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我狂戀 第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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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不說算了。”友枝甩了甩濕漉的發絲,這么失了興致地說。 可能是因為他的態度,少女的語氣變得有些淡漠。 “你一個人在這繼續泡著吧,我不管你了。” 她轉身飛快地游走了,然后利落地上岸,再圍上毛巾。 見狀,祁凜唇動了動,修長的指尖抬起,似乎想挽留,最后卻又遲疑地放下來。 自己都覺得奇怪。 他好像,并不能阻止她離開。 少年握緊了指尖。 而且那個光鮮的,艷烈生姿的丫頭,她也根本就不會為誰停留吧。 只要對他的興趣一過,就會離開的。 他已經沒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因為什么也沒有擁有過。 他離經叛道,野蠻暴力,脾氣又差。 大概也不怎么討人喜歡。 一開始是興趣,想看她被惹毛的樣子,覺得好玩而已。 可是,后來只要和她在一起,他卻能感到名為“開心”的意味。 完全未有過的體驗。 祁凜心臟很亂,輕輕地吐息,在頭頂傾瀉的燦爛極熱的日光照耀下,他輕輕地抬手,捂住眼睛。 ——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覺得難以抽身了。 第55章 晉江文學城正版首發 他抿唇閉了閉眼, 覺得自己腦海里那股紛繁雜亂要壓死人的滔天思緒,忽然就這樣消失了。 女孩的聲音依舊回蕩在耳邊: ——你為什么想死啊? ……因為活著沒意思啊。 他抬手摸了摸左肩上的那道舊燙疤,無比譏諷地扯了扯唇。 多少年了, 這東西還是去不掉。 也正如他的人生一樣。 永遠,永遠都是黑的。 看不到盡頭了。 他閉目,屏氣,然后再一次沉入了水底。 這一次,眼前很暗。 也沒有人會過來拉他。 祁凜有時候會很喪。 呵,是人都會喪,不過就是分“撐過去了所以勉強繼續活著”和“撐不下去于是就死掉了”,這兩種人生的可能性而已。 前者被稱為明事理且熱愛生活積極向上,后者就是心理脆弱不堪一擊枉顧生命、對不起父母云云,是被世人的吐沫星子瘋狂濺滅并淹死的存在。 之所以不想寫作文。 是因為他壓根不信那些虛無縹緲的大道理,或者溫情脈脈的雞湯,什么“父愛如山”“母愛如水”,什么“風雨過后前途必是一片光明”以及“堅守本心,世界終將為你而來” 他坐在位子上, 聽著臺上的同學那些聲情并茂的歌頌,心里只覺得無聊透頂, 好笑至極。 他生下來就被親人扔在破道觀里。 被人扔了三次, 或許還有更多。 頂著同一個諷刺至極的祁姓,和那人卻見過僅有幾面, 對于那個男人的面容,他幾乎模糊不清。 眉角的傷已經結痂了,但時不時還是會抽痛, 就如同, 即使他不住在那棟關著精神病女人的陰暗別墅, 卻還是能在每晚,都聽到孫薇那歇斯底里的嚎叫。 一聲一聲,滿是怨恨,從無止息。 明明是生了他的女人。 卻對他如此殘忍。 他還記得自己年幼時,被她推下泥灘的那個時候。 身子骨那么疼,頭幾乎疼到要裂開,明明是昏昏沉沉的,卻因為求生的意愿而硬生生變得清醒。 嚴重的肺炎沒有要了他的命,卻在那種時刻,慌亂和恐懼將他助推著,瘋狂拽向死神的那一頭。 泥沙盡數灌進鼻子里,他漸漸感到呼吸困難,海水的腥咸味是那么惡心,他就像是只臥沙的螃蟹,雙手雙腳無力絕望地撲騰著,隨后被迫陷入到未知的泥灘深處。 下落,下落。 沒有支點的深陷,痛苦,恐慌,呼喊到幾乎破了嗓子,然后是下墜到了極點的絕望。 【救救我,救救我】 他陷在泥灘里,這么對孫薇撕心肺裂地喊。 mama,救救我。 求求你,求求你。 別丟下我。 救救我啊。 我會乖的,我會聽話的,我會乖乖吃飯,乖乖睡覺,絕對不會吵到你,絕對不會的,mama。 我不會發出一點聲音惹你生氣,mama,求求你,求求你,別丟下我。 ……別丟下我啊。 他不斷地下落深陷,拼命掙扎,揮舞著手臂,眼睛因為恐懼而瞪大,幾乎要裂出眼眶。 最終卻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走下了那個低矮的土坡。 從來,沒有回過頭。 一個學術層面頗為棘手的精神疾病,于是恐怖的惡魔和極端的病態占據了她的腦子,讓孫薇變得時而瘋癲時而悔恨時而溫柔,她每次對他惡語相向,或者將他獨自一人扔在數九寒天的陌生街角。 一次又一次。 那天他憑著記憶努力走回家里的時候,沒有任何人在意。 然后夜里,他就發起了高燒。 至于孫薇。 在她清醒過來之后就會抱著他猛烈地哭,一遍遍地重復說著對不起,對不起,mama有罪,阿凜,不要恨mama,mama不是故意的,mama發起病忍不住。 但是如果他這次真死了,等她恢復正常的時候,會為自己的罪行,而悔恨哭泣嗎? 而那時候他是來不及想的。 因為在最后那句撕心裂肺的“mama”后,是被灌進他嘴里的,無數腥臭而腐爛的泥沙。 最后,他是被一個眼尖的漁民給救起來的。 而幼小的自己連同那副細瘦的軀干早已經死去,活下來的是麻木的骨架和無謂的身體。 后來孫應堂跟他說,小凜,你mama不是故意的,她身不由己,你不要怪她。 你去簽諒解書,因為她不能被關進監獄里,去救救你mama。 ……那誰來救救他呢? 被視為野種,恥辱,敬而遠之。 年幼時被一群小孩子按在地上踢打,被推進廢棄的井底一天一夜,也沒人來幫他,找他。 他們卻要他諒解。 卻要他去救人。 他曾被他們中的誰善待過了嗎?沒有。 那他做錯什么了嗎? 沒有。 這惡心透頂的人生。 這cao蛋的,令人作嘔的,極度不公平的世界。 真好笑啊。 祁凜想,好像他真的在那時候死掉的話,也沒有任何人會在意。 —— 水池的表面被泛起漣漪。 濃云遮蔽了太陽,整個天空開始變暗。 很黑,祁凜的眼睛緊閉著,似乎已經屏氣到限了。 可是他不想出去,就這么在水里待著吧,外面的陽光和樹木和人都很吵鬧,周圍的一切都讓人生厭,喋喋不休的大人,自以為是的蠢貨,虛偽又對他鄙夷的親戚,發瘋地,歇斯底里地咆哮的瘋子母親。 沒什么可愛的東西。 也沒什么重要到可以將他留住。 就這么下沉吧。 嘴里漸漸涌出氣泡,他隱約想著,這一次又會到什么地方呢,難受到極點的時候,腦子里會炸開灰色的煙花,是瀕死的感覺,因為劫后余生時肺部的喘息很暢快,他曾無數次這么干過,挑戰極限時的那種瘋狂——不是不想活的,不是的,只是想試試徘徊在極端邊緣的模樣,反正日子一天天這么麻木地過,乏味又無聊,這是一種極少有的刺激,唯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