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奴 第19節
不知道謝留現在清不清楚……總之,盛云錦今日當真不該這樣魯莽出現的。 謝留嗓音突出地重復:“義兄?” 他深邃的眼睛盯著她,就像要看盡胭脂心里去,說罷哼笑一聲,語氣頓變,讓人感到十分有威懾力的道:“哪門子義兄,我怎么毫無印象。” 經過之前的事,胭脂對謝留的話已經不大敢確定是真是假了。 說不定沒那么簡單,興許還在詐她。 胭脂為了不惹怒他,當下與盛云錦扯開關系,自證清白,“是真的,云……咳,義兄是京都書院備受器重的學生,得知夫君你平安回來了,才來看看的。方才我們還在說中秋之后的事,等我們拜堂成親那日,義兄還會前來觀禮。” 她目光暗示盛云錦說句話,這種時刻千萬不要得罪謝留。 他可是隨時都能抽刀出來的主,要不想血濺當場,最好將他安撫住。 盛云錦謹慎地打量謝留,當真如胭脂所說,這人氣態與以往都不同,一身煞氣,不好惹的模樣。 薄情的桃花眼冷冷地看著他們,第一面就摸不到他的深淺厲害。 有些危險了……盛云錦瞥了眼畏懼謝留,極力想要與他擺脫干系的胭脂一眼,感到被人按頭認錯的憋悶。 他道:“不錯,胭脂是我的……義妹,還請謝千戶你不要誤會。” 胭脂附和地點頭,“義兄還要回書院呢,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出去吧。” 盛云錦感覺到了胭脂不想他繼續留在這的急迫,他新奇地打量她與謝留一眼,最后忍著不悅強笑道:“今日拜訪過于唐突是我的不是,打擾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他跨過門檻的那一瞬間,察覺到了一絲濃厚的殺氣。 然而直到胭脂送他到謝府門口,謝留居然都沒阻止他們,只是默默目送他們的身影。 此時盛云錦壓力一輕,站在門外呼吸道一縷新鮮空氣,才感覺到自己竟被謝留的氣勢震懾得出了一身冷汗。 胭脂沒多少耐心等盛云錦緩過來,她催促,“快走吧,早些給我個準信。” 她現在慶幸的是,剛才沒跟盛云錦在屋里做什么突兀之舉,不然被謝留碰見,不久抓個正著嗎。 盛云錦轉身要離開,胭脂又在后邊不確定地叫他一聲,“你會來接我走的吧?” “這回,我真想過安穩日子了,你可不要讓我久等。” 盛云錦訝異地回頭。 胭脂立在他身后,嬌憨的面容上,那種天真爛漫都不見了,陰影打在她臉頰處,讓她多了幾分風韻女子的成熟之氣。 胭脂不等盛云錦回話,就先進去了。 她一進來,就看到謝留站在前庭,這個方向正好對著前門,把外面的情況瞧得一清二楚。 她到這時候了,還要裝模作樣地來到他跟前狡辯,“我跟盛云錦當真什么事都沒有,以前我們都是在一塊玩的,你不記得啦?” “不記得也沒關系,你只要知道這么多年,我絕對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就好了。” 對不起他的事,是指跟剛才那人眉來眼去,還是指沒來得及爬上那人的床? 謝留在盛云錦那的印象煥然一新,他對盛云錦卻不曾高看一眼。 書院器重的學子?等他考取功名,那他還得用多少年才能爬到他現在的位置。 只有眼前這個沒有見識的女子還在認為區區一個書生就能比他出息能耐。 謝留長久不發話,胭脂略有些不安。 她試探地碰了他一下,是從先摸摸謝留的手開始,指腹擦過他的手背。 見他沒有反感,才小心翼翼地將整只手握住。 “你。” “我是來提醒你的。”謝留沒抽出來,感受著手背上緊貼的柔嫩觸感,他居高臨下道:“很快就會選定拜堂的吉日,從現在起,會有人給你做喜服,喜歡什么樣式的大可自己挑。” 謝留的臉突然湊近,扳著她的臉好笑地逼視道:“你可不要給我臨陣脫逃了。” 第18章 她不是不愿意跟他拜堂成親? 那就讓他看看,她那個姘頭能為她做到什么地步。 先前他們二人說的話,謝留都已經聽見了,他武功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來得悄無聲息,是以胭脂跟盛云錦都沒能發現他。 要不是謝慍突然過來,興許謝留還能聽到更多關于他們針對他的計劃。 盛云錦一離開謝府,臉色一垮,沒有當即回書院去。 而是選擇了去打聽關于謝留的消息。 如果說之前還沒有太多緊迫感,那么現在他已經完全反應過來了。 他雖老家在廬州,京都卻也有不少關系,況且他有錢有人脈,家中還有人在京都做官。 摸清一個人的底細,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比如那個謝留如今是什么身份,氣勢為何那么盛足,好似招惹不起般。 他看他的眼神充滿不善,對胭脂就仿佛勢在必得一樣。 為此讓盛云錦內心感到淡淡的不悅,怎么說來,在心里,他已經將胭脂劃分為他的人。 哪怕她名義上是謝留的婦人,可他們之間毫無感情。 她既然不喜歡他,他也配不上她,何不讓胭脂另尋良配。 再則,胭脂嫁給他就是種錯誤,謝留這人,早該八百年前隨著他父母死于非命,怎么會有這樣的好運氣,讓他活到現在。 早在多年前他就知道,謝家人盡是些道貌岸然之輩,這些人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盛云錦不知想到什么,神情一變,頃刻間流露出一種讓人無法知悉的惡毒仇恨之色。 他得打聽打聽,要是他是個沒什么作用的小小武官,那就最好趁他還沒有大用時將他摁死在地。 就如當年他在胭脂耳邊煽風點火,刻意引誘她那樣,徹底斷絕了他的生路。 府里下人得知,郎君和夫人要舉辦婚儀,按照管家的吩咐,皆兢兢業業地布置起來。 哪怕吉日還沒到,也能通過府里忙碌的下人,和張貼的彩燈感受到那份歡歡樂樂的喜氣。 正如謝留所說,中秋那日,繡娘下午就來給胭脂量身,說最快三日就能將喜服的樣衣送來,再修修改改,不超過十日,就能完全做好了。 現在是最后一次修改了。 正紅顏色的喜服,比胭脂的名字要濃艷,也更端莊大氣。 “夫人怎么不高興?” 繡娘瞥見鏡子里的嬌影愁眉苦臉的樣子,登時以為是自己改得不滿意。 胭脂回過神來,被好幾雙眼睛盯著,一時身形僵硬,努力擠出微笑問:“有嗎?怎么看出來的?” “夫人喜服穿在身上都沒笑呢。” 小菊忽然搶白,被小荷偷偷掐了一把,小聲叮囑讓她別多嘴惹夫人不開心。 胭脂將她們的小舉動看在眼底,卻沒有責怪,反倒說:“我想笑呀,可是我這幾日牙根不舒服,越笑就疼得越厲害。” 她按著臉頰,儼然做出一副牙疼的樣子,不曾被懷疑是裝的。 小菊傻乎乎地問:“是不是牙婆婆找上門了?” 所謂牙婆婆就是民間哄不乖小兒的一種說法。 意指孩子哭鬧不乖,就會被牙婆婆找上,在牙根處施展秘法,疼個三四五天診治診治他的頑劣。 這種廣為人知的傳說只能嚇唬小孩,胭脂假裝兇惡的樣子,啐了一口,“說什么呢,當我今年幾歲?” 她模樣有趣,又不是真兇,逗得兩個小丫頭捂嘴笑出聲。 謝留本以為,等待拜堂成親的這些日子,胭脂應該內心萬分焦灼,私底下哭哭啼啼想盡辦法阻止這場親事。 沒想到他剛走進院子,就聽見屋內一陣宛若鶯啼的笑聲。 透過窗戶,能瞟見里頭的人影。 她被簇擁在鏡子前,著一身紅服,居然能同周圍人了樂呵呵的逗趣。 若沒有那些七雜八雜的事,這樣看起來,仿佛她是真心想要嫁給他的。 謝留嘲諷地扯了扯唇。 他一出現,屋內陡然安靜,胭脂看見他來,臉色頓變,很快又恢復自然。 “夫君。” 她此時完全不見方才的愁眉苦臉,反而主動上前,走到謝留身邊轉了一圈,“你瞧我這身喜服,好不好看?是不是相當襯我呀?如何,美是不美?” 在謝留面前,胭脂自然要展現出自己樂意同他拜堂成親的一面。 她極力讓自己心花怒放起來,甚至在謝留對她冷漠以待的情況下,當著下人的面踮起腳尖,勾著謝留的脖子撒嬌。 “說嘛說嘛。” 她總不能讓人以為她在謝留那不得喜歡吧,這種虛榮假象她還是想維持住的。 謝留懷疑她是故意弄出這種做派來惡心自己的。 當下有些后悔來她院子里了,“……下來。” 他忍了忍,沒有說那個“滾”字,好歹給胭脂留了些臉面。 “我不……” 對上那雙烏黑凌厲的眼睛,胭脂期期艾艾地松開手,她自嘲地輕嗤一聲,從謝留身前離開往梳妝鏡前走。 “都下去吧,讓我們夫妻二人說說私房話。” 仿佛感覺到氣氛的怪異,其他人十分聽話地出了去。 胭脂照著鏡子,抹著口脂,妖妖艷艷地問:“什么事呀你找我,不是有規矩說,新婚之前不能見面嗎。” 謝留盯著她的身影,其實有時也很難看懂這個女子。 胭脂到謝家時年歲很小,他比她大好幾歲,頭一回見面根本算不上有多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