒間咬著半根煙,望著江淮,沉沉地問:“四年前發生了什么?” “我不能告訴你。”江淮說,“如果戚喬愿意,有一天她會悉數告訴你,我不能說?!?/br> 謝凌云問:“你在場?” 江淮搖了下頭:“我到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否則戚喬現在也不會怕黑怕成那樣?!?/br> 謝凌云低頭,徒手掐滅了手中的煙。 江淮離開后,他一個人在天臺吹了很久的風,才下樓回了家。 殺青宴在晚上七點鐘正式開始。 謝凌云的車與戚喬一前一后抵達,酒店外蹲守著聞風趕來的記者們。 兩人也沒有刻意避嫌。 謝凌云下車,等戚喬到身邊,才一同并肩走進去。 麗思卡爾頓酒店的整整一層宴會廳,都被劇組包了下來。 他們上樓時,主桌的位置已經快要坐滿。 只剩最重要的主角,導演與女一號。 李一楠招呼著兩人坐好,便去充當這種場合的氛圍組,作為制片人洋洋灑灑講了一大段。 他帶頭起哄,喊總導演謝凌云上臺。 謝凌云還算給面子,接過話筒,言簡意賅,只感謝了全組上下182名工作人員5個多月的努力與付出,才有《偏航》的順利殺青。 回座之時,正好遇上服務生前來倒酒,下一個就是戚喬。 不等她主動開口,謝凌云伸手,將她的高腳杯倒扣在桌面之上,一點兒不在乎主桌上其他人的目光。 “她不能喝?!?/br> 同劇組的主演早已在聚餐時知曉,紛紛交換了個眼神,笑盈盈的。 一旁飛影影視的董事長卻笑稱:“殺青宴這種大好日子,怎么能不喝一杯呢?戚老師,來,我親自敬你一杯,我的面子你總得給吧?!?/br> 戚喬:“抱歉,我……” “我說了,她不能喝,沒聽見?”謝凌云一分面子都不給。 戚喬頓了頓,桌子底下的手按在了他的手上。 誰都看得出來,好好的殺青宴,但導演的情緒非但不高,甚至隱約地察覺出幾分克制的怒意。 李一楠笑著站起來打哈哈,說謝凌云今天早起胃不舒服,心情不爽了一天了,請大家見諒。 戚喬握著謝凌云的一根手指,輕輕地晃了下。 謝凌云閉上了嘴,沒再發脾氣,但仍冷著臉靠在椅子上。 在這間隙中,坐在對面的馮巍忽然笑說:“看來戚喬還是酒精過敏?” 謝凌云撩起眼睫,看向了他。 戚喬僵了一秒,很快又說:“是?!?/br> “馮總怎么知道?”有人笑問。 馮巍望了眼戚喬,道:“偶然而已?!?/br> 余光察覺到什么,他正視前方,看到了謝凌云落在自己身上冷若冰霜的視線。 馮巍笑著,沖他舉了舉杯。 謝凌云一動沒動。 酒過半巡,主桌最中央的人除了抿了幾口紅酒,筷子沒有動一下。 連周圍紛至沓來的敬酒,也一一謝絕。 桌上的人少了一半,宴會廳氛圍熱鬧了幾分,這種場合,都在互相走動著交際。 戚喬起身去衛生間,謝凌云拉住了她的手,喊來小年,見兩人一起出去,才收心回了頭。 這一幕被離得最近的一位投資方看到,八卦道:“看來謝導和戚喬有情況?” 謝凌云沒有正面回答。 對面,馮巍起身,端著酒杯朝他走來,又親自為謝凌云添滿一杯白酒。 “謝導,我敬您?!?/br> 謝凌云坐著沒有起身,輕笑了聲:“馮總比我大出了一個輩分,怎么擔得起您這一句敬稱?!?/br> 話這樣說,馮巍舉著酒杯遞到他的手邊,他卻看都沒看一眼。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被人下面子馮巍也面不改色,笑說:“哪里的話,要是只論年紀輩分,這圈子里可就要亂了套了?!?/br> 謝凌云抬眸,目光淡薄地掃了他一眼。 馮巍湊近一分,借機將那杯一直沒有被接過去的酒杯放在了謝凌云手邊桌面。 低聲又問:“戚喬現在是謝導的人?” “她是她自己?!敝x凌云起身,上前一步,在馮巍耳邊一字一頓地道,“但我謝凌云永遠站在她身后。” 馮巍眼中透過一絲驚詫,又在瞬間調整好自己的表情。 口袋的手機震動,謝凌云一邊朝外走,一邊接通。 賀舟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 “查到了,你……要不要聽?” “說?!?/br> 賀舟提前打預防針:“這可是你要聽的?!?/br> 他頓了一頓,才開口:“馮巍這人在十年前搭上了當時還在電影局的那位,你也知道,最近上面已經在調查他,貪污受賄十幾個億,其中當然也少不了馮巍上的供。要么圈子里私下都叫他老狐貍呢,調查的時候檢方那邊硬是沒找到一丁點兒跟馮巍有關的證據?!?/br> 謝凌云的腳步在酒店長廊的盡頭停了下來。 他拉開了一扇窗,任憑冬日的冷風打在身上。 “他那影視公司除了做項目,也會簽藝人。至于之前提過的私德方面……我查到的就是關于他們公司的那些藝人。你說巧不巧,有足足六個早都不在娛樂圈混的女孩,在這幾年間先后舉報過相同的事?!?/br> 賀舟停了下來。 謝凌云沉聲道:“你說?!?/br> 賀舟:“舉報的內容,都是金山影視董事長馮巍迷jian。” “沒有受理?” “是,那位進去前都兢兢業業地替那老變態攔了下來。但是這些女孩里,還有一個人是戚喬……”賀舟頓了幾秒,松口氣似的沖謝凌云笑了聲,“唯一不同的是她指證的罪名是猥褻?!?/br> 謝凌云壓著火氣:“有什么區別?” 他又問:“馮巍是不是有特殊的癖好?” “你知道?”賀舟很快道,“他是字母圈的?!?/br> …… 謝凌云掛了電話,幾乎沒有猶豫,轉身,大步流星重新朝宴會廳走去。 拐過一道彎,聽見兩人的議論聲,從吸煙室的沒有徹底關上的門縫中傳出來。 “馮總好像對戚喬格外關注?”說話的是剛才那位飛影的董事。 謝凌云停下了腳步。 沒有等太久,他聽見了馮巍的回答。 “幾年前見過而已,那時可比現在純多了?!?/br> “馮總小心隔墻有耳,您今晚難道沒看出來,謝凌云跟戚喬關系很不一般?!?/br> “怕什么?!瘪T巍笑了笑,”18年那會兒,她拿著劇本,要來找我投拍她的電影。說她雖然先做了演員,但正兒八經是電影學院導演系出身的。你說一個小姑娘寫出來的電影劇本,有什么投資的價值?” 另一人笑聲猥瑣:“張某雖然孤陋寡聞,倒也聽說過馮總一些風流韻事,這個戚喬,難不成也……滋味怎么樣?” “這張總可就想錯了,才剛灌了東西讓人給我綁上去,她居然還醒了,掙扎著打了我好幾巴掌?!?/br> “真的假的?還挺烈?!?/br> “呵,那藥可不是一般貨,和酒精一塊兒作用效果更好。她居然還能抗那么長時間,綁著眼睛都聽出來了我是誰,說要報警,你說可不可樂。就是可惜啊,要不是后面陪她一塊兒來的那個叫江淮的,找了上來,也不會沒嘗到?!?/br> “開了燈又看到那身上果然一片一片的紅疹子,還給我留下了心理陰影,之后好長一段時間沒碰人。可惜了……嘖嘖,當年的戚喬可比現在那些十八九歲的都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