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金枝 第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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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沅便只好攤開小手,展露指尖上的一抹殷紅。 謝言岐不依不饒地挑了下眉,“嗯?” 初沅緩緩轉過身,僵在了他懷中,“口、口脂……我的。” 謝言岐終是胸腔微震地笑了一聲,“那以后,就多買些,還你。” *** 在他們抵至平泉別莊的一個時辰以后,昏迷不醒的梁盼終是被送了回來。 一時間,永寧侯所在的那處院落亂成了一鍋粥,大夫婢女來去匆匆,給梁盼拔箭處理傷口,混著血色的熱水潑了一盆又一盆。 永寧侯看著雙眸緊闔、臉色蒼白的女兒,整顆心都疼得揪了起來。 他瞪目怒視珠簾外跪了一地的侍從,道:“你們究竟是怎么回事兒?這么多人,就保護不了她一個么?” 其中一個侍從囁嚅解釋道:“侯爺,是、是小姐不讓我們跟得近了。” 永寧侯怒極地拿起個空藥碗,砸了過去,“所以你們就任由我女兒孤身犯險,受這么重的傷?!” 清脆的響聲中,瓷片碎了一地。 似是被其驚醒,梁盼蹙了蹙眉,緩慢睜開迷離的雙眼。 她轉頭看向床邊的永寧侯,低喚了聲:“阿耶……這傷,是我自己愿意去受的。” 永寧侯從她蘇醒的欣喜中回過神來,隨即,又驚愕地凝了眉頭,“盼兒,你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自己去受的傷?” 梁盼閉了閉眼,虛弱地笑笑:“因為,我想嫁給謝世子。” 幾年前,他們永寧侯府被牽涉到一樁大案中,不得不舉家遷往揚州,近年來,更是逐漸敗落。 阿耶上了年紀,再難入朝;阿弟尚幼,撐不起門楣;梁威一家更是不入流的商賈,上不得臺面。是以侯府的所有榮光,便盡數牽系在了她的婚事上面。 她表面得寵風光。 實則呢。 為了讓她攀上一門好的親事,阿娘給她相看過不少高官,其中十有八九,不是喪偶,便是上了年紀。 要她一個侯門貴門去給旁人續弦,她又如何甘心? 聞言,永寧侯的面上又驚又喜,“盼兒,你、你這是什么意思?” 梁盼笑意愈甚:“阿耶,我知道那位公子的真實身份了,他就是鎮國公府的世子爺,對嗎?” 永寧侯聞言一愣。 盡管遠離京畿道多年,但怎么說,他都是朝中的老臣了,有自己的一些人脈。 所以當謝言岐踏入揚州境內,大張旗鼓造勢時,他便知道了一些內情。 然,當年之事涉水太深,他已無意再和京城的某些人物有過多牽扯。因此在謝言岐來揚州的這么些日子以來,他一直佯作不知,唯恐重蹈覆轍。 可梁盼睜開眼睛,又一字一句地,將他帶入了難以回神的驚愕:“阿耶,我的傷,就是因為謝世子。我現在對他,有救命之恩。” 雖然,挾恩圖報之舉算不得磊落。 但只要能達成目的,不就行了么? 她展顏而笑。 作者有話說: 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論語》八佾篇 高者抑之,下者舉之。《道德經》 第四十四章 翌日清晨, 謝言岐便應諾奉還口脂。 關雎苑內,兩個紫檀大箱依次被抬進,其中齊整擺放的瓶瓶罐罐, 或是胭脂,或是香粉, 或是眉黛。 甫一落地放穩, 緊接著,便又是一箱從白玉堂送來的珠寶首飾。 奚平清點完畢,轉過頭, 就對上了初沅那雙噙著幾許茫然的眸子。 她眨了眨眼, 帶著幾分不可置信,幾分小心翼翼, 輕聲問道:“這是怎么一回事呀?” 奚平道:“都是世子吩咐下來,買給姑娘的。” 聞言, 初沅那雙本就大的眼睛, 又跟著睜大了一圈,“這、這么多的嗎?” 奚平沉思片刻,躬身在箱內撿了個鎏金銀質小盒出來,道:“少一件了。” 看著他將那個小巧妝奩盒收入袖中, 初沅櫻唇微啟,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去接他的話。 送來的東西太多, 仆從們忙碌收拾到午時, 方才妥當。 初沅被寵若驚, 悶著滿心的情緒難安等待。 世子不該如此的。 他對她的好, 太多了, 她還不起, 亦不堪受。 然,一直等到婢女送來膳食,她也沒能盼到謝言岐的歸來。 ——昨日梁盼中箭,鬧出的動靜不小。 龐延洪本著一州刺史的分務,立即下令,封鎖了整個平泉別莊,以捉拿刺客。 此事似是牽連頗廣,謝言岐亦是忙于其中,搜尋調查了一夜,直至今日晌午,方才回到關雎苑,在書房會客未出。 她垂眸瞧著桌案擺放的精致糕點,眼中就像是綴了璀璨星子般,驀然亮了瞬息。隨后,她望向旁邊的婢女,輕聲問道:“能幫我找個食盒嗎?” 裝好糕點和羹湯之后,初沅便抱著檀木漆金的小食盒,款步邁向了書房。 書房和正堂相距不遠,她穿過一道月亮門,繞過爬山虎附滿的假山,沒走多久,就止步于書房外的長廊之上。 屋內,永寧侯落座于條案旁側的圈椅上,側首望另一邊漫不經心撥動扳指的謝言岐,接連咂了好幾口茶,都沒能鼓起勇氣,將卡在喉嚨的話給說出來。 長久靜默的對峙中,謝言岐的眉宇間蹙起了一絲不耐,他曲指輕敲桌面,率先出了聲:“侯爺此次登門,究竟是有何事?” 聞言,永寧侯呼吸一滯,連忙捻袖擦去額角的冷汗,“世子,實不相瞞,我是為昨日之事而來。” “哦?”謝言岐眉眼稍抬,轉瞬間,便對他的來意有了幾分猜測。 ——想必,是因為他的那個好閨女罷。 他不屑地提了下唇角。 果不其然,緊接而來的下一刻,永寧侯便斟酌著開口道:“世子應該也是知道的,小女梁盼昨日在林間遇到了刺殺,至今仍是重傷昏迷……說到底,她都是為了世子的安危,以身犯險。” “……盼兒尚未定下婚事,這件事情若是說了出去,終究對她的聲譽有損,所以,老夫就斗膽求問世子,是否、是否有意和我們永寧侯府結親?” 聽他一字一句地說完,謝言極為恣意地低笑了聲:“若我說無意呢?” 永寧侯遲疑道:“可小女畢竟對您有恩……” 這話,便是有幾分挾恩圖報的意思了。 謝言岐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哪兒來的恩?” 聞言,永寧侯不可置信地變了臉色,他倒是不曾想,這鎮國公府的世子爺,竟還有翻臉不認人的本事。 這倒是,不同于他對謝家的認知啊…… 永寧侯的嘴角幾不可見地抽動了幾下,正搜腸刮肚地,尋著合適的話語。 這時,謝言岐漫不經心地勾起唇角,輕聲叩響了桌案,道:“十五,把人帶上來。” 須臾之后,一個侍衛打扮的人,便拖著踉蹌的腳步,被押了上來。 瞧清他的模樣,永寧侯頓時就瞪圓了眼睛。 這、這不是盼兒的隨身侍從嗎? 為何會被扣在這位世子爺的手上? 掠過他的錯愕,謝言岐斜眸望向那個侍衛,對著他抬了抬下頜,“說說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侍從也不是什么硬骨頭,幾番逼問之后,便如實交代了一切:“侯爺,是大姑娘!是大姑娘吩咐屬下這樣做的!她讓屬下伺機對這位公子放箭,然后,好挺身而出,以博得救命之恩!可是……” 話還沒說完,謝言岐便噙笑睥著永寧侯,眉頭輕挑,“侯爺,你覺得,這樣的恩情,能作數嗎?” 永寧侯被侍從的一番話震得久久不能回神。 他就說,為何盼兒出現的時機,會如此巧合,不早不晚地,便救下了這位世子爺的性命。 原來,原來是這么一回事。 一時間,永寧侯的臉色時紅時白,尷尬難堪到了一定境界。他磕磕絆絆地,試圖糊弄狡辯過去:“世子,這人、這人定是在胡說八道!盼兒生性良善,斷不會如此行事!就算沒有這份恩情,以她的品行,也足以與世子相配……” 謝言岐手抵眉骨,斜眸睥他,聞言,不禁低低嗤笑出聲:“你覺得你們永寧侯府,也配?” 男人的語調疏懶,卻滿斥傲然。 一句話,便將永寧侯府貶入了塵埃。 永寧侯出神瞧著眼前這個男人,登時啞口無言。 他知道,謝世子這句話,不止在說他們永寧侯府的門楣。更是在提醒他,當年,他們究竟是因何緣由,而被逐出了長安。 可他卻因為盼兒的提示,再次生了妄念。 在謝言岐噙著疏冷的凝注下,永寧侯緊闔了齒關,久未言語。 *** 屋外,初沅駐足于廊檐之下,陽光斜擦過竹簾,恰好將明昧的陰翳落在她眸中。 她極緩地,眨了下眼,扣在食盒邊沿的幾根纖指逐漸收緊,骨節泛起冷白。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仿佛是在陰影蔓開的涼意中,緩過了神。 初沅轉過身,將食盒遞交給了后邊的婢女,低聲道:“世子尚在議事,就勞煩你,待會兒幫我送進去吧。” 婢女望著她慢慢走遠,被天光勾勒得窈窕的身姿,總覺得,那曼妙的線條中,似乎藏了幾縷落寞。 初沅巡著原路而返,行至假山,她頓住腳步,彎身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