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殺 第137節
想到這里,她主動抱住了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胸前,半晌才悶悶地說了句:“謝謝。” 男人一笑,“喬兒,夫妻之間不說這個。” 即便是要與胡族密談,也少不得要帶上兵馬以防萬一,周喬想定后說:“無論如何,都要早做準備,若胡族不聽規勸執意冒犯,也好及時阻攔不至失了先機。你放心,消息不會從軍營中漏出去的。” “好。” 戰蘭澤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溫柔的神色漸漸斂去。 若可以,他也愿遂了她的心愿不生戰事。可若人家非要殺到家門口,那么他能做的,也只是不讓噴濺的鮮血弄臟她的衣袍罷了。 第149章 扼喉 夜中微涼,外面傳來微風吹動竹林的簌簌聲。書房安靜,漫著淡淡的墨香。女子素手研墨,看著主位上的男人在紙上寫下二字。“懷卿?”周璃喃喃,“顧懷卿……”“懷如江河月,卿念伯遠歸。”周慕白放下筆,“此名,為感念顧太尉之意。你們夫婦……可做參考。”聞言,周璃笑了,“那便這么定了。”周慕白挑眉。“起名這事原也不是我與霆尉能定奪的,顧氏孩兒都是祖父母賜名。如今公爹不在,婆母精神不濟,遠在清寥山中修身,不好拿此事打攪。我與霆尉也翻閱古籍想了許多,始終不太稱心。他便說干脆讓我找大哥起名,大哥學識淵博,總比我們兩個起得要好。”周璃三兩句話就提到顧霆尉,周慕白不再看她,執起筆又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周璃在一旁安靜地繼續研墨。“他待你,一直很好?” 夜中微涼,外面傳來微風吹動竹林的簌簌聲。 書房安靜,漫著淡淡的墨香。女子素手研墨,看著主位上的男人在紙上寫下二字。 “懷卿?” 周璃喃喃,“顧懷卿……” “懷如江河月,卿念伯遠歸。”周慕白放下筆,“此名,為感念顧太尉之意。你們夫婦……可做參考。” 聞言,周璃笑了,“那便這么定了。” 周慕白挑眉。 “起名這事原也不是我與霆尉能定奪的,顧氏孩兒都是祖父母賜名。如今公爹不在,婆母精神不濟,遠在清寥山中修身,不好拿此事打攪。我與霆尉也翻閱古籍想了許多,始終不太稱心。他便說干脆讓我找大哥起名,大哥學識淵博,總比我們兩個起得要好。” 周璃三兩句話就提到顧霆尉,周慕白不再看她,執起筆又在紙上寫了幾個字。 周璃在一旁安靜地繼續研墨。 “他待你,一直很好?” 周璃倒沒想周慕白會忽然問這個,手上頓了下,又點點頭,“嗯。成婚之后他待我百般體貼,猶勝婚前。” 語氣輕柔,里面藏不住的蜜意嬌羞。書房內又恢復一片安靜。 周璃將墨研好,看了眼外面,夜已有些深了。她知道周慕白有夜里看書習字的習慣,便打算再制碗夜宵端來,就要回房歇息去了。白日里說了許多話,現下覺得有些乏累。 “今日不用夜宵,你且回去歇著罷。”周慕白先一步開了口,只是仍寫著什么,并未看她。 “那……好吧。”周璃略福身,“大哥也早些歇息。” 周璃出了書房,準備到乳母處抱了昭兒回房去,卻未想幾道黑色身影的驟然出現驚得女眷尖叫不止。 周慕白聽見周璃的那聲“昭兒”,倏地扔下筆起身走了出去。 不過幾步路,尖叫聲與打斗聲不絕于耳,待他走近,廂房門口已躺著數具尸身。血腥氣掩蓋了竹葉香味,周慕白眸中一凜,從袖中拿出一物朝夜幕放去,驟然的巨響令黑衣人立刻收刀欲迅速撤離,眼見著最后徑直將手伸向了正跑過去的周璃,周慕白當即上前抓住了周璃的手腕將人拽回了懷里。 那人只差分毫,卻沒能觸碰到周璃。然此時不宜戀戰,他立刻飛檐而上,眨眼間不見了蹤跡。 周慕白感受到懷中之人的顫抖,皺著眉扣住她的肩,“傷了何處?” 周璃顧不上答話,轉身就往屋里跑,屋里已經亂成一團,乳母被推搡得撞在了桌角處,額角鮮血直流,兩個女使躲在墻角瑟瑟發抖,而床榻上已然空空如也。 “昭兒……昭兒不見了。”周璃面色慘白,顫抖著轉身要追出去。 周慕白一把拉住她,“你追不上的。” “不,不,能,我能!”周璃已然聽不見旁人的話,情緒愈發激動起來:“他們抱走了我的孩子,他、他們搶走了昭兒!” 此時外面的門轟然被踹開,周慕白望過去,最先趕來的是周喬。 信號彈是周喬給他的,說是若有危險,會有人來救他。至于是誰的人,他自然清楚。當時他看著周喬篤定的神色,并沒有說話。戰蘭澤此人作戲最是真切,周喬又哪里知道戰蘭澤巴不得他周慕白意外死掉,既能除了眼中釘,又不會與周喬生出嫌隙。 巧的是周喬今夜本就是要來藏竹苑,她出了軍營并未回王府,而是徑直朝著此處而來。驟然看見信號彈,她心頭一驚,下馬提刀就沖了進來。 見到周慕白和周璃好好地站在那處,周喬松了口氣,可見jiejie幾乎站不穩了,她眉心一皺:“昭兒呢?” 她跑進廂房一看,孩子果真不在。 此時,又是一陣嘈雜,一路兵馬進來,為首者正是疾風。周慕白看著姍姍來遲的戰蘭澤,冷笑了聲。 戰蘭澤看了院中的尸身,又看向周慕白,淡道:“周大人沒傷著吧。” “殿下,這刀口……”疾風仔細看了下,立刻抬頭:“像是胡族的彎山刀所致。” “不是像,就是胡族。”此時周喬從房中出來,“胡族人身上那股子牛羊膻和血腥氣相混的味道,我聞了七年。” “胡族?胡族人怎么知道此處……又為何要帶走昭兒?”周璃泣不成聲。 剛生產的婦人月子里這種哭法最是傷身,周喬心疼,壓下心中怒火,溫聲勸慰:“jiejie,我們先進屋坐下說。你放心,昭兒一定無事。” 許是周喬過于篤定,而周璃又很相信她,聽她這般說了,周璃點點頭。 “處理干凈。”戰蘭澤下令,“去查。” “是!殿下。” 書房內,特為周璃燃了安神香。周璃聽罷周喬所言,疑惑道:“這么說,胡族當真是沖著我和昭兒來的?” 周喬點點頭,想了想,又搖頭:“我猜,本是沖著jiejie來的,他們也不知jiejie會早產。沒能擒住jiejie,便將昭兒抱走。橫豎你們的用途是一樣的。” “他們是想……” 周喬沉聲:“胡族新王阿圖魯,那個人一肚子壞水。定是一邊想與北晉結盟突襲南楚分一杯羹,一邊卻又怕北晉過河拆橋。若論打仗,無論如何也繞不過顧家,若是能將顧氏家眷挾持在手,那時就算北晉皇帝要反悔,顧家也不會聽命。” “那、那照此說來,他們定會好好待昭兒的,對嗎?”周璃握住了周喬的手。 周喬望著jiejie懇切的眸子,一個“對”字梗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方才所言,到底只是她的推測罷了。 周慕白沉默地聽著周喬所言,亦明白了如今外面的局勢。他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這一動,坐在對面的男人目光便從周喬身上挪了過來,四目相接,周慕白淡淡一笑。 戰蘭澤微微蹙眉。 “殿下。”此時,門外傳來疾風的聲音。 “進來。” 疾風推門進來,周家姐妹的目光雙雙落在他身上,尤其是周璃那雙含著淚又隱隱帶著期冀的眸子望著他,疾風深感肩上重擔。 “啟稟王爺王妃,吾等一路追蹤,在城外荒郊抓獲一名胡族人士。但此人并非從胡族入關,而是久居南楚多年,娶的是南楚女子,更在建安城內開了家rou鋪,已做了十多年的買賣。此人交代稱雖早已離開胡族,但仍收著那邊的銀子,時不時遞些消息。” “此番顧將軍夫婦前來北晉,卻又只有顧將軍一人回去的消息,便是此人漏給胡族的。他們本奉命帶走顧少夫人,但入了藏竹苑發現了顧將軍女兒,為盡快脫身離開,便只將孩子抱走。” 疾風所言,與先前周喬的猜測幾乎一致。 “其他人何在?”戰蘭澤問。 疾風低頭,“屬下無能,只抓住一人,暗衛已繼續追蹤。但……若他們都是久在南楚居住之人,對南楚地勢關隘了如指掌,想必很難抓到。” 感受到周璃的手驀地一緊,周喬看向周璃,見她眼里噙滿了淚,周喬輕嘆口氣:“jiejie,知道了昭兒在何處,就一定有應對之法。你放心,我一定把昭兒平平安安帶回來。你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這般傷心欲絕,昭兒她也會感受到的,jiejie不是常說母女連心嗎?” “好,好。”周璃忙拭去眼淚。 從藏竹苑出來,周喬又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直至上了馬車,她才看向一直沒怎么說話的戰蘭澤。 見她看過來,男人了然:“強攻不可取,此事只能軟硬兼施。” 周喬皺眉:“你是指北晉?” “胡族既然想以孩子要挾,必然會把消息漏出去,若能得北晉承諾,哪怕是拿到白紙黑字的證據,胡族也不會一直將孩子扣在手上。燕林軍在胡疆多年,其戰力胡族是領教過的。若有他法,他們也不愿與顧家和燕林軍結下這等仇怨。” 聽了這話,周喬也明白過來,若是北晉出手索要孩子,其實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可隨即她就變了臉色,對北晉而言,若能一舉吞并南楚,便是舍掉皇子公主都不是什么難事,區區軍將之女,龍椅上那位又豈會真的放在眼里? 若是因為一個孩子便立下字據承了重諾,他日若想反悔豈不是壞了北晉大國威名。 “如今,就要看顧家在臨舟心中究竟是何地位了。”馬車停在了肅王府門口,戰蘭澤牽著周喬下來。 “如果北晉當真不管此事,反倒借此將雙方聯盟捆得更緊,又當如何?”周喬直視著他,“我答應過jiejie會把昭兒平安帶回來。” “即便不管,也有不管的法子。”戰蘭澤說,“再等一日。至多一日,便知接下來該走哪步棋。” *** 北晉,皇宮。 守在門口的禁軍侍衛看見佩刀前來的顧霆尉,正欲阻攔就被一腳踢飛出去。其余宮人見狀紛紛退避三舍,云麾將軍脾氣火爆,眼下誰瞧了都知其怒氣正盛,此時招惹怕是小命都難保。 “臣顧霆尉,求見陛下!” “顧卿,進來。”里面男子的聲音波瀾不驚。 顧霆尉推門而入,徑直走到主位的男人面前。那人龍袍玉冠,俊顏朗眸,周身雍華氣度,唇邊噙著笑意,卻又不怒自威。 見顧霆尉怒氣沖沖地進來,臨舟隨意抬抬手,身旁貌美的宮女立刻起身行禮,安靜地退了出去,只留下滿屋的茶水清香和絲絲胭脂香味。 顧霆尉雖不常在宮中走動,卻認得那個宮女。那不是普普通通的低賤婢女,而是從二品戶部主司大人胡善的嫡長女胡憐月。此女才貌聞名北晉,祖上世代簪纓,出過三位國公,兩位皇貴妃。如此出身,便是皇后也做得。但如今竟在宮中做了貼身侍奉陛下的宮女。 陛下不立后,不納妃,想要走到他身邊得到垂憐榮耀,就只有做宮女這一條路。即便如此,各高門大戶的女子尚擠破了頭都不曾如愿。 見顧霆尉多看了眼那女子,臨舟一笑,“怎么,顧將軍終于想納妾了?” “陛下說笑了。”顧霆尉開門見山,“臣今日來,是向陛下請罪。” “哦?愛卿何罪之有?”臨舟親手倒了一盞茶,端起來走到了顧霆尉面前,“風塵仆仆,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再說話。” 顧霆尉哪有喝茶的心思。 臨舟笑著搖頭,隨手將茶盞放了回去,“怎么,以為朕要怪你擅離北晉入楚?” 顧霆尉看著他。 “顧少夫人乃周卿的同胞meimei,得知兄長還活著,想要探望團圓,乃是人之常情。而她懷著身孕又長途奔波,顧卿自然不會放心,這才與之同行,也很合理。” 臨舟挑眉:“既是合情合理,有什么可怪罪的。” “那么黎岳他——” 顧霆尉話還未說完,就見臨舟擺擺手,“黎岳好功,有時失了分寸,朕已嚴厲責備于他,不日他也會登門致歉,你們二人同在軍中,切莫因著些小事失了和氣。” 話說到這個份上,顧霆尉也瞧出了端倪。 楚淵自然不會故意騙他,信上所言句句真切,可見當時朝中的確勢頭不對。可他一回來,擅離北晉入楚竟就變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這怎么反倒像是……在誆騙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