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殺 第91節
“可是……”旁邊拂冬歪歪頭,“新婦入門的第二日不都是要拜見公婆的嗎?” 疾風沒想到她還能插上句話,立時一瞪眼:“這種事你如何知道?跟誰打聽的?小小年紀居然打聽這些。” 這話就冤枉拂冬了,她一本正經道:“是嬤嬤們說的,這不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嗎?家家戶戶都是如此呀。” 這個疾風何嘗不知,但殿下同太后……顯然是與尋常人家不同的。 “什么時候?”周喬問。 “王妃要去?”疾風不解。 自然是要去的,也是應該去的。 jiejie叮囑過,凡事都需明其理,正自身,不做無謂爭執,亦不平白落人口實。無論這婚是如何成的,但只要結為夫婦,便是夫婦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沒什么榮耀好爭,但若給戰蘭澤招來麻煩,她自己也是逃不掉的。 不過就是進宮去問個安,再不濟就是聽一頓教訓和規矩,沒什么好怕的。 于是周喬點頭,“要去。” 第100章 入宮 疾風便把人叫回來,將宮里的傳話聽完。“太后娘娘體恤王妃入楚一路辛勞,新婚后的頭一日就早起入宮實在苛刻了些,便請王妃午前入宮覲見即可,說些體己話,留華陽宮用了午膳方回。”“好。”周喬又低頭喝粥,忽然想到什么,抬頭看著拂冬和疾風,“我是不是該換身衣裳?”以往jiejie入宮赴個宴都要梳洗妝扮上幾個時辰,而她今日是去見太后,就這樣進宮去似乎不大妥當。可這事拂冬就更不懂了,也只好骨碌著一雙大眼睛望向了疾風。疾風寧可跟著殿下出去巡營巡河道,再不濟在書齋陪著看折子都成,總好過應付這些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的事。他絞盡腦汁地琢磨著。 疾風便把人叫回來,將宮里的傳話聽完。 “太后娘娘體恤王妃入楚一路辛勞,新婚后的頭一日就早起入宮實在苛刻了些,便請王妃午前入宮覲見即可,說些體己話,留華陽宮用了午膳方回。” “好。”周喬又低頭喝粥,忽然想到什么,抬頭看著拂冬和疾風,“我是不是該換身衣裳?” 以往jiejie入宮赴個宴都要梳洗妝扮上幾個時辰,而她今日是去見太后,就這樣進宮去似乎不大妥當。 可這事拂冬就更不懂了,也只好骨碌著一雙大眼睛望向了疾風。 疾風寧可跟著殿下出去巡營巡河道,再不濟在書齋陪著看折子都成,總好過應付這些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辦的事。 他絞盡腦汁地琢磨著。 王爺今晨吩咐的是,王妃想做什么想去哪里都成,不想做的事、不想去的地方還有不想見的人都不必勉強。 這樣的話……她若是不想換王妃冠袍入宮,應該就不必換? 但這可是入宮見太后,宮里進進出出多少雙眼睛盯著,若是穿得隨意了,失的可是殿下的臉面。 未等疾風這頭琢磨清楚,周喬已經看明白了他的糾結,便對拂冬道:“拂冬,你幫我找懂宮里規矩的嬤嬤來。” “是!奴婢這就去。”說完拂冬就跑了出去,一刻也不耽誤。 *** 巳時末,華陽宮茶香濃郁。 殿中炭火很足,香爐里也燃著蘭太后喜歡的檀香。 “太后娘娘不是一向喜歡沉香的嗎,怎的近來用的都是檀香呀?”說話的女子聲音嬌滴滴的,卻又并非刻意捏著嗓子如此,這樣聽來便一路軟到心里去。 蘭太后正飲茶,聽了這話笑了笑,看向下座的女子。 管清盈是國相管耀的嫡孫女,管相歷經兩帝,在朝中舉足輕重,然管家卻人丁稀薄,到管清盈這一輩時便只剩下她一人。管耀對這個孫女疼之入骨,而管清盈亦不負祖父期望,生得清秀美貌,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高門女眷當中能與她一較高下的少之又少。 管清盈出落得如此品貌才情,在南楚并非什么稀奇事,因為她從小是被當做太子妃所教養的。而當時的太子人選,是尚未為質的七殿下。 蘭太后早將管清盈當成兒媳來看待,管清盈已滿十七卻遲遲不議親,明里暗里都是在等著戰蘭澤,這一點,蘭太后尤為滿意。 只是誰也沒想到最終戰蘭澤會娶一個北晉女子。 “說來沉香也是極好的,檀香本不做香,多做藥材。沒想放到香爐里燃了竟有如此清雅的香味,還有鎮靜之效,甚是不錯。” 聞言,管清盈點點頭,“那明日清盈再送些上好的檀香來給太后,哦還有梅間香,此香清潤,香味不大,卻有養肌潤膚之效,女子用了容光煥發。太后本就容貌傾城,再用此香恐是要叫天下女子掩面藏身,決計不敢上街了!” 這話說得夸張了些,可以管清盈那般又嬌又俏的聲音說出來,偏叫人挑不出錯來。蘭太后被夸得笑意更深,“你啊你,如今長大了竟還學得油嘴滑舌了。” 管清盈也跟著笑,笑了片刻又嘆了口氣,如此不敬之舉引得太后身邊的掌事宮女明玉看了過來。 但太后并未計較這些,柔聲問:“這是怎的了?” 管清盈起身,行了一禮才道:“清盈是心疼太后娘娘,這才在太后面前失了禮數,請太后責罰。” “這孩子。”太后笑道,“你倒是說說緣由。” 清盈立刻紅了眼眶,“太后愛香,還愛脂粉和養顏之術,清盈不才,只略懂皮毛,時常在太后面前說上兩句,也不過是想逗太后笑一笑罷了。可太后賞識清盈,時常叫清盈入宮陪伴,但如今……殿下已有王妃,侍奉太后一事,便是怎么輪也輪不到清盈了……” 這話說著,兩滴眼淚就落了下來。 “清盈自知比不上殿下的新婦,可人無完人,她常年在沙場那種地方,如何能懂這些制香熏香,想必也難以明白太后的喜好。清盈想起太后寬容不予計較的樣子,便……便心疼難忍。” “你啊,就是心實。快別哭了,瞧著可憐的緊。”太后說著就看了眼明玉,后者立時明白,扶了梨花帶雨的管清盈坐回去。 “你是先帝看好的人,那就是這整個南楚都看好的人,又是管相的嫡孫女,出身何等高貴。你想入宮難不成還有人敢阻攔?這華陽宮你想來就來,不必拘著那些規矩。” “真的?”管清盈聲音還哽咽著,“謝過太后!” “稟太后娘娘,肅王妃到了。” “好,請王妃進來。” 清盈忙擦了臉上的淚,又理了衣襟絹帕,端坐在太后左手邊的位子上,高門貴女的派頭端得十足。 只是,看到門口那道身影時,她原本勾起的唇角漸漸僵住。 縱然逆著光,可那女子的身形輪廓,墨色柔順的發絲,以及輕盈端正的姿態,管清盈便知自己輕敵了。 蘭太后見了來者亦是一怔。 那張臉蛋在蘇繡鳳尾冠服的映襯下更加白皙,應是本就生得靈動,此番又添了妝飾,那雙清透的墨色眸子一如湖水般漾得人心頭發顫,鼻梁高挺鼻頭小巧,殷紅的唇更是尤為勾人。 此等容貌女子看了尚會如此,又何況是落在男子眼中? 奉了熱茶的明玉候在一旁,看得清楚。國相府的這位貴女輸的不是一點半點。 “周喬見過太后。”她走到殿中,略行了一禮。 南楚宮里的規矩她不懂,就算懂,她也不想跪。 依著規制,清盈是要給王妃行禮的,可她見周喬如此不知禮數,便干脆坐在原處,沒有起身。 太后的目光一直落在周喬身上,亦沒有注意管清盈這邊。她并未計較禮數規矩,聲音溫柔道:“一路過來有些冷吧,先吃盞熱茶。” 聞言,周喬再度看了蘭太后一眼。只是她并未說什么,只略頷首,坐到了一旁。 明玉奉上熱茶,周喬接過:“多謝。” 這便是把話柄遞到了人家口中,對面的管清盈捂唇輕笑:“王妃不愧是北晉的女將軍,言行舉止還真是如戰場謀略般叫人琢磨不透……這對著太后娘娘不行跪拜之禮,反倒是對娘娘身邊的人言語恭敬呢。” 周喬喝著茶,順便看了管清盈一眼。初次見面,這人怎么就對她這么有敵意呢?莫不是爹以前在戰場上殺過她家什么人? 于是她開口問:“你叫什么名字?” 問清楚姓甚名誰,才知道有沒有結過仇。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問,落在管清盈耳中,就多了幾分居高臨下還帶著挑釁的意味。 她將腰桿挺得筆直,“我乃當今國相的嫡孫女,管清盈。” 周喬聽后點了點頭,心里琢磨著,沒聽說南楚國相家還出過武將,那應該不是人命的仇了。 見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竟還是這般不咸不淡的態度,管清盈心中涌了怒意。又見蘭太后沒有說話,她便自作主張地添了句:“也是先帝欽定,要嫁于七殿下為妻的唯一人選。” “好了清盈,” 太后這才發話,“怎能如此沒有分寸。” “清盈知錯,請太后息怒。”管清盈一臉可憐又懊悔地閉了嘴,心中卻在暗喜,如此看來太后到底是偏幫著她的。 原來是老皇帝給戰蘭澤物色的人。 這么說周喬就明白了,這是沒能嫁給戰蘭澤當王妃,找她理論來了。 她又喝了一口茶,可這關她什么事?早干什么去了,現在來找她說能有何用。 周喬只喝茶不接話,猶如一記拳頭砸在了棉花上,反倒叫管清盈預備的一肚子話沒法說出口。 “明玉,再添些香來。”太后笑著看向周喬,“南楚的冬日較平素都要燥悶些,時常燃香靜靜心神是好的。” 說話間,香爐里便已添好了香,整個蘭云殿溫暖如春又伴著馨香,果真緩了身上的乏累。 “怎么樣,聞著可還喜歡?若是喜歡,午后便帶些回王府,一則是你自己多用,此香可做藥材,可滋補身子,倒比太醫們開的那些苦得倒胃的湯藥好用些。二則……肅王如今重務在身,常宿在書齋,身心定然也是疲累的,你給他也用些。” 這就是話里有話了,看似是在叮囑香料如何使用,實則卻是在問新婚之夜分房一事。 然而周喬沒聽出來,只知道太后要給,那她就收,便應道:“這香好聞,那我就帶些回去,多謝太后。” 管清盈不知對面這女子是真聽不出來還是裝傻,她心里貓爪似的想知道昨夜殿下為何宿在書齋,公務再忙也不至于忙到連新婚之夜也要如此,若是他根本就是想冷著這個北晉女子,自己豈不有了盼頭? 可偏偏周喬神色無異,還在淡然地喝著茶說著話,怎么問都撬不開她的嘴,管清盈實在有些著急。 本不知該說些什么,恰好太后提及了香,管清盈立刻接道:“太后與王妃說話,本沒有我這外人插嘴的份,只是……清盈自幼得太后教導,深知太后愛香。但瞧著王妃似乎并不懂香,太后所賜可是上好的檀香,王妃就這般坦然收下,也不行禮謝恩,倒是……果真有北晉武人風范。” 北晉武人。 周喬抬眸,直視著管清盈。 話語間明晃晃的嘲諷,周喬本并不在意。南北對峙多年,好不容易來了個北晉質子,想要奚落一番也是意料之中。 但奚落她可以,奚落與她一樣的北晉武將,這可就是找不痛快了。 管清盈被她這一盯盯得竟覺毛骨悚然。周喬原本的身份她清楚得很,可今日見了瞧著也沒有三頭六臂,倒是生了張狐貍精的臉,說不準她的那些軍功根本就是靠這張臉討來的。聽說連北晉的新帝都對她有意,聯姻圣旨一拖再拖就是舍不得她。 對面的周喬神色未變,甚至唇角還勾著方才應太后時的笑,可管清盈卻感受到一股濃烈的壓迫之意,猶如驟然被一只手掐住了脖子,心底生出畏懼,使得后背陣陣發寒,連掌心都滲出了汗。 但太后面前,她還敢動手不成? 想到此,她便強撐著自己不至露怯。 卻沒想周喬忽然一笑,“這么說,清盈姑娘是既懂香,也知禮了?” 第101章 午后 管清盈不明白周喬怎的問這么一句,但既問了,她就絕不讓自己落了下風。“清盈不才,制香品香、規矩禮法是我們南楚女子自幼就需刻苦練習的,清盈承蒙先帝和太后看重,請得宮中最懂禮的嬤嬤到府上指點,方才配得上七殿下之妻這份殊榮。”哦,這是說她不知禮,配不上王妃之位了。周喬這回聽明白了。她點點頭,用著從北晉宮中娘娘們那里學來的調子:“既然是自幼學起來的,那定然是極懂禮數的。”管清盈一笑,還未接話,便聽周喬幽幽道:“也不知是誰家兒郎才能配得上如此品貌的姑娘,若是他日成親了可別忘來王府知會一聲,我和王爺定然是要去吃喜酒的。”管清盈立時變了臉色,“你——”“哦對了,說到這個香……”周喬看向蘭太后:“太后在此,周喬不應說謊。據我所知,王爺是從不用香的,十天半個月熏上一次也是少見,府上還有好多依蘭香、心結香,留著也是可惜,清盈姑娘喜歡香的話,我就叫人送到府上去?”周喬說得面不改色,隨口兩個香名出來,誰還說她不懂香?然這輕飄飄的幾句話,卻聽得旁邊人瞠目結舌。尤其是尚未出閣的管清盈,更是面紅耳赤,羞憤地起身指著周喬:“你竟在太后面前這般羞辱于我,我、我——” 管清盈不明白周喬怎的問這么一句,但既問了,她就絕不讓自己落了下風。 “清盈不才,制香品香、規矩禮法是我們南楚女子自幼就需刻苦練習的,清盈承蒙先帝和太后看重,請得宮中最懂禮的嬤嬤到府上指點,方才配得上七殿下之妻這份殊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