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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兄不善(重生) 第68節(jié)

    司瀅也不扭捏,剝了荔枝獻過去:“那萬一要進宮去,就少不得叨擾祝姑娘了。”

    “你放心,我家里兄弟都說親了,肯定不打你主意。”祝雪盼吃下那枚荔枝,挑眉一笑。

    府里吃吃逛逛,過些時辰,突然又起意要去開寶寺上香。

    結(jié)伴到寺外,門口有商販擺了小攤檔,還有蕃商帶來的新奇東西。

    祝雪盼駐步挑了幾樣小玩意,打算帶回府給侄兒女作耍。

    司瀅也在旁邊等,視線掃過旁邊的書攤時,倏地瞄見一本藍色書封,露出的一側(cè)書名很是眼熟。

    攤主書生模樣,穿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衣裳,正捧著本書在看。

    有客人來,他頭也不抬,只招呼說您隨便看,便兀自翻著手里頁。

    司瀅微微欠著身,正想伸手去抽那本書時,攤主的目光卻忽然打過來,撞鬼似地看著她。

    那目光太奇異,像是見著大老爺們挑肚兜似的。

    可司瀅已經(jīng)看清洞玄子三個字,她猶豫了下,祝雪盼扽她衣袖:“來看看這個童子風(fēng)扇,像不像袁大少爺送你的那個?”

    心神被轉(zhuǎn)移,司瀅便顧著看祝雪盼手上東西去了。

    但等祝雪盼挑完,她余光在書攤停留一瞬,悄悄跟織兒說了句話,織兒聽完點點頭,溜在了隊伍最末。

    司瀅和祝雪盼繼續(xù)往里走,繞過嬉鬧的幾個孩子,倆人到殿外的銅足香爐旁,祝雪盼抬著扇子喊了一聲:“湘湘?”

    喚的是正從左邊殿宇下石階的一位姑娘,穿蝴蝶扣的紗衫,身量小巧,額上一簇美人尖。

    聽見祝雪盼的喚,她也走了過來打招呼,看起來關(guān)系熟稔。

    祝雪盼先是把她介紹給司瀅,再對司瀅笑說:“這位是齊總兵的女兒,我一向喊她湘湘的。”

    “齊姑娘。”

    “司姑娘。”

    二人相互見禮。

    兩個玩得好的密友都在,祝雪盼高興透了,問齊湘:“你來禮佛嗎?”說完又覺得不對,搬著指頭算了算:“地藏菩薩誕辰,好像還沒到?”

    齊湘咬住唇壁,臉上渲起紅暈來,正欲找個借口時,忽又聽司瀅喊了一聲:“陸大人?”

    同樣殿宇方向,年輕郎君走了下來。

    他穿黑色貼里,踢著膝襕到了幾人跟前,從從容容地問:“來上香?”

    “上香,順便出來逛逛。”司瀅笑著與他寒暄:“陸大人也是來上香的嚒?”

    陸慈單手背在后頭,大大方方吐一句:“我來和姑娘相看的。”

    說完,覷了齊湘一眼。

    這下數(shù)道視線都掃了過來,齊湘的呼吸亂了兩輪,再不好繼續(xù)呆,慌慌張張幾句便辭別走了。

    陸慈盯著那逃也似的身影看了看,干吊起一邊嘴角:“走了,你們忙吧。”

    他身姿輕省,步態(tài)佯狂,走出幾步后,眼疾手快地把差點摔倒的小孩兒撈住,接著拿手指虛彈小孩兒腦門:“這是你們?nèi)鰵g的地方?要把香爐帶翻,燙你一臉麻子,以后別想娶媳婦。”

    幾個孩子被他三言兩語嚇住,戰(zhàn)戰(zhàn)兢兢看了看他腰間那柄繡春刀,很快撒腿跑到其它地方玩去了。

    后頭兩個姑娘面面相覷,祝雪盼驚得打了個嗝:“天爺,和他相看的姑娘,不會就是湘湘吧?”

    唔,八成就是了。

    司瀅捵了捵袖子,祝雪盼忽然輕輕拿腳尖踢她。

    看過去,見這妮兒朝自己擠眉弄眼:“奇了怪了,我聽說湘湘她爹屬意謝大人當(dāng)女婿的,這怎么拐個彎,倒和陸指揮使相看上了?”

    司瀅一怔,腦子里矍地閃動了下,想起那天在陶生居里,謝菩薩對那位提親的大人,好像確實是稱呼為齊。

    所以剛才那位齊湘姑娘,喜歡謝菩薩?

    這下不止祝雪盼了,她也有些懵,倆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在廟里上香給家人求了平安后,兩頭霧水往各自府里回。

    下得馬車,司瀅在府門口又遇著了袁小郎。

    小郎君從來不是個會拐彎的,打完招呼就直敘來意,說是想找她求一份行經(jīng)的方子。

    這里指的方子,是謝枝山之前給司瀅配的,因為得持續(xù)喝上半年,所以那時不止熬藥,方子也直接抄了給她。因為喝的時候被問過,所以袁小郎記得這出。

    先不論一個男人為什么要這樣方子,司瀅奇怪地問:“四公子怎么不直接找謝大人?”

    袁小郎老成地把手一攤:“大表兄可忙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他院里我去幾回就撲空幾回,太難等了。”

    已經(jīng)忙到這種程度了么?司瀅有些擔(dān)心,但也不好多表露什么,只得請了袁小郎進去坐。

    待把方子拿出來謄寫時,這才問起用處。

    小郎君是個敞亮人,直接就說是給泉書公主求的,還嘖嘖有聲:“你是沒看見,她昨天都痛暈過去了。好家伙,前頭人還走著路呢,突然就摔一大馬趴,臉白得跟剛偷完面粉似的……唉,你們姑娘家也太難了,怎么每個月都痛成那樣?真受罪。”

    那一嘆,嘆出幾分慈悲為懷的味道。

    見司瀅盯著,他連連擺手:“你可別誤會,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而且我前兩天碰到個赤腳和尚,和尚說我近來有災(zāi),要多多行善才能化解。”

    司瀅嘴角顫了顫,這位小公子雖然偶爾傻里傻氣,但卻有一腔子好心,怎么都是招姑娘喜歡的那類。

    謄到末尾,擱筆的間隙她問:“需要多一份給五姑娘么?”

    袁小郎搔了搔耳朵:“逐玉大概是鐵打的,她沒有這癥侯,幾時都活蹦亂跳能吵能鬧,不像你們那樣遭罪。”

    等方子到手,他捏著在磚面旋磨兩圈,羞口說:“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但又抹不開臉,怪難為情的……”

    司瀅凈了手,問什么事。

    小郎君無耐地搓了把眉心:“我那條長命縷你還收著么……能不能還給我?我怕哪天被大表兄看見,惹他不快。”

    長命縷?司瀅納罕不已,她只有一條長命縷,是謝菩薩親手編的,幾時又得過袁小郎的?

    “沒有嗎?”袁小郎也呆了呆:“就是,就是掛了一只金猴的,你不記得么?”

    他單足立起來,手做爪子模樣搔耳朵,試圖還原那只猴的姿勢,司瀅卻只是無辜搖頭。

    這回愣大發(fā)了,袁小郎使勁想了想:“那大概是掉在哪里了,興許是街上,興許是船上,或者河里……”嗡嗡念著,忽又一拍后腦勺:“不在你手上我就放心了!再不用提著膽子想這個。”

    說完嘿嘿地笑:“你有沒有什么要給我的?我替你捎給大表兄。”

    司瀅還真有,給了他一匣子荔枝龍眼,外加扇袋和平安符。

    “這是替老夫人求的,有勞四公子替我轉(zhuǎn)交。”司瀅指的是那平安符。

    袁小郎全收下了,點頭如搗蒜:“你放心吧,我指定給你帶到!”

    “那便先謝過四公子了。”司瀅噙著笑對他道謝。

    送完袁小郎,司瀅回到房里,織兒把包了布皮的書遞過來:“姑娘,這是什么書啊?”

    “怎么?”見她皺著臉,司瀅猜問:“攤主說什么了嗎?”

    織兒也納悶?zāi)兀骸暗箾]說什么,但人家拿別樣眼光看我,好像我長了四條腿似的。”

    司瀅更覺得不對了,見織兒湊腦袋一個勁想看,她把書掖到枕頭底下,扯了幾句別的話,再打呵欠,說困。

    忙大半天了,織兒也覺得她肯定得困,便去關(guān)窗拉簾子:“姑娘睡會兒,我在那攤兒上順便買了本連環(huán)畫,還挺有意思的,我到廊子看去。”

    于是主仆兩個一里一外,都捧著本書看起來。

    只不同的是,織兒越看越入迷,眼睛都要栽進書里頭了,而司瀅翻著翻著,一張臉漸漸紅成了冬天的柿子。

    半晌她把書一扣,憤憤地捂住了臉。

    真是人善被人欺,好個謝郎君,厚顏無恥的浪賊!

    這股子氣杵在心口,一邊幾天都下不去,直到太后千秋宴那日,才暫時被拋到腦后。

    太后千乘之尊,壽宴只有廣散福氣的說法,不收臣子官眷的賀禮,于是有幸能進宮道賀的,心思便都用在了別的上頭。

    司瀅與祝家人一道進的宮,與之同行的,還有那位齊湘姑娘。

    一個是總兵女兒,一個是司禮監(jiān)掌印的親meimei,她們這一行可算是吸盡了目光。露面之后上來敘舊攀的,有沖司瀅來,也有沖齊湘去。

    好在祝家老少夫人都是見過場面的,能擋的都替她們擋了去,就算有人非要搭那不著調(diào)的腔,也有個祝雪盼仗著年輕把她們拽開。

    等到進宴廳,便又見到泉書公主。

    都是女眷的地方,錦衣衛(wèi)沒再跟后頭了,她拉著司瀅,說起了上回自己來月事的過往。

    說來也是怪哉,袁小郎確實仗義,但有一股狗見了都搖頭的憨純。

    一開始見泉書痛得難受,他順手遞了瓶金瘡藥過去,還大言不慚說是錦衣衛(wèi)專用的,效果比藥堂子里賣的要好得多。

    “后來我暈倒了,他背我去找藥堂找大夫。大夫說行經(jīng)不暢沒得治也不用治,生了孩子自然會好,然后他生氣了,嚷嚷著說人家是庸醫(yī)。”泉書迷茫了,問司瀅:“你們大縉的男人,都像他那樣……傻么?”

    司瀅不知說什么好了,更不知她指的是不解風(fēng)情的傻,還是……給金瘡藥的傻?

    扯幾通閑篇,鳳駕到了。

    跟太后一起來的除了謝府幾位外,還有西寧侯府的龐貴妃。

    貴妃身量高挑,梳了個高高的椎髻,頭發(fā)溜光水滑,蒼蠅上去也能摔一跤。

    她看起來與太后關(guān)系很近,一路陪在左右說笑,偶爾也同座下的人說話,但看人時嘴角總挑著點弧度,瞧著,應(yīng)當(dāng)是個張揚性子。

    宴開不久,教坊司的上來獻樂了。

    男男女女魚貫而入,一水兒都穿著朱紅衫子,恭眉敬眼。

    在這些人里,司瀅看見了徐貞雙。

    她沒怎么變,瘦頸秀肩遠山眉,一股疏冷清氣,并不因落難而變了氣態(tài)。

    要是徐閣老還活著且在閣,她眼下也該坐在左右席上,而不是抱著琴具在獻藝。

    朱弦玉管后一曲終罷,該換雜劇了。

    唱喏聲后教坊司的人輕手悄腳退下,才離了場,卻又聽得幔子后頭一陣嘈嘈聲響。

    亂哄哄的囂雜之后,傳來不知幾時離開座位的貴妃一聲驚呼:“好個狗奴才!來人,把這女伎給本宮押住了,宴后發(fā)落。”

    立馬有宮人應(yīng)喏過去,當(dāng)中亦聽見有人在爭辯。

    聲音熟悉,是徐貞雙。

    不久后貴妃回了位置,對太后低聲請罪:“驚擾娘娘鳳安,是臣妾失儀了。”

    太后雖華衣亮冠,但兩側(cè)顴骨瘦出了型,腮也癟了下去,看得出來是強撐著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