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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后我選暴君 第26節

    云彥張了張嘴,忽覺狂風驟雨拍著海面掀的天翻地覆,耳畔什么都聽不見了,他的手,從謝瑛小臂滑落下來。

    第25章 是要朕親口喂你?◎

    食案上的湯羹早已涼透, 半口都沒動,曹氏過來時,云彥正在屋里踱步。

    與其說是踱步,不如說在細細查看。

    他打開柜門, 從左至右掃了一遍, 又從上往下逡巡,握著柜門的指尖泛白, 他慢慢扭頭, 朝妝奩望了眼,鏡臺上空無一物, 連謝瑛最喜歡的雕花檀木匣子都不見了。

    曹氏本不想開口,只隔著屏風看他一眼, 便欲悄悄離開。

    云彥聽見響動, 無聲的抬頭瞟了過去, 目光猶如寒冬臘月的霜雪, 空洞冰冷。

    曹氏訕訕笑了笑,硬著頭皮步入屋內。

    原先還不覺得, 打從謝瑛搬走自己的物件,槐園便立時清凈不少。

    曹氏思來想去,總得找個話頭說話, 便指著床畔被藥汁弄臟的簾帷,笑道:“小庫房正好還有幾端薄軟的面料,通風且不透光, 明兒叫人給你換上。

    這簾帷有些年歲了,如今臟的洗不干凈, 索性換掉, 便選幾端顏色鮮亮的, 畢竟是春日?!?/br>
    云彥僵硬的抬著眼皮,片刻后扯了扯干裂蒼白的唇,笑的渾噩枯敗。

    他轉過身,劇烈的疼痛讓他宛若利刃穿心,呼吸艱難,面龐也逐漸扭曲緊繃。

    “不許動阿瑛的東西?!?/br>
    曹氏一愣,云彥看她的眼神摻著恨意,令她忍不住有些后怕。

    “好,好,阿娘不動?!?/br>
    云彥向來溫和有禮,哪里會用這種語氣神態與她說話,曹氏心里直打鼓,片刻不敢多待,兀自說了幾聲沒有回應,便惶恐不安的往外走。

    人剛走到門口,便聽云彥疑惑問道。

    “阿娘,你們把阿瑛的東西搬哪去了?”

    曹氏頭皮發緊,忙回頭來解釋:“是瑛娘自個兒收拾的,陸續搬了好幾回?!?/br>
    云彥面無表情,嗯了聲,轉頭又去繼續搜尋。

    夜里曹氏同忠義伯說起,忠義伯也深深嘆氣,自己的兒子孝順仁厚,雖沒有因為此事與他們鬧翻,可越是不說話,越是悶在心里,才顯得越不正常。

    槐園增了些人手,日夜盯著,唯恐云彥再想不開,上回在長樂坊昏厥,回來病了七日,如今仍不時咳嗽,就怕傷到根本。

    長樂坊的宅院四面通暢,謝瑛最喜歡的便是里頭栽植的樹木,管事打理的精致,雖說樹木不甚名貴,可都長得極其葳蕤茂盛。

    庭中有棵杏樹,結的青杏掛滿枝頭,曬見太陽的已經泛紅,每回走到樹下,謝瑛都覺得唇齒發酸。

    她穿著身窄袖羅裙,搭上泥金帔子,仰面躺在藤椅上,斜簪的鈿頭釵釵尾應景,雕的亦是一對青杏。

    白露坐著杌子給她手指換藥,細白柔嫩的肌膚尚有淤青,饒是過了數日,也不見消退。

    想起來便覺得懊惱,那日郎君將被接走,圣人便拽著娘子去洗手,也不知他是沒伺候過人,還是故意為之,把娘子的手搓到通紅破皮罷休。

    末了又裝好人,丟下玉瓶傷藥吩咐她每日涂抹。

    白露嘆了口氣,謝瑛挪開團扇,露出雪膩的臉,烏黑的羽睫。

    “還沒有來信?”

    前些日子謝瑛著人打探游醫的來路,去了趟他在南詔住處,順藤摸瓜竟找到云臻托付的蕃醫,才知兩人實則一伙兒,常年靠著歪門邪道走街串巷,騙人錢財。

    這兩人,亦是怕被識破報復,每每不敢停留,常年居無定所,四處游蕩。

    謝瑛出手大方,便使了銀子讓人盯梢,終在他們行騙時叫官府扣住,審問后不僅自己交代了個精光,連同如何與云臻密謀,如何受孟筱指使解毒,全都抖落出來。

    鬧劇遠比想象更加荒唐。

    白露給她纏好紗布,往門外張望:“約莫也就這兩日了。”

    謝瑛生出高門,自然見過比孟筱更厲害的人物,故而孟筱那上不得臺面的手段,一眼便能窺破,她之所以不與孟筱明爭暗斗,是根本瞧不起這種行徑,更不愿為她臟了自己的手。

    此事不管她處置結果如何,都是云家的家事。

    曹氏不會為此與曹姨母斷絕姐妹親情,也不會不認孟筱這個外甥女,忠義伯正與孟季同打得火熱,云臻更是巴不得早點將孟筱弄進門里,給謝瑛氣受。

    闔家都是親人,她做的哪門子主。

    唯一可憐的,只云彥罷了。

    月色溶溶,寂靜的別院忽的亮起燈來。

    “別碰我!”謝瑛驚呼一聲,從床上坐起,她緊緊揪著薄衾,鬢發濕亂黏在面頰,尚未回神眸中盡是茫然驚懼。

    白露左手執燈,披著衣裳進來,“娘子做噩夢了?”

    那聲尖叫甚是駭人,她和寒露雙雙驚醒。

    謝瑛吁了口氣,撩開簾帷赤腳走下床去,白露見狀,趕忙從小幾上拿來繡鞋。

    清風透過支開的楹窗,漸漸將她吹醒,神思也清明起來。

    方才的夢,旖/旎而又yin/亂。

    她散著發,衣裳皆褪到腳邊,而周瑄擁著她,從后呼吸,溫度攀升,兩人跌進鋪陳的錦茵中,大汗淋漓。

    “娘子,地上涼,你得顧惜身子。”白露蹲下去,給她穿好繡鞋。

    進來前便有所猜測,那日撞見圣人對娘子的舉動,著實逾矩無禮,她們不敢問,卻知道娘子很是煩惱。

    從前圣人如清風朗月,端和守禮,卻不想竟也是強人所難一面,仗著身份隔三差五憑空出現,如入無人之境,雖沒做出格舉動,可到底應該避諱。

    何況他根本不珍重娘子,與市井登徒子沒二樣,只想金屋藏嬌,不想予以名分。

    京中誰人不知,圣人遲早要娶王家姑娘做皇后,那么又緣何過來招惹娘子。

    謝瑛抱起手臂,墨發攏在腦后,臉龐素凈清麗,纖腰細的不盈一握,她站在風口,聽窗外的蟲鳴鳥叫。

    近來坊間傳聞更盛,無非議論圣人后宮空虛,需要填補,如此便又說起王家姑娘,道她依詔進宮多次,已然是內定的皇后人選。

    謝瑛巴不得是真的,如此他也能安下心,再無空隙光顧于此。

    最好永遠都記不起她這號人。

    信件來時,謝瑛松了口氣。

    加上那位游醫的供述統共七份,她封存好,用青玉紙鎮壓住,準備找個合適的時機送去伯爵府。

    然未來得及,劉mama便親自上門來請她。

    鼻涕眼淚直往下掉,看見謝瑛便撲通跪下叩頭,謝瑛心慌,聽她開口后才知,云彥墜湖,生死難料。

    她登時手腳發涼,力氣如同抽絲,摁著扶手起了再起,才穩住身形。

    “怎么回事?為何好端端的會掉進湖里,請大夫看過了嗎?”

    劉mama回道:“打哥兒從長樂坊回去,便整日憂思恍惚,不進米湯,人都瘦了一大圈,大娘子不敢大意,著人悄悄跟著。

    就這樣,還是出了差錯,哥兒去湖邊站了半晌,起身要走的時候,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劉mama又抹淚,顫聲道:“或許是腦子不清楚,他抬腳就跨進湖里,那日風大,幾個浪就把人拍進水底,跟去的小廝不會鳧水,眼見哥兒快沉底,才找來長桿子將人打撈上來?!?/br>
    謝瑛心被針扎著,忙追問道:“這都好幾日了,大夫怎么說?”

    “大夫也沒轍,嗆進去的水都吐出,偏哥兒還不肯醒,中途睜開過眼,可又昏死過去。

    大夫說,再這么熬下去,人就真的不成了?!?/br>
    謝瑛腦子嗡的一聲,連忙扶住屏風站定,緩了少頃,眼前還是天旋地轉,打著晃兒看不清楚。

    劉mama嚎著求道:“娘子,都知道六哥兒在等你,你可憐可憐他,救救他吧?!?/br>
    “套車,去伯爵府!”謝瑛嗓音發啞,說完便又催促:“快些?!?/br>
    謝瑛也不知怎么到的云家,下馬車時若非白露眼疾手快,差點栽倒在門檻上,管事的見了她,立時恭敬喚“娘子”。

    謝瑛顧不得計較,急奔至槐園,腳步快的白露都跟不上。

    然來到門口,忽然兀的停住,站在廊下大口喘息。

    屋內,傳出曹氏隱隱的哭聲,曹姨母的安慰聲,孟筱也跟著哭,聲音柔柔沁著傷心。

    謝瑛合眼冷靜了少頃,隨后平心靜氣走進門去。

    曹氏看見她,上前便要拉她的手,謝瑛不著痕跡避開,福身喚她:“大娘子?!?/br>
    一聲稱呼,曹氏心涼了半截。

    早知今日悔不當初,可她又沒的選,重來一回,她還是會讓孟筱去救六郎,那是她兒子的命,比天底下任何事都重要。

    孟筱眼圈紅腫,瞥了謝瑛一眼,摁下不悅乖巧喚她:“嫂嫂?!?/br>
    謝瑛覺得惡心,便也沒有答應。

    曹氏泣不成聲,話里話外都是讓謝瑛多叫叫云彥,大夫說人不能老這么昏著,沒準聽見在意的人說話,他自然而然就醒了。

    她們都已經試過,云彥死了一樣不肯回應。

    他在慪氣,他就是在等謝瑛。

    曹氏想領人出去,謝瑛搖頭:“大娘子便都留在此處,我與六郎說幾句話,過會兒便要回家。”

    曹氏愣住,下意識問:“你當真不管六郎了,你忍心嗎?”

    謝瑛瞟了眼孟筱,她腕上帶著羊脂白玉的鐲子,是謝瑛送給曹氏的禮物,如今曹氏將鐲子贈與孟筱,言外之意已經很明白,她承認孟筱的身份。

    “大娘子,我今日能過來,權且看在往日的情面,而非必須,能做到此等地步,您該謝我,而不該反問于我。”她聲音不輕不重,卻足夠讓曹氏拎清楚身份。

    云彥比下雨那日更瘦,臉上rou都凹陷下去,整個人極其病態,蒼白的手搭在腹上,靜的如同一尊泥塑。

    謝瑛心里難受,面上不顯,彎腰給他理了理頭發,湊到耳畔輕呼:“彥郎,快醒醒,你有太多事要去做。

    你不是一直想畫本朝最全的輿圖嗎,你不是想走遍山河萬里,用筆親自勾勒南北東西的風土人情嗎,再睡下去,便沒你的機會了。

    彥郎,不要睡了,大家伙都在等著你醒來?!?/br>
    她聲音壓得很低很輕,屋里的人都能聽到。

    孟筱摩挲著鐲子,目光幽深的望向謝瑛,不妨被她對上,本想避開,又生生擠出個笑,朝她轉了轉腕子。

    忽聽一聲咳嗽,四人齊齊看向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