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260節
但那封遺詔是他們的殺手锏,能藏還是得藏。 秦鸞看了看左右。 她要說服的不是那位傳旨的行人,而是安北侯、毛將軍、馮將軍等人。 這幾位會忌諱什么,祖父已經提醒她了。 她就要把所有的因由全推到鄧國師身上去。 “皇上想殺我,”秦鸞抬起頭,一字一字道,“天生的鳳凰命,我卻堅持退了二皇子的親事,皇上本就不安,那妖道又整日的胡說八道,皇上動了殺心。 那日是安國公夫人壽誕,我過去道賀,又與二皇子妃說了會兒話。 無端端的,慈寧宮來了兩個嬤嬤,話里話外挑撥,再后來,徐公公來了。 徐公公張口就說我曾謀害二皇子妃,說我用妖術害皇家血脈,要我給個說法。 幸好國公夫人明智,二皇子妃也沒有上徐公公的當,就是拖得久了,直到天黑我才得以離開。 是我運氣好吧,自家馬車來接的,我上車后才發現祖母也在。 祖母說,她先前被皇上、皇太后叫去慈寧宮,不讓她走,若不是常寧宮走水,皇上、皇太后顧不上她,她根本不可能出宮了。 她很擔心我,就來接我了。 結果,馬車剛剛駛入胡同,徐公公指揮了十幾個人劫車。 人數相差太多了,我那點兒花拳繡腿三腳貓,祖母孤木難支,萬幸遇到長公主出手相救……” 第296章 他為永寧侯不值 隨著秦鸞的講述,秦治的雙手緊緊攥拳。 他咬著牙關,額上青筋直跳。 作為一位父親,聽到女兒遇著如此危險,怎么能無動于衷? 就算阿鸞現在全須全尾地站在他的面前,但他心中的怒火,依舊燒得熾烈。 永寧侯氣急,抓著行人問:“有這事?真有這事?” 行人被那雙如銅鈴一般的大眼一瞪,道:“老侯爺、老侯爺,下官不曉得其中具體狀況,不過,常寧宮走水是真,大姑娘當天在安國公府是真,徐公公后來確實不見了……” 這話一說,所有人嘩然。 連站得遠些,萬分關心大帳前狀況的兵士們,都震驚不已,紛紛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這也真、那也真。 老侯爺的孫女講的都是真話,那分明是皇上先…… 安北侯、馮仲、毛固安等人亦是一臉愕然。 他們都認得永寧侯夫人。 侯夫人年輕時多么勇猛,大伙兒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不過,人都會老。 侯夫人老了,武藝不比當年,又帶著個自保都難的孫女,遇著十幾個人…… 徐公公帶來劫車的,不說大內高手,也一定頗有能力。 若不是正好有長公主相救,這對祖孫,性命危了! 事實上,那日劫車的都是混混,根本不是侯夫人的對手。 可這一點,在場的除了秦鸞,也就那行人知道一二。 不過,行人被老侯爺的怒意嚇著了,沒有多提那一嘴。 畢竟,劫車都劫了。 高手還是混混,不都是徐公公蓄意謀害嗎? 馮仲道:“確實挺巧。” 永寧侯轉頭瞪過去:“你什么意思?巧是我們家的錯嗎?不巧,不巧老夫現在老婆子沒了,孫女也沒了!” 馮仲忙不迭擺手,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老侯爺您別沖我來啊。那妖道興風作浪,得尋那妖道!” 永寧侯跺腳:“要是在京里,老夫現在一刀子劈了他!” 毛將軍看著秦鸞。 秦家大丫頭那命格,他以前也聽過幾句,只是沒放在心上。 甚至腹誹過,永寧侯編故事。 他常年在邊關,不知道秦鸞與二殿下有過婚約,也不知道什么退親,但此刻想來,所謂的命格,好像影響確實有些大。 秦鸞說的時候很克制,但毛將軍看到了,這姑娘眼里有淚光,語速從緩加快,可見她的心情很不平靜。 也是,誰能平靜呢? 沒有長公主,祖孫兩人都完蛋。 可再往前算,常寧宮沒著火,侯夫人沒有去接,只秦鸞一人離開安國公府…… 她可能連遇著長公主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徐公公消無聲息地帶走了。 那妖道,能哄得皇上對永寧侯的孫女下死手,果真不是好東西! “后來呢?”秦治問。 秦鸞道:“長公主救了我們之后,審問那徐公公。 徐公公說,皇上很是擔心,讓鄧國師幾次批算我的命數,都是鳳凰命。 皇上覺得皇子之中沒有合適的,鄧國師就說,未必是大周的鳳凰。 祖父手握兵權,一切都有可能。” 馮仲一聽鄧國師的名字就連連搖頭。 “長公主安排我們出京,”秦鸞又道,“我們一路向西,一開,一開始還算順利,后來查得越來越緊,祖母疲憊不已,不得不暫緩行程,讓我繼續趕來飛門關,把狀況告訴祖父與父親。” “那家里其他人呢?”永寧侯問,“你二叔他們呢?” 秦鸞垂下眼,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長公主說都交給她,看圣旨上寫著是都不在京城了,應該是長公主都安排好了。” 秦治聞言,心一緊。 永寧侯亦然,只是,隱隱約約,他有一種感覺。 阿鸞沒說實話。 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林繁喚了聲“秦姑娘”。 秦鸞轉頭看他。 林繁問:“那我母親呢?” 秦鸞上前一步,鄭重行禮:“應當也是長公主安排的,我不知情,只是,很對不起,因著我的緣故……” 林繁虛虛扶了秦鸞一下。 兩人視線一觸即分,下一瞬,林繁卻察覺到,袖子里鉆進了什么,有些癢。 等秦鸞退開些,林繁抬手,迅速看了袖內一眼。 他看到了符靈。 明明那張紙沒有眼睛,他卻覺得,符靈與他眼對眼。 他在符靈的神態里感覺到了輕松與自在。 倏地,他的心放下了。 阿鸞誆人呢。 她不僅知道所有人的下落,她還知道他們都很安全。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需得扯謊,只是怕他擔心,她才讓符靈來提醒他。 阿鸞一直都很細心,行事亦十分周全。 只是,林繁想到秦鸞說的話,說那日京中事情,他還是十分緊張。 再有夸大的成分,阿鸞亦遇到了危險。 是,人生總有各種各樣的危機,尤其是他們還選了一條困難的路。 他在邊關,阿鸞的京中,就像老侯爺之前說的那樣,他們能給予彼此的,就只有信任,相信對方能應對,然后,積極努力地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 他沒有機會去幫助那日遇險的阿鸞,他能做的,就是把這份緊張、關心與牽掛,牢記心田、化作動力,繼續披荊斬棘。 踏出的道路越寬越平,在之后的歲月里,阿鸞會遭遇的困難就越少。 秦鸞走到永寧侯跟前,抬著頭問道:“祖父,圣旨上說我們都是反賊,要讓眾位將軍擒下我們。我們現在應當怎么辦?” 永寧侯沒有回答,他只是看向毛固安等人。 毛固安扭頭:“我剛就說了,有本事以抗旨拿下我!” 馮仲嘆了一口氣。 他剛勸永寧侯寫折子回京自述清白,現在看來,沒用。 皇上對鄧國師的信任,馮仲看在眼里,更何況,皇上一腦子的“鳳凰命”,這結解不開,說什么都白搭。 “折子還得遞,”安北侯道,“別管有用沒用,畢竟是個態度。不過,皇上一日聽信那鄧國師的話,這事兒就一日化解不了。” 這話,安北侯說得非常保守。 這兒不止他們幾人,還有那么多兵士們在豎耳朵,有些話,安北侯不好說了。 真依他之見,皇上既然動了殺心,即便最后承認反叛是個“誤會”,這對君臣也走不下去了。 想到這幾個月的辛苦,想到剛打下來的鳴沙關,安北侯暗暗嘆了口氣。 他為永寧侯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