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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璟嫵還未來得及傷心,那英娘卻是帶著兒子出現在了謝玦的靈堂上,一開口便是讓自己的兒子給他父親跪下。 一句話,掀起了千濤駭浪。 英娘跪在翁璟嫵的身前,紅著眼道:“侯爺不忍大娘子傷心,所以未曾告訴大娘子關于金哥兒的身世,如今侯爺不在了,妾身實在不忍金哥兒連一聲父親都不能喊,所以才會帶著金哥兒來見侯爺最后一面,還請大娘子見諒。” 見諒,這見的是哪門子的諒?! 翁璟嫵看向那黑不溜秋,沒有半點像謝玦的孩子,神情木然,啞聲道:“死無對證,僅憑這一面之詞,你說是就是?” 翁璟嫵雖質疑,可旁人卻已經懷疑上了那孩子的身世。 ——若不是自己的孩子,怎會接回侯府? 英娘跪著不起,抹著淚哽咽道:“若非侯爺的孩子,侯爺為何要把我們母子二人接回侯府?” “侯爺說過,等他剿匪回來后,便會讓金哥兒認祖歸宗,納我為貴妾的,可誰曾想侯爺這一去,卻再也回不來了……” 話到最后,已泣不成聲。 翁璟嫵沉默,許久不語。 英娘見她不為所動,繼而道:“大娘子你便行行好,我不入府沒關系,但金哥兒是侯爺唯一的香火,若是大娘子不認他,侯爺的香火便斷了。” 一頂大帽子便這般扣在了翁璟嫵的頭上,英娘的這話就好似在說她生不出,卻容不下旁人生的,心胸狹隘。 翁璟嫵無動于衷,轉頭看向謝玦的牌位,看著永寧侯謝玦之位這一豎字,覺得有些可悲又可笑。 ——明明出發前便能說清楚的事情,為什么偏要拖到等你回來再說? ——為什么要在我心底放上一顆疙瘩,卻又不活著回來讓我釋然? 望著謝玦的牌位,翁璟嫵暗暗呼了一息,繼而幽幽的道:“侯爺重諾,在與我成親前便已經立誓,此生絕不納妾,再有白紙黑字承諾,這事你可知?” 說罷,轉身望向有一瞬愣怔的英娘,再道:“你說侯爺要認你兒子,這話或許能讓旁人相信,可你說侯爺承諾要納你為貴妾,我是不信的。” “侯爺陣亡,爵位空缺,你毫無證據便說這孩子是侯爺的,我若是認了,這爵位便有可能落到你兒子頭上。孩子若是侯爺的便也就罷,若不是侯爺的卻襲了爵,那便是亂了謝家多代血脈。” 翁璟嫵不再與她多言,指著大門:“侯爺善待你們母子,不是讓你們母子二人來抹黑他的,現在立刻給我從侯府出去。” 翁璟嫵命人讓人將他們母子趕了出去,任憑他們母子哭喊也充耳不聞。 更是對他人陰陽怪氣的話語屏除在耳外。 英娘被趕出侯府后,甚至鬧到了京兆尹那處去,翁璟嫵也依舊無動于衷。 而老夫人在聽到孫兒陣亡的時候,便已經倒下,神志也不清,更是無人敢去說英娘母子的事情。 老太太沒熬過孫子離去的這個冬天,也跟著去了。 侯府重擔頓時全落在了翁璟嫵的身上。 數年之后,由皇帝做主,把謝家二房剛出生的孩子過繼到了翁璟嫵的名下。 過繼的前一晚,翁璟嫵正欲就寢前,聽到婢女說英娘又帶著兒子去了府衙,狀告侯府大娘子善妒,不認亡夫留下的唯一血脈。 這幾年,英娘依舊不安生,時不時鬧騰一下,讓金都城知道那永寧侯府的大娘子是如何一個妒婦。 這金都城的貴眷們也不會因英娘消失而不再理論她,在她們的眼中,她依舊是那個邊陲小城來的女子,上不了臺面。 哪怕她們面上敬她,暗地里卻是說盡閑話。 所以一直以來,翁璟嫵對英娘并未多做理會。 可今晚卻陡生煩躁,所以輾轉難眠后,起身點了更燈,提著出了屋子。 推開祠堂的門,入了其中,把更燈放下,行至謝玦牌位前給他上了一炷香。 看著謝玦的牌位,靜站了許久后才開口:“等過繼的孩子到了束發的年紀后,我也不留戀侯府主母的位置,會請陛下收回誥命,離開侯府,從此與你們謝家再無關系。” 她不喜待在侯府,哪怕現在是侯府娘子,她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在這個地方有很多不美好的記憶,她失去了孩子,失去了丈夫,再到英娘這個疙瘩,也隨著謝玦陣亡而一輩子埋在了心底。 上了最后一支香,翁璟嫵正想轉身離開了祠堂,可緊閉的房門卻不知從何吹入了冷風,把祠堂內的白燭吹得忽暗忽明。 翁璟嫵心下一顫,看向謝玦的牌位,堅持道:“我為你守寡五年,也夠了。” 說罷,也不再久留,提起更燈匆匆離去。 * 今日過繼,府中擺了二十桌宴席,所以翁璟嫵需得早早醒來梳洗。 她半睡半醒間只覺得腰酸腿疼得厲害,小腹也隱隱泛疼,她狐疑間,耳邊忽然傳來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 “我今日要入營,需待一個月。” 是謝玦的聲音……? 愣了一瞬,她睜開似有千斤重的眼簾,入眼的是滿室昏黃燭光。 她轉頭往床外望去,床榻邊沿影影綽綽的坐了一個身形偉岸,身著里衣,正在穿著鞋子的男人。 男人肩膀寬闊,背影精壯,讓她倍感熟悉。 翁璟嫵只有過謝玦一個男人,不過是片刻便認出來了這男人到底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