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不善(重生) 第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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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趙府了?”司瀅退開些問。 “去了?!?/br> “不是被人趕出來的?” 謝枝山盯著她看了會兒:“我為什么會被趕出來?” 司瀅眨了眨眼:“我以為……” “你以為趙閣老之死,與我有關?”謝枝山瞇了瞇眼, 略一忖:“太后與趙閣老的事, 你知道了?!?/br> 是肯定的語氣, 司瀅拿不準他的態度,便沒吱聲。 謝枝山帶著她往后一倒,喟嘆道:“果然什么事都瞞不過司禮監?!?/br> 說完,伸手撓她下巴頜,像在撓鳥兒的嗦囊。 沒撓兩下,被她啪地打掉:“什么意思,司禮監怎么了?” 這是護短了,聽不得人對娘家哥哥品頭論足,一句也不行。 謝枝山仰起唇角:“司禮監掌著批紅的權,替陛下綜理機務,自然無所不知……”一頓,再抬起單側的眉:“我之前不是說過?廠公是我要奉承的對象,巴結還忙不過來,給我兩百個膽子,我也不敢說廠公半個字的不好?!?/br> 司瀅一想也是,于是老神在在地點評道:“謝大人覺悟過人,合該高升?!?/br> 這是作勢之后又開始賣乖,謝枝山松開她,似笑非笑地乜一眼:“你這心歪得不像話,有了哥哥就看不見我,要不是這張臉還能讓你惦記,你心里可還能有我半點位置?” 司瀅泱泱地紅了臉:“有的,表兄不止臉好,人也好,一顆菩薩心腸,世上難尋?!?/br> 這話不得謝枝山的心,反而讓他蹙起眉:“我要是菩薩,立馬摁著你坐\蓮。”口不擇言,說完自己臉也紅了,清清嗓,欲蓋彌彰地問:“今日馬球比賽如何?滿場的年輕郎君,你一定看花了眼?” 他提起馬球賽,司瀅倒想起件事來:“太后娘娘不是撮合你和泉書公主么?” 確有此事,謝枝山回想道:“太后與我提過,為此事,還特意把我和泉書公主鎖在文思院,第二天早晨才著人來開門?!?/br> 那一夜他沒回府,司瀅記得很清楚,更記得自己睡臥不寧,人躺在床上,眼睛怎么也閉不上。 那晚她想了許多,連第二天起來聽到喜訊的準備都做好了,哪知后來…… 后來也就不必再提了,但她好奇:“那你跟泉書公主,怎么沒成呢?” 這么有興致打聽他跟其它女人沒成的原因,謝枝山簡直沒脾氣了:“好歹一國王女,你當她是哪樣天真不諳世事的嬌主?我朝太后與陛下不合,她必然早就知道,太后指的人,她怎么可能接受?” 司瀅了然:“原來公主沒看上你?!?/br> 謝枝山筋疲力盡,把椅子讓給她,自己起身去找水喝。 司瀅才小憩過,這會兒精神得很,跟在后頭問:“那太后娘娘怎么不撮合公主跟小閣老?” “因為娶她既有益處,也有難以預料的風險,既是有險,當然最好給我來冒。如此一來,既能把捉住這位北坨國的王女,也方便她多了一項拿捏我的手段?!敝x枝山答道。 司瀅點頭如搗蒜:“那小閣老,又為什么要去接近泉書公主呢?” 她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頭,像剛會走路的孩子,聒噪又纏人。 “因為此人心眼窄狹,剛愎且反骨,萬事只認自己的理,亦最憎旁人比手劃腳,親生爹娘也不可。話打直了說,就是越不讓他做的事,他越想做?!?/br> 耐著性子說完這些,謝枝山找到茶水。他仰脖去飲,玲瓏的喉結纏綿地滾動幾下,待放下盞子,又喚苗九備水沐浴。 身后,姑奶奶還在喃喃:“怪不得他會氣死他爹,養了這么個兒子,真是造孽?!?/br> 謝枝山回身,看向那兩顆透亮的烏珠,一閃閃的,當中全是求知勁。 謝枝山忽然笑了:“有一件事困擾我好些日子,我實在力不從心,怎么也辦不好,又不大好意思請人幫忙,不知你愿不愿意施以援手?” 他笑得純良,但不知怎地,透著一股黃鼠狼給雞拜年的興味。 司瀅警惕起來,畢竟黃鼠狼也是狼,于是試探著問:“什么事?” 謝枝山舉起左手,哀怨地頓了下:“我受了傷,近來沐浴總是多有不便,倘你愿幫我一回,我感激不盡?!?/br> 幫他?幫什么?怎么幫? 司瀅詫異地看過去,卻在他眼里看到自己想的那回事。 一想就七葷八素,她慌地拒絕:“我怕長針眼。” “我替你治,包好?!敝x枝山眼也不眨:“別想太多,勞你替我擦一回背罷了,我渾身上下你哪里沒看過?況且我這傷也是為了救你才受的,你忍心看我難受?” “忍心。” 被這兩個字噎了下,謝枝山加重語氣:“我這傷不能沾水,一沾水就得換藥。這幾日我都是去太醫院換的,府里并無傷藥,倘使換不及時,傷處怕要惡化?!?/br> 司瀅眼睛睜得滾圓:“那讓苗九和時川……” 謝枝山自有說辭:“他們到底是男身,粗手粗腳沒個分寸,一不小心就要碰到我的傷處?!?/br> 司瀅還在掙扎:“那……” 一聲嘆息撲到耳畔,便見謝枝山眼神暗下去,他頹然道:“我知了,你就是不愿意幫我。你回罷,我自己……也可以?!?/br> 他這樣落寞,那一聲嘆打在司瀅心尖上,不輕不重,但暗自咂弄,忽然覺得心疼。 萬念齊涌,司瀅壯士般一跺腳:“我幫你!” 說話就擼袖子,像是立馬要上工似的,謝枝山一剎破了功,笑著上來圈住她:“傻不傻?” cao著懶洋洋的聲口,滿滿戲謔的態度,司瀅后知后覺,被耍了。 這人骨相一等一的好,心思一等一的壞,司瀅拿頭撞他:“你才傻?!?/br> 謝枝山冷哼:“分明聽見我打算要沐浴了,你卻還不肯走,難道不是本就有別的心思?” 司瀅也哼,沒好氣地踢他腳尖:“男人貞潔很重要,你想開一些,太隨便了沒人要?!?/br> 忽地又拌起嘴來,可男女之情玄之又玄,你一言我一言,到最后,抱到窗邊看月亮去了。 正是滿月,然而有道云不講理地停在中間,把月輪一分為二,更像長著一攤撓不下的蘚。 司瀅把手擱謝枝山掌心里頭,被他包住,舉起來親了親。 這樣耳鬢廝磨,仿佛分別前的最后溫存。 “我要給這里改個名字才行。”謝枝山突然說。 司瀅把臉從他懷里拱出來:“改什么?” “改成孟生居。”謝枝山放軟了聲氣,和她碰了碰鼻尖:“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就像你和我?!?/br> 這典故能這么用嗎?司瀅越想越覺得好笑,但沒好拆他的臺,裝作受用。 只是情話動聽,可現實,到底沒那么如意。 兩日之后,楊斯年派人來接了。 太后還病著,他到底是宮里的人,因一向謹慎,自己meimei又是打謝府接出來的,更不好大張旗鼓。于是提前打了聲招呼,到當天,直接讓人領輛馬車來了。 該上值的都在上值,沒什么哭哭啼啼的煽情場面,幾下里拜別之后,司瀅便打算離開謝府了。 所有人里屬袁逐玉最蒙,眼看看著司瀅要走,不自覺喊了她一聲。 司瀅對她笑笑:“若得了空,五姑娘記得去找我玩?!?/br> 袁逐玉呆呆的,好容易回過神:“你……有空回來坐坐,別不回來了?!?/br> 在她干巴巴的客套聲中,司瀅走出謝府登上馬車,一路慢慢駛著,到了哥哥的府邸。 哥哥為人低調,府宅并不豪奢,但給她準備的院子卻很是精雅。且房里應有盡有,衣鞋絹扇,香櫥妝奩,連銼指甲的都配了整齊一套。 織兒把鏡屜里的東西摸了又摸:“廠公對姑娘是真好啊……” 府里管事的在外頭賠著笑:“這會子不好大興土木,就趕著收拾布置了一趟,也不知合不合姑娘的喜好。要哪里不忖眼,您千萬跟我說,我立馬去辦。倘使缺了什么您也吩咐一聲,我這頭緊著采辦?!?/br> 說完再回了幾句話,便笑著退下了。 哥哥的家就是自己家,司瀅先還覺得有些陌生,半天下來就適應了。 只是聽府里管事的說,自打宅子賜下來,哥哥一直很少著家。 圣躬向來欠安,有時萬歲爺病得重些,哥哥便常在值房對付一宿,天亮了繼續當值。 譬如這回徐閣老去世,太后病倒,哥哥在宮里更是忙得腳打后腦勺。不過他當天雖沒能回府,但讓人從宮里捎了幾樣吃食,說是同樣的菜色。 這么地,兄妹兩個也算吃了餐團圓飯。 第二天起來,司瀅跟織兒在府里轉了轉,大概衙門下值的時辰,聽說哥哥回府了。 也是這時候,才從哥哥嘴里聽說了趙家的一些事。 不盡全,但備受矚目的事情里頭,跑得最快的,往往是能被人們拿來調侃的,牽扯到私己最大的那一面。 比如引得趙家父子吵翻屋頂的,教坊司女樂戶,徐貞雙。 前頭還有哪些爭執暫不得而知,但這件事據說吵得最兇,或說直接引得趙閣老上不來氣的,就是徐貞雙這個名字。 司瀅擰好帕子,伸手遞給哥哥:“趙閣老不同意兒子跟徐姑娘來往,所以……才找人處理徐姑娘嗎?” 楊斯年接過來擦了擦臉:“說處理輕了,趙閣老雖然躺家里養病,心腸還是一如繼往的狠。按他的吩咐,徐家大姑娘連個囫圇身子都難留。” 司瀅皺了皺眉,為這些所謂權貴對人命的漠視。 掌握生殺予奪大權的人,好些本也不該活在世上。 “所以那位小閣老,也是對徐姑娘有情的吧?”司瀅喃喃一句。 談別人的情愛,楊斯年沒這份心,只嗤道:“閣老都沒了,他還算什么小閣老?”說還給手巾還給妹子:“當初我查你的身份,趙東階就已經開始盯上了咱們,還派人看著我查到哪里了……自作聰明的人,早晚是個作死的命?!?/br> 對外,楊斯年永遠善氣迎人,在家人跟前就沒那么多偽飾,也沒有過度的謹慎,哪怕與meimei說起朝堂上的事,也沒什么好避諱的。 “趙閣老沒了,朝中勢必有大動蕩,原先依附趙家的,陛下會趁機收整?!彼阶雷优赃?,探手倒兩杯茶,一杯推給司瀅:“趙府沒落,太后娘娘的手,慢慢也就插不到朝政上去了。” 茶水溫溫的,司瀅把手圈在外壁:“哥哥先前說過,表兄……謝大人當初犯下人命案子,其實是那位小趙大人作的怪。” 楊斯年點點頭:“趙黨想要把持朝政,更欲斬斷太后其它臂膀,于是便想治倒謝家,好讓太后除了趙府,再無人可用,無人能信?!?/br> “所以太后娘娘私下給趙閣老生了個兒子,但那對父子只想要權?”司瀅有些愣眼。 代入太后處境,哪個知情人都會生出這樣感慨,楊斯年笑了笑:“身為宮妃卻與臣子茍合,還誕下私生子,本身便是天理難容的事。想來,這也是一宗現世報。” 司瀅喝了口茶,艱難咽下。 所以太后對付自己外甥,其實也有被逼無奈的意思。 一個是親外甥,一個是親兒子,念起來手心手背都是rou,但當真放在一起作比較時,當然還是兒子最重要。 當初人命案發,太后知是趙東階動的手腳,但礙于種種,卻只能選擇裝傻,甚至由著趙東階借她的勢去給謝枝山定罪,好讓他順利押入死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