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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大魔王的祭品 第19節

    他冷嘲道:“直接被哄得降神了,倒是急著去送死。”

    微涼的手虛虛地按在頭頂,有一股溫和中正的靈力順著這雙手注入識海,滌蕩沉疴陰靄;鈍痛難消的大腦頓時舒緩許多。

    眼前人的壓迫感如有實質,聲音如同最涼的雪,手中靈氣卻是與周身氣息截然不同的平和,足以撫平一切疼痛,原本因短暫失魂而疼痛不止的識海如同浸在甘泉中,清涼舒適。

    不過片刻他便收回手,漠然注視著蒼白的指尖,手中流轉著纖細的水流,仔細清洗過手上每一個角落。

    司嬈:……

    收回剛才對他的評價。

    有無數個瞬間司嬈曾經想過,他會不會就是傳言中的大魔王。

    那被鎮在長哭崖下,正道忌憚、魔域渴盼的那位大魔王。

    但傳言中的大魔王面如厲鬼,是無間地獄中爬出來的修羅,自誕生之日起,便與殺戮為伴。手染無數血腥,染紅了龍族棲息的無盡海,一把業火燒紅天幕,血洗不周山。

    他的名號可令小兒止哭,甚至無人知曉他的名姓。傳言中,口稱大魔王之名便會被他發現,于千里之外取人性命。

    司嬈看著眼前人,眼底是幽深莫測的黑,似有波瀾壯闊的大海,誘人深陷。他身姿挺拔俊逸,面如冠玉,如同染毒的罌粟花,危險卻惑人。

    初次見面時,他身披極夜之袍,如同蓬萊月下仙一般出現在面前,像極了傳言中迷人心智的精怪。

    哪怕是被冠以“天下第一公子”之名的覆寒溪,若站在他面前也只能淪為螢火之光。

    世人總有一些先入為主的概念,比如殺人如麻的羅剎,便該生得如同厲鬼,面目可憎。

    而愛憐眾生的謫仙,便應衣袖不染塵埃,一身干凈。

    眼前的人,生得如同琉璃,唯一的愛好是泡在池子里睡覺。

    更何況,靈力是不會騙人的。

    窮兇極惡之徒靈力中也會充滿欲望的味道,他的靈力卻仿佛原野的風,清正平和,是既讓人安心的氣息。

    他除了脾氣差了些,說話難聽了些,無論如何也和傳說中嗜血成性、殺人如麻的大魔王聯系不到一起。

    司嬈忽地感覺周遭空氣有片刻滯澀,繼而迎上一雙霜寒的眼眸。

    原本已經慢條斯理退開的人再度靠近,壓迫感如有實質。

    蒼淮從前總覺得眼前人是屬兔子的,不經嚇,此時卻發現她膽子大得很。

    “脾氣差?說話難聽?”

    司嬈:他怎么聽見了!!

    因他靠得實在太近,身上的危險的氣息幾乎就要將人籠罩。

    司嬈下意識地伸出手抵住了他的胸膛,似是在抗拒他的靠近,只是感受到手上的觸感,白瓷般的臉上微微一愣。

    他身上好冷,幾乎感覺不到人類的溫度。

    但……他的胸口是濕的。

    司嬈緩緩收回手,原本干燥的掌心被鮮血染紅,玉白的掌心血跡紅得刺目。

    “你……你流血了?”

    他穿著一身黑衣,就算被鮮血染紅了也分毫不顯,那被鮮血濡濕之處,顏色也不過比別處稍微深了一點。

    他一直面色如常,像是分毫察覺不出胸口破了碗大的傷口。

    蒼淮聞言只是漠然垂眼,眼中沒有分毫情緒。手中有片刻的靈力波動,剎那蒸發了衣料上的血跡。

    唇角勾起一個諷刺的角度:“怎么,血腥味太重?”

    司嬈看呆了,手忙腳亂地就想要扯著他坐下。

    粘在衣料上的血片刻便被蒸發,但很快又被更新的鮮血染濕,那一處的顏色再次比起別處深了一塊。

    司嬈想起他曾說,他就要隕了。

    他那神乎其技的恢復能力也不起作用了,傷口時時在流血,他卻像是個沒事人一般,佇立在凜冽風中,以手心的火熔煉池中之劍。

    “為什么不用靈力治傷?就這么放任不管嗎。”她秀眉微蹙,帶著點不認同。

    這具身軀竟意外地好推,近乎沒有任何反抗地任由司嬈帶著到了床上。

    在魔域深淵,有各式各樣的深淵魔物,但更可怕的,是人類。行走在深淵的人類善惡難分,但無一例外都是極端危險的人物。

    她曾見過無數鮮血淋漓的傷口,也曾親眼見過他們的死狀。

    鮮血是天然的誘捕劑,深淵魔物聞著味道而來,或許還會進行一場爭斗,以取得獵物的歸屬權。

    一場血戰之后,勝出的魔物會將那人分食殆盡,連骨頭茬子都被舔舐干凈。

    她本該見慣了鮮血,可見到眼前人麻木的神情,她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永遠留在深淵的那些人。

    司嬈的手有些抖。

    她近乎小心翼翼地剝開他的衣裳。

    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衣之下,是凸顯的鎖骨,和蒼白緊實的肌rou。

    最引人矚目的是胸口的傷口,血rou外翻,血紅的傷口旁卻縈繞著絲絲黑氣,阻礙著傷口的愈合。

    他的胸腔好似空了一塊,尋常人若受了這么重的傷,莫說能否行走自如,大約連命都沒了。

    如墨一般的長發傾瀉而下,白是病態的蒼白,紅是鮮血的殷紅,黑是極暗的黑,三種極致的色彩交織,繪成了眼前的極艷之色,似是開到荼蘼的曼珠沙華。

    蒼淮漠然看著胸口流血不止的傷口,和神情焦急的司嬈不同,仿佛受傷的不是他一般。

    “急什么,死了就干凈了。”

    司嬈忙忙碌碌地搗藥,尋找晾好的清草葉,忽地聞聽此言,動作一頓。

    她皺了皺眉:“不要。”

    蒼淮神色晦暗。

    司嬈道:“這里就我們倆,你若是死了,我豈不是要慢慢看著你的尸體腐壞。”

    一張好看的小臉都皺成了一團,仿佛已經聞到了那一股腥澀黏膩的臭味。

    她轉過身,一只手掀開垂在一側的軟煙羅,青色的玉鐲套在纖細的手腕上,隨著她的動作輕晃了一下。

    司嬈彎下腰細致地用靈力清理著傷口邊緣的黑氣,但終究是徒勞,纏繞著傷口的黑氣沒有分毫消散。

    她皺了皺眉,湊近了他的傷口,眼神專注,看得十分仔細。

    這究竟是什么東西?

    這個距離,甚至能感知到她的呼吸,輕若羽毛拂過。

    司嬈忽地道:“你現在的味道很好聞。”

    幽深的墨瞳中閃過一絲晦暗的色彩。這樣的血腥味,已經深植在記憶中,與濃烈的潮濕濁臭氣息交織,揮之不去。

    他們渴求他的鮮血,渴盼得到如他一般的血脈之力。

    蒼淮喉頭涌起一陣腥甜,但他竟生生咽下去了。

    司嬈染血的指尖,忽地被一雙冰涼的手握著了。

    蒼白的大手包裹著嬌小的柔荑,他緩慢地擦拭著她指尖上染的血,一根一根地緩慢摩挲過如玉的指尖,動作極其細致,仿佛在把玩一般。

    這本是一個如同情人般繾綣曖昧的動作,由他做來卻不帶半分旖旎色彩。

    司嬈甚至生出了一種錯覺,仿佛他把玩的不是她的手指,而是脆弱血rou之下的森森白骨,令人頓生一種毛骨悚然之意。

    他的嗓音寒冷徹骨,聲音輕得仿佛嘆息:“哪里好聞?”

    司嬈有些怔忪,沒想到他會突然這樣問。

    她想了想,緩緩道:“你身上有一種似檀非檀的香氣,悠遠熹微,很清冽干凈。”

    司嬈話音微頓,片刻后接著道:“但會給人以高不可攀的感覺,混合著微甜的血香,便像上神落入凡塵,染上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上神落凡塵。

    他冷笑一聲,胸腔劇烈地震顫起來,唇角滲出一絲殷紅血跡。

    眼前似乎再度浮現出,那些閃動著惡意的目光。

    他周身涌動著肅殺之意。

    但這暴虐氣息卻驀地一滯。

    只因被他包在手中的溫軟小手忽地動了一下,反過來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嘶……你身上為什么成天那么冰?”

    “是因為天天泡在冷水里嗎?”司嬈若有所思地說道,“曾經有個老爺爺告訴我,年輕人應該多喝熱水,多泡熱水澡。”

    她挨個握了一遍他的手指,寬慰道:“放心吧,待你傷好了,咱整一桶熱水來泡澡!”

    蒼淮微微蹙眉,凝視著眼前思維不知發散到哪里去了的人,周身涌動的殺意竟褪去些許。

    他漠然回神,抽回被她反握住的手,單手攏起衣襟。

    “欸?就要走了嗎,我還沒幫你包扎呢……”

    眼看眼前人化作黑霧消失,司嬈臉上染上幾分遺憾。

    作者有話說:

    是牽手!!

    第16章

    司嬈本沒有什么醫術可言。只是在魔域深淵呆久了,多次掙扎于生死之間,久病成醫,于是有了幾分粗淺見解。

    現如今正是人菜癮大的時候,眼前擺著個病人,卻不愿意被她醫治。

    多少有些遺憾。

    看著黑衣的水妖攜著一身冷意回到屬于他的沉劍池畔,司嬈漸漸收回目光。

    有些奇怪。

    伏極無垢陣自困陣轉為殺陣,殺伐之氣近乎隔著重重陣法撲面而來,但他行走在濃重的暗紅之中,周遭卻干干凈凈,漫天呼嘯的風刃分毫不能沾上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