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258節
也許是,沒有急到那個份上。 皇上優勢在手,自不用太過急切。 又或者是,大勢已定,再急也沒有用。 更何況,行人未到、圣旨未到,只靠驛官早早來報信,并無效果。 秦胤摸著胡子,他現在很難確定是哪一種。 召了個傳令兵來,永寧侯吩咐他去鳴沙關通知其他人。 不管怎么樣,見招拆招。 至于京城里的狀況,他得相信自家老妻。 老婆子那么機敏一人,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翌日清晨,林繁回到飛門關。 “曹倫與甄浩兩位副將駐守鳴沙關,”林繁向永寧侯稟道,“鳴沙關一帶收拾得差不多了,此次生擒了敵將蘇置,由毛將軍押著返回,差不多會比我晚到一兩個時辰。” 秦胤頷首。 鳴沙關的戰果,他十分滿意。 當然,沒有達到速戰的水平,可打仗就是這樣,碰著難啃的骨頭,時間不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過,啃下了鳴沙關,西州城就指日可待了。 話又說回來,西州也是硬骨頭。 “京里可能出事了,”秦胤壓著聲與林繁道,“行人來傳圣旨,不是什么好事。” 林繁一聽,眉頭蹙了蹙:“眼下還不是動手的好時機。” 沒有打下西州,沒有落腳之處,以永寧侯夫人與長公主的智慧,斷不會在這時出手。 唯一的解釋是,皇上忽然發難了,所以京中的眾人才不得不應對。 “沒有其他消息,很難說狀況,”秦胤也不廢話,拍了拍林繁的肩膀,“等行人宣旨,盡量掌握主動,若是穩不住這里狀況……” 林繁頷首。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飛門關眾將的性子,彼此之間已經很了解了。 除非證據確鑿、板上釘釘,否則,他們未必會相信“反叛”之說。 他和永寧侯還有機會。 萬一穩不住,那就只能沖出去,在消息傳遞之前,趕到鳴沙關。 正說著話,其余人陸陸續續抵達,話題便不再繼續。 毛固安到了之后,把蘇置扔進牢房。 入大帳,見所有人都在,毛將軍問:“行人何時抵達?” “快了吧。”安北侯道。 “我們打下鳴沙關的消息,還來不及送達吧?”毛將軍又問,“皇上這圣旨,別不是讓我們收兵吧?” 這話一說,安北侯和馮仲交換了一個眼神。 比起長年駐守邊關的毛固安,他們兩位在京的,頃刻間就能報出兩組人來。 一組堅持主戰,一組向來求和。 玉沙口大捷之后,他們就猜想過,京中興許有收兵的念頭,會以軍中俘虜“逼”西涼交銀錢。 因此,當時老侯爺才會在軍報折子之外,另修書一封,催兵部這那,來表明將士們的態度。 幸好,京中之后并無退軍的意思傳來。 可此一時、彼一時,見他們這些時日沒有進展,那些主和的指不定又站出來叨叨。 馮仲道:“我不想退兵,好不容易打下鳴沙關,怎么能退?” “退個屁,”毛固安也道,“就算你們都被調回京城,我與飛沙關眾將也一定要繼續進攻。” 皇上總不能把他也調回京城吧? 西州近在咫尺,誰退誰是傻子! 第294章 宛如一場笑話 見他們義憤,永寧侯忙道:“你們這么想就不對,別總覺得皇上會聽主和的那些人的話。 若是兩軍僵持、互有勝負,西涼有求和的意思,京里說不定會順水推舟,應了算了。 可現在,我們是優勢,大優勢。 誰敢主和?董侍郎他們能跳起來罵回去。 皇上也斷斷不會聽那些人的。 依老夫之見,皇上傳旨,極有可能是為玉沙口大捷犒賞,鼓振士氣,讓我們再接再厲。” 馮仲和安北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這么說來,也有道理。 林繁思路快,豈會不明白秦胤如此說話的用意? 他笑起來,道:“我贊同老侯爺的想法。 皇上深知西州重要,前幾年雖沒有西進,但亦沒有忘了收復故土。 之前是時機不到,現在天時地利人和,皇上不會輕易放棄的。 要我說呢,眾將軍不妨備上好酒,等接了旨,一起飲上一碗,以作慶賀。” 劉賁本就向著永寧侯,此時亦道:“確實收了幾壇子好酒,等會兒搬出來。我想,等皇上知道我們打下了鳴沙關,還不知道會多振奮!” 你一言、我一語間,氣氛漸漸熱烈起來。 毛固安也不再擔心退兵,招呼了個親兵來,與他道:“去關下鎮子里切點好rou來。” 秦威坐在一旁,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突突直跳。 他不由看向老父。 老侯爺經過這些時日的“調養”,病狀好了大半,精神也不錯,臉上有了紅光。 可隱約之間,秦威在父親的眼中讀出了幾分擔憂。 父親沒有看起來那么樂觀。 也許依舊在擔心那圣旨其實是吩咐退兵…… 只不過,身為總將,總要時時刻刻注意士氣。 那位行人,趕到了關內。 被兵士們引到大帳中,他先抱拳,與眾人行禮。 永寧侯起身,讓開主位,問:“是在這兒頒旨,還是去外頭寬敞些?” 行人看了看左右:“煩請各位移步。” 眾人出帳,整理儀容,半跪下以軍禮接旨。 行人站在前頭,打開明黃圣旨,目光從幾人身上滑過。 遠處,兵士們恭敬極了,卻都是豎著耳朵,想知道皇上傳了什么旨意。 行人暗暗嘆息。 他從京中來,他知道那三府跑了個精光,造反之態已經擺得明明白白了,可是,在他心中,他覺得其中另有隱情。 絕非表面這樣。 收起思緒,行人捧著圣旨,從頭讀到尾。 越念,呼吸越緊。 不止是他,他覺得在場的人,呼吸都凝住了。 甚至更遠處,那些士兵那兒,哪還有誰低著頭?各個都抬起了腦袋,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瞪著他。 “老夫,”永寧侯亦看向行人,道,“老夫要反?皇上讓馮將軍他們把老夫父子與林小子扣起來?這圣旨上是這么一個意思吧?” 不等行人回答,毛固安先跳了起來:“扣個屁!搞什么名堂?” 林繁按住了毛將軍的肩膀,而后問行人道:“我母親、姑母、長公主與老侯爺的家眷,離開了京城?” 行人點了點頭:“確實離開了,下官從京中來,這一點可以確定。” 此話一出,秦威的臉色慘白一片。 那么一大家子,會去哪里? 造反之說,他根本沒有聽說過,家里人無端端怎么會離京? 他們發生了什么? 馮將軍等人亦是十分驚訝。 他們很想相信秦胤與林繁,但同時,身為掌兵的將領,他們也很清楚,大將在外、女眷忽然消失,就是造反的意思了。 長公主且不論,定國公府、永寧侯府,又不是頭一次出大將,怎么會不懂事、會犯錯呢? 接旨的人里,只有秦胤與林繁,暗暗松了一口氣。 不管變故因何而起,起碼,所有人都離開了,沒有被皇上扣下。 這就是眼下最好的消息了。 既如此,就該好好來說道說道圣旨了。 秦胤一改單腿跪下的姿勢,一屁股盤腿坐在地上,慘笑起來:“造反?皇上竟然認為老夫和林小子會造反!荒唐至極!” 林繁上前,嚴肅地問那行人:“京中到底發生了什么?莫不是又有人興風作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