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的戲精夫人 第71節
書迷正在閱讀:七零農場家屬院日常、小青梅她有點難追、穿成年代文對照組后、慈悲星、攻勢漸明、欲染 校園h、渣仙的情劫、熊貓下山、傻徒兒今天又走火入魔了、婚后每天都給相公預備著葬禮
他心臟劇烈一震,升起無力的恐慌之感,忙展臂將清嘉攏入懷中,去探她呼吸。 好在呼吸雖然輕緩,卻還在的。 宋星然貼在她身前,聽見她清淺的呼吸,才稍稍安心,隨即回想徐州城中發生的一切,似乎毫無頭緒,會是投毒么? 他們一日形影不離,清嘉從未未稍離他視線,是誰有這樣的本事? 賣花的姑娘、茶攤的老丈、李府門前的婆婆……所見之人在他眼前翻飛而過,卻又被他全盤否定——他想不出理由。 越是未知,便噴涌出越發深重的恐懼。 他雙手發顫,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清嘉的面頰,貼在她耳畔一聲聲喚:“清嘉……清嘉?” 希望得到零星回應。 但清嘉毫無反應,纖長的睫毛垂下,在眼底投下一圈脆弱的陰影。 宋星然抱緊了她。 但懷中女子仍毫無知覺地躺在他懷中,周身綿軟,肌膚一片沁涼。 她遲遲不醒,宋星然心驚,卻無能為力,只能喚船夫將船只駛得再快些。 好在本來大船便近在咫尺,不久宋星然便抱著清嘉返回大船,因要在水上耗費二月有余,醫者藥品皆是齊備的。 宋諒將隨船的大夫揪了過來,那大夫見宋星然臉色黑沉似閻王,嚇得手腳發軟,哆哆嗦嗦地跪在船板上。 宋星然仍抱著清嘉,冷然掃他一眼,不耐道:“快來看。” 大夫嚇得站不起來,只在地上爬了幾步,跪在床邊,哆哆嗦嗦地抓起清嘉垂在空中的手,皺眉沉思,半晌說不出話。 宋星然擰著眉,桃花目冷冷地釘在大夫身上:“夫人究竟如何了?” 誰也沒聽出來,他的嗓音輕顫,分明恐懼。 大夫眉頭緊皺,緊張得呼吸都屏住,生怕自己多余的動作惹了宋星然不快,他抓著清嘉的手腕仔細切了許久脈,又掀開她眼皮仔細翻查,反復確認后,才松了口氣,微笑道:“恭喜大人。” 宋星然還怔著,聽見那大夫道:“夫人有喜了,約莫一個月,那小船顛簸,夫人害喜,故而暈了過去,好生靜養便是。” 宋星然腦袋脹脹的,聽見大夫的話也仿佛泡在水中,飄飄散散毫不真切,他揮了揮手,將房中眾人屏退。 他被嚇得不輕,如今一顆心才緩緩跳動起來。 宋星然吐出口濁氣,將清嘉垂落的發絲捋至耳后,露出一張柔媚秀氣的瓜子臉,他看不夠似的,一雙眼都要黏在她身上,低聲喚她:“清嘉。” 宋星然很難描述自己的心緒。 他是乍驚乍喜,都忘了如何反應才好,前一刻是鋪天蓋地的潮水,洶涌厚重,幾乎要窒息,如今又有后知后覺的歡喜,透過厚重的水面,咕嘟咕嘟地冒了出來,給他重新注入了活氣。 清嘉懷孕了,是他們盼了許久的孩子。 一個月,那便是在涼州時,或許都懷上了。 清嘉懷著身孕,始終奔波勞碌,她那樣瘦弱的身板,實在辛勞,偏自己這一路,卻從來抑制不住情緒一般,因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每每與她吵鬧。 如此想著,宋星然心中更難受,只將清嘉抱得更緊,貼在她冰涼的額頭上印了一吻,歉疚道:“對不起。” 他抱著清嘉,一會笑,一會道歉,但足足一炷香過去,清嘉卻始終沒有蘇醒的痕跡。 宋星然又不安起來。 心中責罵氣大夫來。 這庸醫,只說要靜養,竟連湯藥都沒有一副,清嘉這般嬌孱,不好生進補怎能行? 宋星然匆忙推開門,想要將人抓回來。 但他才踏出房門,便撞見在外踱步的聽雪。 聽雪見了他,怯懦一縮,遲疑問道:“姑……姑爺,小姐如何了?” 她今日未曾跟隨,只從宋諒口中打聽到,清嘉與宋星然去徐州,卻因王子塵之事鬧了起來,氣得清嘉昏了過去。 本來清嘉懷孕,是大喜之事,但聽雪打量宋星然,只覺得他過分平靜,不僅毫無喜氣,如今表情更是堪稱嚴肅。 心下更是躊躇不安。 聽雪自小跟在清嘉身邊,心知清嘉愿意為了王子塵奔勞,定是覺得王家大姐與她的際遇有些類似,動了惻隱之心。 偏宋星然卻誤會了。 她想替清嘉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捏著衣角支支吾吾:“小姐她……” 宋星然皺著眉,略顯不耐,但因聽雪是清嘉身邊近侍,逼著自己放緩面色,淡聲吩咐:“她仍未轉醒,你去叫大夫,再來細細地看。” 聽雪心慌意亂的,才沒聽清宋星然的吩咐,張目往屋內撇了一眼,蹙著眉,憂心忡忡道:“姑爺……公爺,您不要怪小姐。” “什么?”宋星然聽得莫名,催促道:“快去叫大夫來。” 聽雪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噗通”跪倒在地,胡亂磕了幾個響頭,才哭喪道:“小姐,小姐絕不可能與王班主有瓜葛,她只是……”聽雪原來就不善言辭一個丫頭,又怵宋星然,又怕自己說錯話,頓了頓。 宋星然直覺聽雪話里有話,眼中震了一震,眸光銳利:“只是什么?” 聽雪眼神慌亂閃避,小聲道:“沒……沒有,我們小姐,就是覺得那王家大姐年紀輕輕流落風塵可憐,半生漂泊可悲,所以,所以才上了心,小姐從前,她小時候……” 宋星然盯著瑟縮成團的聽雪,眼神愈發幽邃。 聽雪自覺一番說辭漏洞百出,心中被驚恐淹沒,俯身又叩了幾個響頭,哭喪著臉:“我們小姐是個好心腸,姑爺,姑爺不要誤會了。” 宋星然哼了聲,并未去糾正聽雪,反倒將視線撤回。 那威迫之感驟離,聽雪伏在地上喘著粗氣,一顆心幾乎要蹦出嗓子眼,她聽見宋星然淡聲道:“我未怪她,快去將大夫叫來。” 聽雪如蒙大赦,從地上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地拐了出去。 宋星然盯著聽雪消失的方向,又回頭望了眼尚在沉睡的清嘉,心底晦暗難明。 聽雪為何作此發言? 清嘉絕非愚善之人,相反,她心腸堪稱冷硬,極擅審時度勢。 他們初次見面,他虛弱至極,奄奄一息,她也未想過搭救,是受了他逼迫,才不情不愿答應的。 她街頭救下父母雙亡的孩子,那對兄妹以弱相挾,要跟她回家,她也一口咬死,將他們送走,以絕后患。 所以,她明知自覺不喜,卻還愿意為個素未謀面的風塵女子奔忙,聽雪用“好心腸”這個理由解釋,宋星然覺得,不成立。 清嘉,他的清嘉,究竟有何事瞞著他? 宋星然晃神之際,宋諒與聽雪已將那白胡子大夫抓了過來,他思緒亦驟然中斷。 大夫明知清嘉是害喜,氣虛血滯,加上暈浪,所以才昏睡不醒,但宋星然又太過緊張,才一炷香的功夫便上跳下竄沒得消停,只好裝模作樣地號了脈,開些安神的湯藥應付。 宋星然的了大夫的保證,才稍安下心來,視線閑閑掠過聽雪,她卻悚然一驚,扯著大夫往外走去。 如此怪異反應,生生將宋星然的疑心勾了出來,便囑咐宋諒:“叫幾個可信之人,回揚州查一查夫人的過往,事無大小,悉數報來。” 宋諒應下:“是。” 宋諒雖然不解清嘉身上有何堪查之處,但卻熟知宋星然行事習慣,他習慣事事掌握,刨根問底,如此才能悉查人心,不受蒙蔽。 只在暗想:莫不是為王子塵,夫妻二人真起了嫌隙罷? 自然不是。 今日聽雪一番話,宋星然已不將王子塵放在眼中,滿心只想著清嘉過往究竟如何,受了什么苦,受過什么刺激,為何非得幫王家大姐不可。 他凝神靜思時,清嘉迷迷糊糊地,有了意識。 周遭搖搖晃晃的,她恍惚一瞬,以為自己還在蘭香班,飄蕩的小舟,泛在流光溢彩的碧帶河上,用鞭子抽打她的教習嬤嬤,將她溺在水中的丑惡龜公……灰暗一片。 猛地一晃,碧帶河水又幻化成涼州的滾滾黃沙,刻骨的風、陰涼的夜,將她撕成碎片的禿鷲在耳畔發出猙獰的鳴叫。 它們俯沖下來,兇惡的眼、銳利的喙、寒光閃閃的爪,要將她魂魄都扯破。 清嘉掙扎著,眼淚便滾了出來,順著眼尾滑入鬢角,一雙手在空中胡亂拍打驅逐,厲聲道:“不許、不許過來——” 宋星然還在屋外回廊與宋諒交代事務,聽見清嘉虛弱無力的叫喊聲,忙奔入房內,只見她滿臉淌著淚,揮著雙臂拍打,似乎在驅逐什么。 他心驀然發緊,在她身側坐下,俯身將人圈入懷中,手掌在她瘦弱的脊背上輕輕拍撫:“清嘉、清嘉,不怕……我在呢。” 噩夢的余威仍存,清嘉一顆心在胸腔倉皇失措地亂蹦,渾身發著虛汗,卻如墜冰窟般極寒,瑟瑟縮縮往宋星然懷里躲,想要汲取些溫度。 宋星然心疼地將她抱緊,貼在耳畔低聲地哄:“清嘉……是我呀,夫君在呢。” 清嘉晃了晃神,望見兩橫溫柔的桃花眼——蓄著心疼與愛惜,不在碧帶河,也不是涼州城。 她訥訥地眨了眨眼,又是一汪眼淚淌了出來。 宋星然扯著袖子與她擦眼淚,又俯身在她眼角親了親:“還覺得頭暈么?可有哪處不舒服的?” 清嘉軟綿綿地擺了擺頭,仍很虛弱,她徹底回過神來,想起與宋星然的爭吵——然后再叫那小舟一蕩,她便頭昏腦脹,滿腹酸水,如今也五臟六腑都泛著酸疼,連動一動都費勁。 都怪宋星然。 即便他如今換了一副表情,關懷又體貼清嘉仍不大愿意搭理他,神色懨懨,連頭也撇向一邊。 宋星然卻抱著人不愿意撒手——好不容易才醒來。 剛才幾乎將他嚇得魂都要飛了。 他喂了一盞溫水,抵在她蒼白的唇瓣,低聲下氣:“乖乖,喝口水罷。” 清嘉也是渴了,低頭淺酌了口,宋星然卻仿佛喜不自勝似地:“哎,好、再喝一口。” 他怎么了?中邪了? 清嘉皺了皺眉,聽見頭頂上傳來宋星然醇厚低沉的嗓音:“對不起。” 他語速很慢,似乎字字斟酌:“是我氣量小,為了不相干的人與你吵,叫你受了委屈。” 但清嘉總覺得,他這番道歉,言語中竟有股奇怪的喜悅——道個歉而言,怎么還開心上了? 于宋星然而言,這些話確實難以啟齒——他此生便沒有這般解剖自己錯誤與不堪的時候。 但清嘉不同,她是他的妻子,如今更懷了身孕,他更該大氣包容,而不是放縱自己負面的情緒滋長。 他苦笑著:“清嘉,我也很納悶,為了個戲子,好似生怕你為他多費一點點心思,便會少愛我一點。” 宋星然笑容有無奈之意,口氣愈發艱澀,承認道:“確實,因為你,我變得格外矯情小氣,還愛計較。” 清嘉則愕然。 她真的覺得宋星然中邪了。 他含著金湯匙出生,自小便人人捧著,金尊玉貴地長成,身上多少有點少爺脾性,入仕后又平步青云,短短幾年便位極人臣,骨子里便是自負驕傲的,如今這番話,幾乎低聲下氣——他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