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奴 第6節
“沒有,哪里會呢。” 謝留橫眼看她,“那你怎么不見喜色。” 胭脂捶著哽塞的心口,一臉“喜極而泣”地道:“我是太高興了,高興到笑不出來。” 門口謝留看看天色,不再耽擱。 他飛身上馬,在馬背上將被他惹惱的胭脂面上的羞怒一眼覽盡,絲毫不在意地道:“我離家雖久,卻記得京都城外有一處亂葬崗,不知還在不在。” “別耍花招,我會派人跟著你,你也不想我一回來,就送你去亂葬崗吧?” 胭脂:“……” 冤家,還回來做什么呢,不如死了算了。 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狗”仗那個勢,欺負人。 謝留冷傲的揚起下頷,囂張恣意地策馬離開。 胭脂面上笑呵呵地點頭哈腰,心里罵咧咧地往回走。 聽著風的呼嘯聲,越想越氣的她又忍不住回頭,望著那道威風凜凜的身影滿頭疑問,“他這是去哪?” 兩邊被留下來盯著她的普通士兵沉默不言,胭脂自討沒趣,悻悻地撇了撇嘴。 第6章 從士兵那找不出答案,為了弄清謝留如今身份,胭脂索性找了個平日最熟悉的對手來打聽。 “從戰場下來的,都得封官吧?” 胭脂挎著籃子,腰肢一扭一扭:“謝慍,你兄現在是什么官啊?” 她邊走兩眼邊盯緊了他,迫切地想要從他嘴里知道消息,可謝慍舔著泛著糖漬香的糖葫蘆,自謝留回來就對她愛答不理,模樣討嫌又得勢。 她說的話,他跟當聽不見一樣。 “喂,你聾啦?啞巴啦?” 胭脂故意激他,“不說是吧,那我就猜了,謝留該不會什么官都沒有吧!嘖嘖。” 謝慍年紀小所以好騙,果然立馬瞪過來呵斥她,“少胡說,你這個煩人精!” 胭脂哼聲,接著陰陽怪氣:“不想我胡說,那就實話告訴我嘛,謝留立了什么功,出門在外,但凡別人問起,我也好回吧?” 謝慍咬碎嘴里的糖葫蘆,囫圇咽下去:“我兄……” 他跟胭脂交鋒過不知多少回,當然也不是蠢的,“你想套我話,我偏不告訴你!” 倒是忘了,這小犢子有時也賊精賊精。 “說說嘛二郎,你瞧瞧街上有什么你想要的,我可以給你買啊。”她變通地道。 大概是因為白日那頓爭執指責里的搶白,謝慍對她充滿了戒備。 他受不了地搓了搓肩膀的雞皮疙瘩,青澀小臉幾乎皺巴成一團,“我可不是我阿兄,你撒嬌可沒用。” 問題謝留也沒吃她撒嬌那一套啊,無論胭脂怎么追問,謝慍就是不肯透露有關謝留任何的官職消息,逼急了還要她等謝留回來自己去問他。 胭脂只得猜測,可能謝慍了解的也不多。 “去就去。” “哼,你不敢!” “……” 胭脂嬌笑都掛不住了,呼吸急促地瞪著他,半晌才拍著心口平息下來。 是,她是不敢問謝留,那人如今性情大變,詭譎不定,多對視一眼都極具危險。 她是傻了才去再觸他霉頭。 謝慍跟監工似的指揮她,“快點,再晚些天都要黑了。” 他們是出來買葷腥的,背后還跟著兩個士兵,不知情的以為他們犯了什么罪,路過的行人都離得他們遠遠的。 當時胭脂逃脫不成,事情敗露,為了不讓謝留把她丟去亂葬崗,乖乖地把包袱放了回去,帶了些錢財出來逛街市。 而謝慍得知她被謝留逮了個正著,幸災樂禍之余,自告奮勇地要求跟胭脂同行,一場街市逛下來,有人高興得滿載而歸。 有人摸了摸荷包里少了大半的錢,連哭帶罵,傷心欲絕。 當夜幕中綻放出第一束焰火,滿城慶賀大軍歸來的氣氛攀上了頂峰。 而在皇宮內,慶功大殿附近的一角,傳出幾道痛苦的悶哼,立在樹影下的人見差不多了,才袖手旁觀的轉身離開。 宋霄煉瞥見后,馬上收回腳跟了上去。 過了會走到明亮處才有聲音響起,“靈官,去哪啊?不回去喝酒了?” 他乃是謝留在軍營中結識的兄弟,等追上謝留后才口無遮攔地說道:“你啊,千萬別惱,大好的日子可千萬別被些臭魚爛蝦攪了興致……” “我興致很好。” 被追上的人上揚著眉梢。 宋霄煉:“那就行!” 說罷又瞄著身旁人,拍著胸脯道:“你別擔心封賞的事,姓龐的算個什么東西,你立了那么大的軍功,底下人誰不聽你的,誰敢讓人坐你那位置,就是坐了,我們都不服!他敢去營里,我們的人就敢把他從那位子上掀了!” 謝留頂著薄情寡欲的臉冷冷道:“我不擔心這個。” “那你怎么走了,我還沒把姓龐的孫子揍個盡興呢。” “揍他孫子有什么用。” 宋霄煉哎了聲:“那老東西最寶貝的不就是他孫子么,就借他孫子警告他,別惹咱們神風營的人,他們得罪不起。” 謝留無聲的笑了下,“那可不成,我身份位卑。” 宋霄煉大聲道:“誰敢嫌棄你,你可是我宋屠蘇的好兄弟,誰敢惹你我去殺了他!” 他在軍營里養成了講話百無禁忌的習慣,謝留瞥了宋霄煉一眼,“宋將軍聽見了,你少不了要挨一巴掌。封賞的事我并不在意,該我的一樣都不能少……” 恰逢他們走到了朱雀門。 謝留眼眸幽深的盯著前方的位置,俊臉陷入一片黑暗中,語氣輕淡森然,“可誰要阻我為謝家平反,不管對方是誰,掘地三尺我都會把他挖出來。” 月上梢頭,謝府吃飯的堂屋內燈火通明。 胭脂為了看謝留回來沒有,來來回回從堂屋到正門翹首以盼的三次。 第四次謝伯卿終于看不下去,招呼她,“別等了,過來用飯吧。” 其實縱使胭脂以前作惡多端,謝伯卿后來看在她是孤女的份上,待她都是不錯的。 他認為她年紀輕輕喪父喪母無人教導,走上歪路有些歪理也是人之常情。 除了她送謝留上戰場的性質太惡劣,這位老人對她并不苛刻。 這次謝留平安歸來,因禍得福,往日那些芥蒂也就消散許多。 胭脂還在門口張望,頭也沒回道:“還有夫君呢,他還沒回來呀。” 她花了好多錢,做了好多吃的,怎么可能不讓謝留看到她的努力,那不是白費了。 謝伯卿頗為詫異地看著她的背影,似乎在想她怎么不怕謝留,反而還盼著她早點回來。 大概是有悔過認錯之心吧,他只能這么想。 “靈官沒和你說?” “什么?” 胭脂扭頭,一臉茫然。 謝伯卿拿起筷子:“他晚上有事,不在家吃。” 謝慍樂滋滋地給謝伯卿夾了一塊雞腿,又給自己夾了一只,得意洋洋地沖她搖頭晃腦,“我兄喝慶功酒去了。” “……” 大軍歸來,謝留又是其中一員,是該參加慶功宴的。 只是怎么都不和她說?難道是因為過往她做的事,所以才故意瞞著她? 虧她還盡心盡力忙活一頓,簡直是媚眼拋給瞎子看。 胭脂失望地往回走,結果剛坐下,就聽見外頭忽而傳來一陣吆三喝四的吵鬧聲,伴著凌亂而匆忙的腳步,讓安靜的庭院驟然熱鬧起來。 她眼皮一跳,篤定道:“肯定是夫君回來了。” 果然她一出來,就看到走之前還好好的謝留,被兩個人攙著,腳步虛浮,后面還跟了好幾個人。 他被扶上臺階時猛然抬頭朝她看來。 一張喝得爛醉的俊臉暴露在胭脂眼前,那雙鋒利如刃的黑眸變得濕漉漉地盯著她,像是半晌才將她認出來,然后以身邊人攔都攔不住的姿態往她跟前撲。 胭脂動作比她意識要快,先一步伸手接住了差點摔倒的謝留。 “喂,你……” 好沉。 她不知自己像只在花叢中迎接另一半的嬌蝴蝶,與謝留抱了個滿懷,不僅感受到了那扇與想像中不同的寬闊而溫暖的胸膛。 更聞到了他身上滿滿醇厚醉人的酒香。 她怔然良久,直到周圍響起幾道促狹的竊笑聲。 還有喝的醉醺醺的謝留不知真假的調侃道:“你好像很喜歡對人投懷送抱?” 白日里她也是,為了讓他知道她是他的婦人,腿一軟就撲到他懷里。 胭脂被取笑的瞬間回神清醒,懊惱地在謝留懷中掙扎起來,狼心狗肺,酒量不好還喝這么多,不如摔死好了。 謝留呼吸之間都帶著酒氣,感覺到胭脂像只不安分的蜉蝣動來動去,干脆稍一使勁按著她肩膀攏得更緊,這一下就令她驟然動彈不得。 “噓,替我把他們趕走。” 胭脂的耳垂緊跟著擦碰到一張柔軟而火熱的唇,“還有我喝醉了,快扶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