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259節
“八成又是那妖道作祟!”秦胤罵道,“皇上一味寵信那妖道,哎!” 毛固安對鄧國師了解不多。 但是,身邊的馮仲與安北侯一聽“鄧國師”三字,臉上那精彩的表情就給毛固安答案了。 那妖道絕不是什么善類! 忽然間,毛將軍看到了派出去的親兵。 那人兩只手,提著滿滿的油包,驚恐又無措地站在遠處,與一眾同樣神情的兵士們一塊。 毛固安的心里,倏地涌起了悲涼之情。 先前怎么說的來著? 他擔心皇上要退兵,永寧侯還替皇上講話,說皇上不會糊涂聽那些主和官員的話,圣旨是嘉獎與鼓舞。 那些話猶在耳邊,與圣旨真正的內容一對比…… 真是啪啪幾個大耳光子甩在臉上了。 痛啊,也悲啊! 宛如一場笑話,根本不好笑的笑話! 這么說起來,還不如是皇上聽進去了主和派的話、讓退兵呢! 總比這莫名其妙蓋上反賊名頭,強上千百倍! 劉賁也是懵的,急急追問:“別是哪里弄錯了吧?造反?我們剛打下鳴沙關,一門心思去打西州城,造什么反?” “小人!都是小人!”毛固安跺腳,道,“我不信永寧侯和定國公會造反,我不捆! 我們和西涼人搏命,京里搞七搞八,一群小人! 古往今來,前車之鑒還不夠多? 我最恨在背后捅刀子的! 有本事,以抗旨拿下我!” 見毛將軍這么個態度,行人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他鐵定沒有捆人的能力,他就是一傳旨的。 行人只能看向馮仲與安北侯。 “我也不信,其中應是有什么誤會,”馮仲背著手,道,“老侯爺,不如趕緊寫折子進京,向皇上說明此事。” “怎么說?”秦胤道,“老夫連自己家里人在哪兒都弄不明白!欲加之罪!心寒、心寒!” 兩難之時,忽然間,他聽見了一聲“祖父”。 秦胤忙循聲望去。 遠遠的,他看到有一人由兵士,領著從駐地外進來。 他看得很清楚。 那是阿鸞。 第295章 皇上想殺我 夕陽西下。 古詩里寫,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興許是自幼誦讀,雖然飛門關還沒有那么靠西,但比起京城,林繁覺得,這兒的落日就會圓上許多。 酷夏的傍晚,突來的變故,圣旨上的罪責,以及,對京中狀況的掌握之少…… 哪怕他與永寧侯配合著,盡量將局面穩定住,可在林繁的心中,依舊難以避免地,添了幾分郁燥之氣。 熱的,也是急的。 人之情緒,便是如此了。 能分清輕重緩急,知道按部就班,曉得欲速則不達。 各種道理下,林繁能做出最合適的判斷,做眼前最應當做的事情。 可是,內心深處,會有擔憂,也會有急切。 三府之中,有他的養母,他的兩位姑母,有秦家老小,還有阿鸞、他藏在心間里的姑娘。 為了他的選擇,他們直面京中困境。 這豈能不叫他掛念? 而這一刻,順著永寧侯的目光,林繁遠遠望去。 余暉下,站在那兒的正是秦鸞。 秦鸞的出現,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也出乎了林繁的意料。 他幾乎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秦治當然也認出了自己的女兒。 他三步并作兩步,跑向秦鸞,上上下下好一通觀察。 姑娘不比兒子。 這若是秦灃,秦治可以重重拍他的肩膀、可以把他抱在懷里用力拍他的后背、可以以手做拳敲他胸前,用各種行事來表達自己的關切之心,可阿鸞是姑娘。 是個自幼體弱、多年不在他跟前、讓他這個當爹的輕不得重不得的姑娘。 幾個深呼吸,秦治哽著聲,問道:“沒事吧?” 秦鸞抿著唇,沖他點了點頭。 她發現了,幾個月沒有見,他們父女之間,好像又回到了她去年剛回府時候的那種狀況了。 父親想表達關心,又無所適從。 眼下,顯然不是個融洽父女關系的好時間。 秦鸞看到大帳前的狀況,問秦治道:“京里的圣旨到了?說我們謀反?” 秦治一聽,忙答道:“是,阿鸞,到底怎么一回事?” 秦鸞給了秦治一個安慰的笑容,道:“我們前頭說去。” 父女兩人走到眾人之間。 “國公爺。”秦鸞與林繁行禮。 林繁還了一禮。 客氣、周到,不顯熟稔。 秦鸞很快又與其他認得的將軍問安。 林繁看著她,幾個呼吸,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心中的那股子郁燥,淡了很多。 真說起來,眼前的秦鸞看著有些狼狽。 她沒有穿道袍拿拂塵,也沒有做精致的貴女裝扮,她身上就是一套灰撲撲的農家衣裳,還有很多補丁。 一路風塵仆仆下,整個人顯得疲憊,甚至可以用“精力不濟”四個字來形容。 可是,她的到來,依舊讓林繁覺得踏實了。 不僅僅是,他們可以從秦鸞口中知道很多不解之事,明白京中狀況,更重要的是…… 他喜歡她身上的那股“靜”的氣息。 永寧侯沒有起身,他還是坐在地上,抬著頭看秦鸞:“為什么離開京城了?” 秦鸞的眼眶,霎時間紅了紅。 看向行人,秦鸞問道:“我能看一遍圣旨嗎?” 行人沒有拒絕。 念都念過了,有什么不能看的。 秦鸞雙手接過,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又交換回去。 而后,她在老侯爺身邊蹲下身子,顫著聲,問道:“祖父,您有反意嗎?” 永寧侯老臉拉長,佯裝氣憤:“你這是什么話?老夫對大周之心,天地可鑒!先帝駕崩前把大周托付給老夫,老夫豈能辜負他?” “是啊,您對大周忠心耿耿,”秦鸞笑了笑,看著很苦,“可皇上不是那么想的,他害怕您手握兵權。” 永寧侯忙問:“可是那妖道興風作浪?” “是啊,”秦鸞順著永寧侯的話,“那妖道,太可惡了!” 永寧侯這才撐著地站起來,又把秦鸞拉起來,道:“你把事情仔仔細細說一遍,說給我們所有人聽。京里發生了什么?你怎么會來這里?你祖母他們又怎么樣了?你慢慢說!別怕,祖父在。” 秦鸞頷首。 自從離開祁陽府后,路上的盤查就松了許多。 碰到設卡的,看到秦灃那“病入膏肓”的樣子,誰都懶得多看,揮手讓他們過了。 等到了飛門關下的鎮子,車夫把他們送到了一間宅子里。 這宅子亦是先前預備好的。 按著先前的計劃,三人入大營稟報狀況。 沒想到,也是趕巧了,路上一打聽,就知前腳有傳旨的行人入營。 秦鸞當即改變了主意。 她一人出現,季氏和秦灃暫緩露面。 若是營中能控制住局面,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免得被一網打盡。 萬一出事了,有先帝遺詔來,還能有機會扳回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