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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兄不善(重生) 第62節

    而她唯一做過的,便是盡力周全他的身后事。

    只萬事皆有變數,沒料想謝枝山居然靠自己翻了案,且后來越來越能感覺到,他已知曉一切真相。

    比如他開始被皇帝重用,再比如,他在皇帝的勢力之下,著手對付趙家。

    昔日親如母子的姨甥慢慢成了對家,當中有多少無奈,應當只有太后才知曉。

    不過再多無奈也是太后的事,糾其根本,在于她與臣工有私生子埋下禍端,更在于她不甘待在后宮頤養天年,而是要把手插到朝政上,與帝爭權。

    雜思之中,日頭熄掉,司瀅跟哥哥去飯廳用飯。

    天角暗了,一應菜色都躺在燭光里頭。家里就兄妹兩個,沒有什么食不言的規矩,于是閑話說著說著,再度扯到了謝家身上。

    楊斯年牽起袖子,舀了個獅子頭到meimei碗里:“小芽兒,哥哥跟你說句實心的,等趙府沒落,太后也受了牽制,接下來就該輪到謝府了。”

    他放下勺子,正色道:“萬歲爺恨極了太后,若不是怕有辱皇室體面,令先帝爺臉上蒙羞,早就捉著她有私生子的把柄狠治一回了。等太后倒臺,血緣上與太后至親的謝府,他不會留。”

    拋卻私怨,往直白了說,總也離不開狡兔死走狗烹那一套道理。

    謝枝山一個朝堂新貴,一個還在翰林院磨勘的文官,僅憑萬歲爺有限的權力支撐,便能讓趙府陣腳自亂,那份能力與謀略,甚至捭闔的天分,俱是為上者需要忌憚的。倘使不及時清理,謝府,說不定就是下一個權勢坐大的趙黨。

    倘使謝枝山夠謹慎,會慢慢下手,會平衡著這幾方之間的斗爭。

    哪里都過得去,或許對他來說是最保險的,但眼下看來他完全沒有藏拙的意思,鐵了心要跟著陛下倒趙,不給自己留余地。

    那么待收攏權柄之后,陛下肯定要開始對付他。

    為了讓胞妹知曉這當中的利害,楊斯年也是直陳要害,只望胞妹能打消再與謝枝山來往的心思。

    司瀅聽完,訥訥地咬了咬筷子:“那他真是……腹背受敵了。”

    “沒錯,等趙家倒臺,太后便沒有了依仗,而太后弄不了權,陛下親政再沒了顧慮,還要他做什么?”楊斯年漠聲道:“除非他方策絕倫,且已找到存身之法。”

    “叩叩——”

    門外有人敲門,一道嬌脆的聲音遞進來:“掌印,雪蛤燉好了,可方便現在上?”

    楊斯年沒答話,但反曲起手指,在桌面點了幾下。

    門被推開,打外頭進來個穿青褂子的丫鬟,尖尖的眼頭豐隆的鼻,生得極俏。

    她把一盅木瓜雪蛤放在司瀅跟前,笑道:“這季節木瓜不常見,這是萬歲爺賞咱們府里的貢品,掌印特意讓給姑娘燉的,姑娘快嘗嘗合不合口味?”

    上個菜品罷了,尋常丫鬟哪有這么多話說?司瀅心里納悶,點點頭,道了聲謝。

    楊斯年選了個薄胎的銀勺,遞向司瀅的同時摒退那丫鬟:“下去吧。”

    丫鬟自然聽他的話,矮著身子行過禮,便退出去了。

    在meimei瞎琢磨的視線中,楊斯年張目道:“萬歲爺賞的宮女子。別多想,當丫鬟使而已。”

    司瀅綿長地唔了一聲。

    怪不得容色那么出挑,原來是打萬歲爺手里賞的。

    想了想,她敲邊沿問:“哥哥就沒想過,要找個人陪在身邊么?”

    “還有什么好想的?”楊斯年指了指那頭木瓜:“東西快些喝,涼了怕是要腥。”

    催著喝湯,但對于問題卻是撇過一邊不提的口吻,司瀅不好追著問,只能瘟頭瘟腦地把湯給喝了。

    楊斯年在府里待不了太久,吃過一頓飯后稍歇了歇,便又往宮里去了。

    司瀅站在府門口目送馬車走遠,回身跟織兒往院子里走。

    她心頭想著事,廊道窄深,燭火投出的光斑一輪又一輪照在眉心,滾過肩身。

    四下無人,織兒倚近了問:“姑娘,您跟郎君、跟謝大人,還能在一起么?”

    “嗯?”司瀅揚著調門,納罕地看了她一眼。

    織兒壓著嗓子:“雖然沒怎么聽掌印老爺說話,但我總覺得他老人家不大待見謝大人。”

    連身邊人都能看出來了,司瀅摳了摳腦門:“應該……能吧。”

    她想起謝菩薩,不止眼下的,還有先前的。

    親近了這么些年的姨母害他的命,知曉真相后,那時的他也不知是怎樣的百念皆灰。

    被冤成那樣,家里又沒個父兄可以商討……唉,他可真難。

    那會兒陸慈怎么說來著?好像是說定罪那會兒他心灰意懶,像是巴不能早點死了清靜。

    當時的那份求死之心,除卻有與太后親情間的崩毀,應該也不想節外生枝牽連家人,于是才認命地摔破罐子,打算一死了之。

    不過奇怪的是,他后面怎么又想自救了呢?難不成大少爺脾氣發作,受不住死牢那份邋遢環境,才又不想死了?

    想到這里,司瀅老成地嘆了口氣。

    背負太多,家里又沒個父兄可以商討,謝菩薩這一路處境,要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足夠讓人生出憐愛之心了。

    走著想著,回到房里洗漱休息。

    后幾日,楊斯年照樣忙個沒停。

    司瀅偶爾見他一回,兄妹兩個飯桌上說幾句話,尋常家務有,朝堂上的事也有談及。

    比如謝枝山調到吏部任職的事,也是她從哥哥那里聽來的。

    聽說是個有實權的肥缺,外人眼里看著,多少有些青云直上的苗頭,因而越發奉承巴結。

    怕司瀅悶,楊斯年讓她邀朋友來府里作耍。反正消息早已不脛而走,都知道了他們兄妹的關系,也沒什么好避諱的。

    司瀅笑說:“我到謝府也沒多久,其實認得的人不多,府里待著也習慣了,不會悶的,哥哥不用擔心我。”

    楊斯年想了想:“你與祝府那位姑娘,不是有交情么?”

    司瀅笑說:“是雪盼,哥哥記得她?”

    楊斯年搖搖頭:“印象不大,侯府里見過一面,看她跟你一起走,便留意了下。”

    忖度片刻,又寬meimei的心:“雖然祝老侍郎有時糊涂,但到底有年紀的人了,朝堂進退自有主意。與他們府里來往,不礙事的。”

    既然哥哥這么說了,司瀅也便寫了帖子,讓人送去祝府,邀祝雪盼來府里坐。

    然而沒料到的是,頭一個來這府里找司瀅的,竟然是泉書公主。

    “貴主。”司瀅到前頭去接駕。

    跟著一起的自然還有袁闌玉,小郎君在后頭喪眉喪目,像提不起精神似的。

    司瀅彎著眼對他笑了笑,正想打招呼時,袁闌玉卻調開視線,裝出同她不熟的樣子。

    這時候,泉書公主應了司瀅的喚:“聽說你不在謝府住了,我來瞧瞧你,會唐突嗎?”

    問這么直接,哪個會說唐突?

    司瀅以禮相待,說了幾句客氣話后,便把人往里頭引。

    泉書公主不是個拘謹的,一路跟著走,一路打量這座府宅:“住得這么樸素,楊廠公肯定不是個貪官。”

    司瀅笑著做了個手勢:“有階梯,貴主留意腳下。”

    說話間撞上袁闌玉的視線,剛才還裝不熟的小郎君,身形卻明顯朝她偏了偏。

    許是藝高人膽大,趁在樓廳轉角,他迅速塞了個紙條過來,分開之后沖她擠了擠眼,又做嘴型說了幾個字。

    司瀅看清楚了,說的是他那位大表兄,謝菩薩。

    作者有話說:

    嬌:一個人在家寂寞……坐l(劃掉)上單嗎?很乖不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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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 移情別戀(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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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過字條后, 再往前走不多遠,便到了會客的地方。

    這么大尊佛,司瀅不好往自己院里帶,便選了樓廳下的亭子。前面就是一片花園, 能坐能看, 更有風送爽。

    坐下后, 招呼著泉書公主用了些點心茶水。

    泉書也不客氣,上來就喝了盞茅根竹蔗湯。

    放下碗后,她看了看司瀅, 再偏頭看袁闌玉:“你們不是在一個府里住過?怎么這么生疏?”

    袁闌玉兩手背在后頭,倨傲地盯著日頭答道:“我大縉尊崇禮教, 男女間有大防,就算是親兄妹,無事也不得見面。”

    這樣煞有介事, 泉書慢吞吞地哦了一聲:“怪不得你每天無精打采的, 原來是不好意思跟著我。”

    她很善解人意,上下打量袁闌玉一通:“這么地, 那你以后扮女裝,就可以光明正大,抬頭挺胸地跟在我后面啦!”

    “我老大個爺們,扮什么女裝?”袁闌玉嚇一大跳,人都往后蹦了半步。

    反應這么大,泉書好奇:“你們不是有男旦么?”

    袁闌玉炸毛了:“什么男旦,我又不去唱戲!你見過哪個正經爺們穿女裝的?又不是廟里跑出來的妖怪,不男不女像什么樣子?”

    有些話提都不能提, 說完, 他和另外那名錦衣衛對視一眼, 均想到了各自穿女裝戴釵環的模樣,登時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這要給人撞見,還以為他們有什么見不得人的癖好,可恥可笑,也太不像話了!

    袁闌玉惱羞不已,重申道:“錦衣衛本是皇家儀衛,公主,我們是來保護你的,不是來給你當猴耍的,望你尊重我們!”

    見這兩人爭嘴,司瀅笑著調停道:“公主要想看男旦,這旁邊的榮華園里就有,新出的踏搖娘,聽說男旦身段唱腔都是一絕。”

    泉書搖頭:“我不看戲,太文了聽不懂,調子也催得我想睡覺。”

    安安靜靜賞了會兒景,泉書看司瀅:“我問你一件事。”

    “公主請說。”

    “你知不知道怎么把頭發弄直?”泉書指了指司瀅的頭發:“就像你的這樣,順直。”

    司瀅詫道:“公主頭發很好,并沒有什么不妥,怎么想到要弄直?”

    “不好,頭發多又亂,顯頭大。”泉書往桌子上一撐,悶聲道:“上回御花園里碰見貴妃,我聽到她跟宮女說話,說我頭發像她養的叭兒狗。太后千秋宴快到了,我不想再聽她這樣說,太丟人。”

    司瀅雖沒見過貴妃,但好歹是侯府嫡女,不懂為什么會把人比作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