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航 第118節
“行,一定到。”側眸,瞧見桌上顯然多出來的一份喜糖,問,“怎么兩份?” “另外那份……是給戚喬的,她的微信早就換了,這份喜糖就麻煩你捎給她。”宋之衍笑問,“你肯定知道她現在的地址吧?” 謝凌云眉峰微揚,只“嗯”了聲,將東西放在一旁的辦公桌上。 宋之衍瞧見他理所當然的神情,和眉眼中的三分春風得意,眸色微微一滯,又很快換上笑容:“看來是有好消息?” 謝凌云謙虛道:“跟你這個都領證了的人比差遠了。” 宋之衍:“……” 他在謝凌云對面落座,助理敲門進來,送來兩杯淡茶。 宋之衍舉起杯,與謝凌云碰了碰。 “那就恭喜了兄弟,這么多年……終于如愿以償。” 謝凌云笑了下,與他碰杯,以茶代酒:“謝了。” 宋之衍卻頓了好久,視線略過辦公室墻壁上的一張電影海報:“你對《雨中曲》這張海報,似乎情有獨鐘,從前宿舍也貼著,現在辦公室里也有。” 謝凌云沿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我以前也沒那么喜歡,甚至覺得討厭……我媽走的那個夏天,是個漫長的雨季,北京很少有那樣仿佛沒有盡頭的雨季,悶熱,潮濕,吝嗇得不給一絲陽光。” 謝凌云低聲緩緩地說:“病痛讓她吃了很多苦,可還是沒贏過老天爺,我總是忘不了,最后那幾天她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的樣子,那天,窗外滴答滴答地下著雨。” 快要二十年了。 如今再想起,他終于能夠這樣平靜地對外人講起。 “后來每逢下雨,都會讓我想起我媽離開的樣子,所以我以前真的很不喜歡下雨天。”謝凌云笑了下,話音一轉,“不過有個人,她很喜歡雨天,我也不知不覺地,變得沒有那么討厭這種天氣了。” 宋之衍篤定道:“……是因為戚喬?” “是。”謝凌云坦蕩地承認。 他視線收回來,看了眼宋之衍。 宋之衍笑說:“放心,我一個馬上要結婚的人,怎么可能還惦記著學生時代喜歡過的人。” 謝凌云懶散地靠坐著,輕笑一聲:“我又沒說什么。” 宋之衍換了個姿勢,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緊了緊。 沒半分鐘,又直起身,將腿交疊起來。 謝凌云察覺,問:“怎么了?有話就說。” 宋之衍笑意微僵,輕嘆一聲:“其實是很早之前的事,我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 “墨跡什么,有話就說。” “當年我跟你說過的,戚喬的那個日記本……” “老板。”門外助理再次敲門,宋之衍的話被打斷。 “進來。” 助理推門,溫聲提醒:“剪輯室那邊說遇到點問題,請您過去看看。” “好,跟他們說馬上過去。” 助理嚴絲合縫地關上門走了出去。 謝凌云站起身,眸色淡了一分,聲音卻低沉而堅定:“她喜歡過江淮又怎么樣,他們都沒有在一起過。何況,就算在一起過又怎么樣,現在只不過是朋友。那個時候她碰到江淮……”他微微一頓,只道:“喜歡上他也不是不能理解。” 字字句句傳到宋之衍耳中,他臉上的笑意滯澀,隨即在謝凌云看過來時調整妥帖。 “我是想說,或許當年是我看錯,畢竟她抱在懷里不小心掉在地上,就那么一眼,現在再回頭想,倒覺得……那上面的名字不一定是江淮。” 謝凌云已經不再關心:“過去這么久你還能想起來看錯?剛才的話一字一句都是我真心,不用瞎編這些安慰。” 他脫下外套,從抽屜里取出眼鏡盒,趕時間下樓去剪輯室盯梢。 “不送你了,我去忙了。” 宋之衍定定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眼中流出一絲絲愧疚。 當初被嫉妒蒙蔽了心,在聽見張逸說又在校門口看到江淮來接戚喬的時刻,他的余光中在教室的謝凌云返回,剛推開了宿舍的門。 宋之衍鬼使神差地脫口而出,說自己意外撞見戚喬的日記本,從攤開的一頁上,正好看到了她寫下的隱秘的心事。 在張逸和蔡灃洋八卦好奇的目光,和一旁謝凌云狀若毫不關心垂眸翻書的姿態中,宋之衍將那本日記中被暗戀的主人公,改為了江淮。 謝凌云當時恐怕不知道,他捏著紙頁的手背上,緊繃的青筋早已暴露了他的在意。 往事像塵煙一般,從眼前漂浮而過。 宋之衍緊握著拳。 很多事都在時光的流淌中漸漸遠去,但這件事或許永遠都無法忘卻,歷歷在目。 只因那是他向來標榜光風霽月的外表下,內心癡狂的嫉妒心在作祟。 他本以為,畢業之后,戚喬與謝凌云漸行漸遠,或許再也不會有聯系。 而他也能把當年,因不可告人的心思而編撰的謊言永遠埋藏。 卻沒有想到,他們會有久別重逢的一天。 更沒有想到,謝凌云從來都沒有放下過戚喬。 宋之衍頹喪地靠在椅子上,抬頭,又看了一眼墻上的電影海報。 現在,他再回頭糾錯,恐怕都太晚了吧。 如果謝凌云發現,他還能拿他當朋友嗎? 宋之衍自嘲地笑了下,隨即,下樓離開了工作室。 當晚,謝凌云回到碧水云天。 賀舟交給他一份金山影視賬務的材料,六個月前,這份資料本該出現在稅務局的辦公室,卻在半道被人攔截了下來。 他走出電梯,連家都沒有回,轉身走向戚喬的房子。 才準備敲門,卻聽見從里面傳來模糊的類似爭執的聲音。 隔音效果太好,他聽不清里面的人再說什么,只能分辨出,在說話的人似乎是江淮。 謝凌云微頓,下一秒,屈指大力扣響金屬門。 沒半分鐘,戚喬到門口,為他打開了門。 謝凌云只低眸看了她一眼,隨即望向里面怒火中燒的人。 不等他開口,江淮先發制人走過來,抓著謝凌云的領口一字字問:“你那電影,找了馮巍投資?” 戚喬沒想到江淮會直接沖過來,拉著他的手向后:“師兄,和謝凌云沒關系。” 另外兩人卻沒一個搭理她的意思。 謝凌云直直地望著江淮:“她告訴你的?” 江淮怒道:“戚喬要是會主動告訴我還好了?都傳遍整個圈子了,還想瞞著人?” 他深吸了口氣,松開了抓著謝凌云領口的手,語氣沉沉:“謝導,別的資方都無所謂,馮巍不行,他……” 江淮沒有繼續說下去。 “我知道。”謝凌云說,“放心,你擔心的事情,絕對不會發生。 江淮撤開一步的距離,探尋地打量著他。 “你知道?” 戚喬開口:“他不知道那件事。” 謝凌云看向了她,目光很深。 江淮道:“你的保證在我這里沒有效力,如果當初知道你要與馮巍合作,我綁著人都不會叫她與你簽約。” “合作?”謝凌云給了他一顆定心丸,“馬上就不是了。” 他舉起手中的資料,走進屋內,打開一份份給兩人看過。 偷稅漏稅、非法集資、洗錢,涉及金額足以將法人代表馮巍送進去。 戚喬在看完后,才問:“你怎么拿到的?” 謝凌云輕描淡寫:“簡單,一通電話的事兒。” 一個小時后,兩人才一前一后從戚喬的房子離開。 江淮已經走去電梯間。 謝凌云的腳步在門口停了下來,回頭垂眸看著戚喬,低聲問:“他怎么什么都知道的比我多?” 戚喬笑了下,一本正經道:“那誰讓這幾年我跟師兄是彼此最親近的朋友。” 聞言,謝凌云板起張臉,長睫垂下來,輕睨了戚喬一下。 下一秒,又低下了頭,他動作很快,不等戚喬反應,輕輕地掐住了她的側頸。 卻又在兩人的唇瓣之間不到一厘米的距離時,動作停滯。 戚喬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只感覺到,輕柔摩挲著的手指。 謝凌云“嘖”了聲,拇指指腹搭在戚喬側頸的動脈血管上。 他無意識地用指腹輕蹭著,低聲呢喃:“晚上去找賀舟拿東西的時候在他那兒喝了杯酒。” 話音落下,他惋惜一般松開了手,直起身朝戚喬道:“進去吧,明晚有我在,不用擔心。” 戚喬笑了下,卻覺得微妙。 哪怕他沒有說這一句,對于明天要見到馮巍這件事,她似乎都沒有從前那么懼怕,創傷感前所未有地消失了。 戚喬低聲道了句晚安,關上了門。 謝凌云轉身,朝對面的房門走去,經過電梯間,看到了還沒有離開的人。 江淮指間夾著一支煙,抬眸:“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