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殺 第74節
這份決絕,倒有些出乎周慕白的意料之外。不過細想來,天下美貌女子眾多,以臨舟的身份更是想要就沒有得不到的。可這其中又有多少女子能真正忠心于他,甚至救過他的命呢。 想罷,周慕白理袖正襟,躬身向臨舟行了一禮。 臨舟見狀起身,“周大人這是做什么?” “臣愿起誓,周家昔日如何效忠陛下,日后也將如何效忠太子殿下。周喬是臣最寵愛的meimei,臣亦望她此生平安順遂,不受半點委屈。不知殿下是否能做到?” 此言之意已經不能再明顯,一股欣喜涌上心頭。 臨舟走近,親自免了他的禮,“有我在,必不委屈了她。周卿放心便是。” “那便望殿下為了喬兒,為了北晉,不要心慈手軟養虎為患。” 第82章 圍襲 祭天大典定在臘月初八,比往年早些,但欽天監左右推敲,只有這一日宜祭宜立。年關前的諸事皆告一段落,各州府官員盡數入京,與京中百官一道雖陛下和皇子祭天。此番祭壇的祭天儀典由禮部盡心cao辦,護衛陛下和百官之責則交給了皇城禁軍和兵部。沿途兵馬以待,數萬百姓跪地拜于圣駕,山呼萬歲。聲勢之浩大勝過歷代帝王,皇帝在暖閣中養病數日,如今身子方好又見此番臣服之象,連連點頭,看臨舟的目光也隨和許多。歸根到底只剩這么一個兒子,縱然再有不悅之事,終歸是血濃于水。況且養病這些日子他將政事處置得不錯,東宮修繕好,他卻遲遲不搬進去。沒有那道立太子的圣旨,他便始終遵循親王該遵循的規制。算是謙卑恭順,沒有逾矩。 祭天大典定在臘月初八,比往年早些,但欽天監左右推敲,只有這一日宜祭宜立。 年關前的諸事皆告一段落,各州府官員盡數入京,與京中百官一道雖陛下和皇子祭天。 此番祭壇的祭天儀典由禮部盡心cao辦,護衛陛下和百官之責則交給了皇城禁軍和兵部。沿途兵馬以待,數萬百姓跪地拜于圣駕,山呼萬歲。 聲勢之浩大勝過歷代帝王,皇帝在暖閣中養病數日,如今身子方好又見此番臣服之象,連連點頭,看臨舟的目光也隨和許多。 歸根到底只剩這么一個兒子,縱然再有不悅之事,終歸是血濃于水。況且養病這些日子他將政事處置得不錯,東宮修繕好,他卻遲遲不搬進去。沒有那道立太子的圣旨,他便始終遵循親王該遵循的規制。 算是謙卑恭順,沒有逾矩。 周喬抱胸站在門口,墊腳望著越來越遠的圣駕,直至看不見了她還是不進府去。 “三姑娘,大公子可吩咐了,黑鷹軍回京之前您可不能隨意出門,若是叫有心人瞧了去,參您一個私自回京那可不是小事。” “知道了知道了,張伯,同樣的話你一日說八遍也不嫌累得慌。我這不是一直在府上待著嗎,連jiejie那里我都沒去。”周喬總算聽話地往府里走。 “早知道就不當什么將軍了,聽起來威風,實則拘束得緊。要是以前我哪里還需在府上拘著?這可倒好,像只縮頭烏龜似的。” 若是以前,她早就進宮去找戰蘭澤了,聽說他今日也隨圣駕一同祭天,可她看了半天愣是沒看見他的車乘。 見周喬不耐煩了,張伯笑笑:“三姑娘,大公子這樣拘著您,也有他的深意。” 周喬一聽果真就不吭聲了。 四皇子的死訊令陛下大怒,有人猜得出是周喬,陛下自然也猜得出。然她此舉偏又是為父母雪恨,軍功赫赫的武英將軍殺了一個犯下滔天大罪的庶人,便是放到衙門里也判不出個什么錯處來。 但橫豎是惹得陛下心里不悅,周慕白才下令拘著周喬,不讓她在當眼處現身。日子久了,這事也就算了。 祭天的熱鬧與她無關,黑鷹軍還有兩日才回來,她不用上朝不用練兵,在府上吃了睡睡了吃,已經閑的要生草了。 嬤嬤勸她練練女紅,周喬皺著眉捏著針活像受了什么刑法,最后針線一扔,去院子里耍起刀來。 府里便因著這場刀熱鬧起來。女使嬤嬤們,管家小廝們都圍在前院,被周喬出神入化的刀法驚得贊嘆連連。 此時忽然轟隆一聲的震天之響,震得地上晃了幾晃,周喬落地都險些沒站穩。院里的人皆是沒反應過來,緊接著猛烈的刀劍喊殺聲傳來,大伙才知事情不妙。 今日乃是祭天大典,京中最為盛大之事,陛下皇子和朝廷重臣甚至后宮高階妃嬪都要出宮祭祀,若有任何差池,后果不堪設想。 “不好了!不好了!”護國將軍府一名外出采買的小廝跌跌撞撞地跑了回來,“三姑娘,外面忽然涌出大量兵馬,穿的不是咱們北晉將士的盔甲,個個兇狠連老人和孩子都殺!” “可是打家劫舍的歹人?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陛下皇子眼前竟也有人公然行此大逆之事!”張伯憤憤道。 “他們在何處,就在府外?”周喬皺眉問。 “不,不是!小的是從長市街一路跑回來的,幸得那些人沒有追來,否則必要血濺當場。”說著說著,那小廝面色一變,“可他們是朝著相反方向去的,那、那豈不是離祭天的祭壇更近!” “糟了,大公子可就在祭壇!” 話音未落,周喬便已經下令:“去將我的弓箭拿來,將各處府門關嚴,府兵守門,若有敢擅闖者格殺勿論!” 小廝匆匆捧來了弓箭,那蛟舌大弓有匹敵神臂弩之美譽,只是也有些重量,那小廝端得費力,卻見周喬單手拿過,另一手拿了箭筒背在身上。 張伯追著周喬出府,見她翻身上馬,馬兒嘶鳴急促有狂烈疾馳之勢,忙大聲道:“三姑娘,你一人太危險了,將府上這些府兵都帶上吧!” “不必,他們戰力不行去了也是送死,就留下來保護府上之人。張伯,若遇危險盡可殺之,不必顧念半分,縱然犯了天大的罪,也有我和大哥回來一力承擔!” 說完她一夾馬腹,那匹隨她征戰多年的戰馬仰頭長鳴一聲,朝著皇家祭壇飛奔而去。 沿路鋪面被打砸燒毀得不成樣子,行軍打仗用的火雷能瞬時炸死千人,如此猛烈之物用在了手無寸鐵的百姓身上,當知后果有多慘重。 刺鼻的味道越來越濃,周喬遠遠看見冒著滾滾黑煙的祭壇,心沉了幾分。且不論上京城里為何會有火雷,只看從四面八方涌來與禁軍和護城軍廝殺成一片的黑壓壓兵馬,就知今日之事根本不是什么打家劫舍,而是想要毀滅北晉的有備而來。 皇帝、皇子、大臣、甚至嬪妃,若能一舉殲滅,還有什么北晉可言? 禁軍和護城軍在這繁華京都待得久了磨滅了斗志,驟然迎敵,還是金戈鐵馬攻勢猛烈的強敵,已然生了畏懼怯戰之心。 一旦怕了,那不輸也得輸。 此時皇帝和臨舟還有一干大臣被北晉兵馬圍在中間,周喬看見大哥安然無恙時,終于松了口氣。 可再一看,卻沒有那道白色身影。他不在臨舟身邊,也不在大臣之中。 片刻間又一批兵馬涌了上去,銀鱗戰甲,金戈長槍,猛虎戰旗上赫然一個鎮字。 南楚鎮北軍。 雖從未交戰過,但一定錯不了。鐵馬圍陣,區區凡身rou體如何抵擋得住。禁軍統領祁雍滿臉是血,廝殺在最前方,不讓南楚兵馬撕開口子借機攻入,卻沒看到一柄尖銳長槍從背后刺來,刺穿了一個禁軍將士的脖子,直直地要扎入祁雍的后背。 “統領小心!” 祁雍聞言轉過身來,卻已來不及避開,眼見著那一槍要刺入他的眼睛,忽然咻的一聲,一支羽箭自他耳邊擦過,長槍桿應聲斷裂,那個南楚將士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中斷裂得參差不齊的槍身,剛抬眸看去,就驚恐地看見泛著銀光的箭頭射了過來。 凄慘的叫聲當即響起,那箭自他眼中扎進,混著青黑色的血流了下來,那人痛苦的摔落馬下,摔得腦袋裂開。 緊接著數箭齊發,將攻得最猛的那幾人盡數射落,給祁雍等禁軍將士換了來片刻喘息之機。 祁雍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看見了周喬由遠及近的身影。 “是武英將軍來了!” 不知是誰率先喊出一句,引得敵軍目光紛紛投向周喬。烈馬疾馳,這個單槍匹馬殺過來的女子身段纖瘦,卻揮刀如臂猛如蛟龍,一刀下去數顆頭顱落地,guntang的血濺了馬的眼睛,亂蹄飛土亂了陣式。 周喬的戰馬在亂陣中橫沖直撞,使敵軍難以近身,而她竟在此時放開韁繩,雙手握住刀柄,徑直朝著那陣中之人砍去,那人雖驚于周喬這不速之客的殺敵氣勢,但見她只有一人,不由冷笑一聲,抬刀便擋,勢要將周喬震于馬下。 卻未想雙刀相撞發出刺耳的聲音,緊接著嘭地一聲,那人眼睜睜地看著手中之刀應聲斷裂,殘刃尚未落地,薄如蟬翼的刀鋒已經劃開了他的脖子。 血痕從一道線變成猙獰的血口子,眾人眼睜睜地看著那顆頭顱一點點歪掉,最后竟摔落在地,而那具無頭身子還直挺挺地立于馬背上,下一刻才隨頭顱倒了下去。 離得最近的兵士都未看清周喬的刀是如何收回,就見都統命喪黃泉,而眼前這位如此殘忍之人竟連眼都未眨一下。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如此軍心大亂的好時機,周喬怒喝一聲:“還等什么?!” 祁雍最先明白過來,圍陣已亂又無坐鎮之人,此時不攻更待何時?他一抹臉上的血汗,沸騰起來的熱血已讓他感受不到身上傷口的痛意,他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面:“給我殺!” 震天的喊殺聲再起,北晉禁軍和護城軍已有了要搶占上風的勢頭。然對方兵馬乃是數倍之多,周喬撕開一條口子沖出圍陣:“給本將軍撐住了!” “是!” 祭壇前的敵軍被斗志鼎盛的北晉軍隊纏得脫不開身,只聽一聲巨響,天上炸出了紅煙。 “這是使詐!”南楚兵士中有人率先喊出聲,“燕林軍遠在胡疆,根本趕不回來!” 此言一出,南楚兵馬立刻攻得更猛烈。皇帝被臨舟護于身后,看著周喬來而又去,不禁開口問道:“周卿,她可還會回來?” 周慕白立于皇帝身側,聽聞此話才收回了望著周喬背影的視線,微微頷首:“會。” 皇帝這才放心地點點頭。周慕白的目光落在臨舟臉上,他蹙著眉,看著眼前的的廝殺場面。手中之劍攥得極緊,攥得指尖發白。 “殿下不可犯險。”周慕白淡道。 臨舟沉聲:“總能多殺幾個,難不成要本王一直這般袖手旁觀?” “舟兒不可!”皇帝聲音有些顫,“你是父皇唯一的兒子,如何能入那刀劍無眼的戰局中去!” 話音未落,便有馬蹄重踏聲傳來,周喬去而復返,身后跟著眾多兵馬。 “這是……”有一大臣瞇了瞇眼,“錦州的兵馬?” “是了是了!”兵部李大人立刻想起,“陛下,錦州衛當日與黑鷹軍一并在武英將軍麾下cao練,當初為黑鷹軍改軍制時也將這錦州衛一并給改了,凡盛日之時如帝王出巡,眾臣入京等等,錦州衛便要派軍駐扎于城外,以便應不時之需。只要有京中示警,他們便可不用傳召立刻入城!” “臣見此軍策甚好,便也讓其余駐軍效仿。未想有朝一日真的派上用場!這武英將軍未雨綢繆,當真是天生的將才!” 這幾萬兵馬如及時雨一般來得恰到好處,圍在皇帝身邊的大臣們臉上立刻有了笑模樣, 唯有周慕白和臨舟沉默地看著再次歸來的周喬。 雖隔得有些遠,卻知一定是血浸透了衣衫,才會順著她的衣襟滴了下來。 第83章 出逃 城門被敵軍攻占,外面的錦州兵馬難以攻入,指揮使黎岳看見那道信號彈時,便知京內情況已然不妙。一籌莫展間城門內反而安靜了下來,緊接著一聲巨響,里面似有重物落地。城門緩緩打開,一道纖瘦的身影和一匹高大戰馬映入眼簾。汗浸濕了她的鬢發,血浸濕了她的衣衫,遍地尸身狼藉,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在城門打開的一瞬間涌了出來。錦州衛的兵馬便是踏著城門口的尸山入城勤王救駕,雖未親眼見到,但入城之時那些殘缺百般慘狀的尸身,無不在訴說著方才經歷過怎樣一場廝殺。黎岳率兵追隨于周喬,想起了在錦州初見她時的情形。朝廷懲治了舊指揮使,從兵部調任黎岳繼任為新任指揮使。方到軍營,便聽見演武場上將士吼聲,數萬軍漢累得氣喘如牛,卻無一人敢松懈半分,能如此震懾,當知練兵之人的狠厲。然他朝高臺上望去,卻只見一容貌精致的少年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著果子在啃。雖早有耳聞那并非少年,而是護國將軍周華安的女兒,女子從軍本就是稀罕事,執掌一軍便更是本朝前所未有,即便她在胡疆立下軍功,他卻也并未高看她一眼。尤其是她本該只cao練黑鷹軍,卻連著不屬于黑鷹軍的錦州衛兵馬一并cao練了,當真是恃功傲物。 城門被敵軍攻占,外面的錦州兵馬難以攻入,指揮使黎岳看見那道信號彈時,便知京內情況已然不妙。 一籌莫展間城門內反而安靜了下來,緊接著一聲巨響,里面似有重物落地。 城門緩緩打開,一道纖瘦的身影和一匹高大戰馬映入眼簾。汗浸濕了她的鬢發,血浸濕了她的衣衫,遍地尸身狼藉,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在城門打開的一瞬間涌了出來。 錦州衛的兵馬便是踏著城門口的尸山入城勤王救駕,雖未親眼見到,但入城之時那些殘缺百般慘狀的尸身,無不在訴說著方才經歷過怎樣一場廝殺。 黎岳率兵追隨于周喬,想起了在錦州初見她時的情形。 朝廷懲治了舊指揮使,從兵部調任黎岳繼任為新任指揮使。方到軍營,便聽見演武場上將士吼聲,數萬軍漢累得氣喘如牛,卻無一人敢松懈半分,能如此震懾,當知練兵之人的狠厲。 然他朝高臺上望去,卻只見一容貌精致的少年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手里拿著果子在啃。 雖早有耳聞那并非少年,而是護國將軍周華安的女兒,女子從軍本就是稀罕事,執掌一軍便更是本朝前所未有,即便她在胡疆立下軍功,他卻也并未高看她一眼。尤其是她本該只cao練黑鷹軍,卻連著不屬于黑鷹軍的錦州衛兵馬一并cao練了,當真是恃功傲物。 然下一刻,周喬似乎是果子吃完了閑來無聊,便下演武場去拎人站規矩了。黎岳遠遠瞧著比她高大了不知多少的軍將被掀翻在地挨了鞭子時,才恍覺自己犯了戰場上最不該犯的錯——輕敵。 圍攻祭壇的鎮北軍見援軍已至,竟也不戀戰,當即撤退了。 周慕白見狀微微蹙眉,只是周喬歸來,他的目光便由此轉向了她身上。 “周喬救駕來遲,請陛下贖罪!” 雖是跪在陛下面前,但周喬余光看向周慕白,見大哥點了點頭,這才放下心來。 “你這孩子,怎么就遲了?明明是來得及時,朕定要好好嘉獎!來人,先回宮!”說罷,皇帝又看向周慕白,“周卿留下吧,今日之事定要查個清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