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我跟阿楓前后桌坐了兩年呢。對了哥，我想買幾斤巖蜜送人，那人給我家里人幫了大忙，你家現在有沒有品相好點的巖蜜了？”

    和人工養蜂不一樣，巖蜜的產量和品質純屬靠天吃飯，每一年、每一季的巖蜜好壞、產量多少，都是隨機的，不過山楓告訴過江小滿，一般經常采蜜的人家都會留點好蜜，碰到肯出錢的土豪就能賣個好價錢。

    江小滿不是土豪，但是，衛昇給了江燦燦這么好的一個走出大山的機會，還幫她聯系到了集團最牛逼的經紀人；馬悅楠發了條圍脖就讓學校的視頻號短短一周漲粉百萬……這都是天大的人情，不送點好東西，他心里過意不去。

    “好蜜倒是留了點，一百五一斤，要是送的不是什么要緊的人，買八十一斤的也瞧不出來的。”不知道是不是吃了江小滿的糖，山巖的語氣比之前好了些，居然還開始替他省錢了。

    “我要最好的巖蜜，一百五是吧？給我裝四斤！”江小滿強忍著rou痛道。

    一斤巖蜜也沒有多少，一百五一斤，等于吃一勺蜜就要幾塊錢，四舍五入，這簡直就是在吃錢！

    山巖家看起來是村子里比較富裕的人家，剛進村倒是沒看出來，沒想到居然還是前后兩進的屋子，不過他家后面那排明顯是以前的老房子，后來前面蓋了新房子，后面的也沒拆平時拿來堆點柴火糧食什么的，旁邊有一間房就是專門拿來儲藏蜂蜜和蜂蠟之類的——上好的野生蜂蠟也是可以賣錢的。

    山巖打開房門，拿了個裝蜂蜜的桶子出來，用特制的一斤裝的勺子給他灌好的四瓶巖蜜，這巖蜜都是今年的新蜜，看著有點像煉化后的豬油，山里溫度低，蜂蜜幾乎都快凝固了，卻和雪白的椴樹蜜不一樣，是那種類似黃油質感的顏色。

    江小滿見過這種真正的巖蜜，他爸以前有個跑山的兄弟，每年路過他們家的時候都會給他帶點這種巖蜜，不同季節采割的巖蜜味道都是不同的，初夏是百花香中帶著淡淡的藥材味兒，秋后采割的巖蜜味道更像是復合了多種野果野花的香味。

    “山巖哥，你們家就你一個人嗎？”進來半天也沒看到家里其他人，江小滿背包里還有好多適合不同年齡段的禮物沒送出去呢，心里有些不踏實。

    禮物沒送出去，也沒有討好山巖家的其他人，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帶自己進山拍視頻。

    “我契兄弟跟人進山撿菌子了。”山巖悶聲道。

    江小滿默默在心里消化了一下這句話，頓時瞪大了眼睛。

    第61章

    契兄弟這個事兒, 江小滿聽他爸說起過，聽說他爸那個常年跑山的兄弟，就是因為娶不到媳婦，最后在別的村找了個男人結了契兄弟。

    聽江有糧說, 早年間他們郎山這邊嫁娶還挺多的, 后來隨著一代代的年輕人出去打工，出去的女孩子, 除非家里逼著, 否則很少有人愿意再回老家結婚。

    其實想想也正常, 郎山實在是太窮了！女孩子從出生就開始吃苦，嫁人之后只有更苦，照顧孩子, 伺候一家老小，還要下地干活、喂豬、種菜、砍柴、做飯……最要命的是還要一個接著一個不停的生孩子, 直到替夫家生下一個能傳宗接代的兒子為止！

    聽說有些人家覺得一個男孩子也不保險，還要求兒媳婦多生幾個兒子，簡直就是把兒媳婦當成生育機器！

    更讓江小滿無語的是，你催生就催生吧, 起碼孩子生下來，老人幫著帶帶孩子？

    并沒有！這里的習俗是一旦娶了媳婦，家里的老人就跟殘疾了一樣, 做飯洗衣、打掃衛生全要使喚著兒媳婦去做！

    孩子生下來也沒人幫著帶，更別提像城里那樣送去托兒所了，江小滿小時候就經常看到村里的女人們，手里牽著兩個, 背上背著一個, 還要去山里砍柴、打豬草、種地, 年紀輕輕，卻蒼老的好像幾十歲的老婦人……

    這么說吧，進了城，就算是再黑心的資本家，也不敢這么剝削欺負自己的員工啊。

    所以說，郎山這邊但凡出去打工的，現在已經很少有愿意再嫁回來的了，她們寧愿在廠里找個家在城市附近、家境稍微好點的男人，哪怕夫妻倆都是打工的呢，也比回老家當留守婦女的生活要好太多。

    就這樣，一代接著一代，出去的女孩子再也沒有回來，郎山的男人們在山里都娶不到老婆，更別提在外面找了，人家一聽到你家是郎山的，跑得比兔子還快！

    沒辦法，總不能一輩子打光棍吧？

    聽說早年間還能兩、三個漢子合娶一個媳婦兒，一家一年，在誰家懷的孩子就算是誰家的，后來這種侵害婦女合法權益的違法行為被嚴查了幾次之后，大家也不敢合伙娶媳婦了，只能在附近找找有沒有合適的結個契兄弟。

    這種關系不受法律保護，連結婚證都不需要去領，反正山里人窮得很，家里也沒啥財產糾紛，看對了眼，倆家合一家，就這么搭伙過日子，也算是有個暖被窩的了。

    只是，江小滿沒有想到的是，山巖家看起來并不算特別窮，他會打獵，還會攀巖割蜜，個頭高壯，長得也不錯，居然也會因為娶不到媳婦跟人結契兄弟？

    不過，很快這個謎題就破解了。

    山巖的契兄弟撿菌子回來了。

    這個季節正是山里幾種珍貴的野山菌出來的時候，山里人每天都會花費大量的時間進山撿菌子，這些野山菌曬干之后，一斤能賣好幾百塊錢，這可比種洋芋賺錢多了，怪不得江小滿過來的時候山巖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看來是自己耽誤他和契兄弟一起進山撿菌子了。

    “你就是阿楓的同學吧？長得挺好看呀？”山巖的契兄弟脫下帽子，江小滿頓時眼前一亮。

    和他預想中的山里漢子不一樣，山巖的契兄弟五官精致、修眉長目，笑起來眉眼彎彎，看著格外可親，皮膚也不是他們山里人常見的黝黑，而是天然的細膩白皙，大約是剛爬過山，白皙的臉微微泛著紅暈，就連額頭的汗珠子都襯得像荷葉上滾動的露珠一般晶瑩可愛。

    山巖默默走過來，摘下愛人背上的背簍，順手把他給牽走了。

    江小滿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真不是他好色，盯著人家的契兄弟使勁看，主要是他在郎山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看到長得這么好看的男人呢。

    毫不夸張地說，山巖的契兄弟長得可比現在娛樂圈很多所謂的小鮮rou好看多了。

    不知道干什么的時候，幫著干活肯定是沒錯的。

    江小滿非常自覺地蹲下來，幫著他們一起收拾菌子。

    山巖話不多，但是他的契兄弟卻很愛說話，沒多久，江小滿就知道了，他叫江魚，是這邊山下江邊上的，江魚和山巖從小就認識，還在一塊上過學呢，后來也不知道怎么的，同齡的其他年輕人都進城打工了，只有山巖沒去，江魚也沒去，就這么一拖再拖，拖到兩家大人都沒法子了，家里也確實窮得娶不起媳婦，只能默認倆人搬到了一塊。

    江小滿有理由懷疑，這倆人肯定打小就看對眼了，否則的話，先不說家境了，就單憑這相貌，也不至于找不到媳婦兒啊。

    “說起來，咱們兩家說不定祖上還是一家呢。”江魚非常高興地說。

    “哈哈，你家跟我爹估計還能是一家，跟我肯定不是。”江小滿哈哈大笑，一點也沒有因為自己的身世悲傷，大大方方地跟江魚和山巖說了自己是江有糧趕場撿來的孩子，雖然跟他爹姓江，但嚴格說起來，并不算是江家的血脈。

    不過這年頭，是不是誰家的血脈也沒人管了。

    畢竟連他們的祭巫都跑到山下追星去了，所謂宗族血脈，還有誰去在乎啊？

    山巖楞了一下，江魚也呆了呆，仿佛突然發現了什么新大陸，推了推他家那口子，湊到山巖耳邊低聲埋怨他：“我說什么來著？咱們就該經常下山去逛逛，萬一哪天也能趕場撿個孩子呢？”

    好家伙！這是自己生不了，又不能違反法律去買一個，打算白撿一個孩子呢？

    江小滿一陣無語。

    沒想到山巖居然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那以后咱們空了就下山去趕場。”

    麻蛋~還真以為下山趕場就能撿到孩子啊？

    他這么聰明伶俐、四肢健全、不聾不瞎的整齊孩子，幾十年也難得撿到一個好嗎？真要有，早給人販子撿去了！

    不過，說起來他還真是好命，被人丟在集市上，好巧不巧，正好給他爹看到了！

    江小滿不敢想象，自己萬一真被人販子撿去了，現在會是什么樣子……

    想到這里，他倒是對山巖夫夫倆“下山撿孩子”的想法非常贊同了——真要碰上棄嬰，與其給人販子撿去了，還不如讓山巖夫夫倆收養呢。

    有了這一出，夫夫倆對江小滿這實誠孩子倒是多了幾分熱情，聽說他想跟著山巖他們進山拍視頻，江魚大腿一拍：“去！咱們一起去！我帶著你，咱們還能一路撿菌子呢。我跟你說，上次我跟你山巖哥他們進山，找到了一窩野生靈芝，最大的一個有臉盆那么大呢！”

    山巖似乎非常聽江魚的話，江魚一說帶著江小滿，他連頭都沒抬，仿佛這個家的一切都是江魚做主的。

    江小滿眼珠子一轉，拿起自己帶來的背包，從里面翻出了一些面霜、護手霜、洗面奶之類的，還有剩下的糖果和巧克力，一股腦的塞給江魚：“小魚哥，我來的匆忙，家里也沒啥好東西，這些糖和護膚品都是同學送我的，我平時也用不著，你們住在山里，下山一趟也不容易，這個你拿去用！”

    這些護膚品都是上次他回學校的時候，宿管大叔給他的。畢業生清理宿舍的時候丟了好多在宿舍里，宿管大叔進去打掃的時候，看到有些還沒開封，也沒過期，就撿回來好多，正好見他回去，就給了他一大包——宿管大叔也知道他家是山里的，估計平時也舍不得買這些。

    “哎呀~我正好想買護手霜呢，每次下山趕場都忘掉。”江魚驚喜地拿起幾管護手霜，擰開一管聞了聞，男生宿舍用的護手霜香味并不濃郁，不是凡士林就是蘆薈之類的，倒是正適合江魚。

    山巖盯著護手霜看了一會，又看了看江魚手上皸裂破皮的地方，眼中不由閃過一絲懊惱。山里人經常下地干活、進山撿菌子砍柴什么的，手上難免劃傷或者皸裂，時間久了，結了老繭就好了，也沒人去買什么護手霜。

    但是江魚不一樣，他似乎天生就皮膚細嫩，不過大家都是男人，平時手上破了點皮也不會特意跟他說，山巖也粗心，竟從沒想到要給他買護手霜……

    江小滿正跟江魚說笑呢，冷不丁感受到旁邊散發出陣陣幽怨的冷氣，余光一瞥，就看到山巖目光深沉地盯著他看呢，頓時渾身一僵。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大學的時候也看過不少同學談戀愛，自然明白山巖這是吃醋了。

    要命！他只想著江魚跟他一樣都是男人，送點東西不算什么，卻忘了人家是有夫之夫……那個“夫”還在旁邊看著呢。

    江小滿：o(╥﹏╥)o

    所以現在怎么辦？這種情況已經超出了一個社交小能手的技能范圍，他又沒談過戀愛！

    好在一通電話及時挽救了他。

    “小滿哥，你這兩天能去燦燦家幫我們拍一下她家戶口本嗎？要命了！又有新規定了，未成年選手都要提供戶口本備案！”

    “明天行嗎？正好明天我們要去燦燦家里送東西。”江小滿簡直對這個節目組無語了，“你們還有別的什么規定嗎？干脆一口氣都說清楚了，不然等我走了，你們可別指望他們家自己拍照發給你們，燦燦家壓根就沒手機。”

    “那現在可說不準哈哈~這幾年國家對未成年人的保護可是越來越嚴格了，畢竟你也知道的，現在大家都不愛生孩子了，幼崽多么珍貴呀~”生活老師打了個哈哈，把電話給掛了。

    江小滿：“……”

    看來電視臺的錢也不好賺啊！

    本來以為只要參加比賽唱唱歌就行了，沒想到這比賽才剛開始呢，就是這種補證件補手續，還要配合節目組各種直播錄花絮什么的，怪不得錄制期間節目組會給他們發補貼。

    江小滿現在總算搞清楚了，這特么不是補貼，這就是工資和加班費吧？

    第62章

    山巖和江魚雖然住在山里, 但也是有手機的。

    江小滿跟他們交換了手機號碼，互相加了好友，約好后天過來跟他們進山拍視頻, 就急匆匆地帶著裝好的巖蜜離開了。

    再不離開, 他就要被醋壇子山巖給盯出個窟窿了。

    不過，雖然落荒而逃, 路上江小滿還真撿到了不少菌子。

    看來江魚說的沒錯, 這個季節老山坳子這邊的野山菌是真的多, 有的就干脆長在路邊, 江小滿一路走一路撿, 到家的時候，他隨身帶著的塑料袋都裝滿了。

    晚上, 江小滿用野山菌燒了一大鍋雞rou, 還烙了一籃子苞谷面餅子, 炒了幾個菜, 這種餅子單吃有點噎嗓子, 不過，撕成小塊放在碗底, 再盛兩勺野山菌燒雞，湯汁把苞谷面餅子泡軟了特別好吃！

    第二天一早，方星塵和褚夢鸞就一人背著一個背簍上山來了，方星塵手里還拿了自拍桿，一路走一路拍視頻。

    他們現在已經很有經驗了，基本上不用特意寫腳本，有時候反倒是中間突然出錯, 當天的視頻播放量反而比平時精心拍攝剪輯的還要高。

    說白了, 現在的網友都不傻, 而且大眾更喜歡看的不是完美人設，反而是貼近生活、一看就是日常生活真實記錄的短視頻。

    搞清楚了這一點，方星塵現在已經徹底放飛自我了，結果沒想到他們自己不打造人設了，網友們倒是開始給他們總結整理出人設來了。

    因為學校官方賬號做得不錯，方星塵和褚夢鸞的個人賬號漲粉也很快，這兩個，一個從灌籃高手變成了喂豬小能手，一個從鋼琴小公主變成了黑暗料理大師，倆人的化學反應簡直讓網友們欲罷不能，甚至特意挖到了他們倆的個人賬號，結果跑進去一看，臥槽更好笑了！

    原來他們倆以前在學校居然還是系花系草，再聯想到倆人踩著解放鞋喂豬摸雞蛋的畫面，更搞笑了有木有？

    “燦燦家現在沒人做飯，我帶了點菜，咱們中午給江奶奶和小月月做點好吃的。”江小滿背起裝的滿滿的背簍，又把剩下的不太重的東西給倆人分了分，三人一路爬過一個山頭，又走了十幾分鐘，已經能看到江燦燦家的老宅屋頂了。

    “呼~累死我了！”方星塵一屁股墩在路邊一排半人高的田坎上，覺得自己嗓子眼里都在冒火了。

    他簡直不敢想象，這么陡峭的山路，江燦燦那么小小的一個孩子，是怎么一天兩趟來回跑著去上學的……

    “堅持一下吧！還有十分鐘就到了。”江小滿幫他把掛在背簍上的水壺取下來，擰開讓他喝兩口續命。又去幫褚夢鸞把背簍卸下來，讓她在這里等著。

    “這邊離燦燦家不遠了，夢夢你在這里歇會兒，我把星塵帶上去再下來接你。”

    方星塵還能喘息著說兩句話，褚夢鸞已經完全力竭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整個人癱坐在田坎上，呼哧呼哧喘得好像一只陳年老舊的風箱。

    褚夢鸞艱難地擺了擺手，表示認慫。反正她是半步也走不動了，更別提背上還背著個大背簍了。

    江小滿跑山路很快，把方星塵送上去之后，他立刻拿了一根竹竿下來接褚夢鸞了，竹竿是給褚夢鸞撐著當登山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