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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兄不善(重生) 第54節(jié)

    傳聞中已被絞殺的海盜洶洶而來,與大縉水兵死戰(zhàn)一場,雖大縉險勝,然而蘇定河被打沉的五十五艘商船,小一半都是司家的,甚至還有搭船做活計的旁支姓氏。

    兩千余人,盡喪汪洋。

    司父成了罪魁禍首,人性向來丑惡,得意時興許會記這家的恩,但出了事,過錯卻全安在他們頭上。

    即便這家也賠了好幾口人,然而于旁人來說死不足惜,是故,哪怕他們耗光家財去安撫老幼,卻還是要遭受唾罵,與無盡的點戳。

    ……

    事實已入耳,司瀅愣頭磕腦,神魂分裂似的。

    仿佛投入哪樣的閉塞口,夏蟬不鳴了,蕉葉不動了,天上的云也不會走了。

    良久,她張了張嘴:“我收到過他的信,說他不敢回來,知道自己一出現(xiàn)便會,會連累我們,所以要在外面躲幾年。可他也說了,等大家都不記得這事,他再回來看我們,想法子把我們接走……”

    謝枝山心內(nèi)謂嘆,握緊了她的手。

    身為唯一幸存者,那時的楊斯年倘使出現(xiàn),必定要承受族人的怒火,甚至于袓父與幼妹,都會成為眾矢之的。

    人眾向來如此,毫無理智可言,聚作一堆時,僅有報復(fù)與被煽動的惡意,屆時會做出哪樣的事,不得而知。

    顧及家人,楊斯年淌不起那份險。

    一顆心痙攣起來,司瀅忽然打了個激靈:“可他怎么,怎么會進宮……”

    謝枝山沉默了下。

    這后頭的曲折,實在不該他來說。

    眼見司瀅掉了眼淚還不自知,知她該在經(jīng)受摧心摘肺般的苦楚,他勾手將她攬入懷中:“總之人在,還是值得慶幸的。”

    投入他的懷,司瀅哽咽起來,喉嚨雖堵塞著哭不出聲音,眼淚卻像走珠似的,一顆顆迫不及待涌流到面頰。

    十?dāng)?shù)年了,故人的臉被歲月拉長,又漸漸模糊。

    她想起曾與哥哥見的那幾面,他全然沒了記憶中的模樣……又或許變了的是她,畢竟家里出事那年,她也只是個孩子,對于哥哥的記憶只有他肩頭的疤痕,猙獰有如故鄉(xiāng)那一線月。

    大喜大悲皆無聲,謝枝山的手撫在司瀅脊背,絮絮安慰道:“他如今手握權(quán)柄,執(zhí)掌司禮監(jiān)與東廠,深受陛下倚重,是不少人要巴結(jié)的對象……包括我。”

    是連他也要巴結(jié)的對象,不為權(quán)勢,但為所愛。

    墻頭屋脊的背陰濃了起來,云影快要無光,一雙男女就這么依偎著,直到司瀅哭得困了,眼睛也干了,才從謝枝山的懷里退出來。

    她腮面通紅,還有幾道不清不楚的卍字褶,全是從他衣裳的暗紋里貼來的,可見方才靠了多久,又有多緊密。

    謝枝山捉著她的手去感受了下,取笑道:“這張臉可以驅(qū)煞了,比那幾袋子朱砂管用。”

    也是奇怪了,竟然聽出些不滿來。司瀅拿掌根把他推開:“你跟朱砂有仇?被它驅(qū)過不成?”

    謝枝山看一眼蕉林,難堪地別過了視線。

    總不能說,他確實在那下面蹲過罷?多丟人!

    胸前濡濡的,謝枝山低頭去看,濕\身了:“好大一片。”

    確實好大一片,水漬從領(lǐng)子延開到肩。

    司瀅一個罪首,想也沒想便把帕子印了上去,左左右右地擦拭起來。

    擦沒幾下,感覺謝枝山一直在往后退。司瀅腦子還漿著,這會兒容不得想太多,他退,她就追上去,直到被他把住手。

    抬眼,見謝枝山蹙了蹙眉,郁悶地問:“你這是……又在輕\薄我?”

    司瀅愣神,謝枝山于是拿開她的帕子,帶著她的手,過來碰了碰。

    輕輕一下,腦子轟地炸開,司瀅連忙站了起來:“你、浮浪仔!”

    詞意不難琢磨,大抵與流氓相似,然而謝枝山很無辜:“分明是你先動的手,怎么反咬一口?”

    “我只是幫你擦干衣服,哪有,哪有要摸你那里?”司瀅氣得直犯結(jié)巴。

    謝枝山委屈極了:“你都摸好些下了,怎么睜口說瞎話?以前可看不出來你是這樣人!”

    他越說越驚恐:“不對,你幾歲就知道找童養(yǎng)夫,就敢對男人上手,現(xiàn)在打量著我一顆心全在你身上,就想對我胡作非為,愈加沒個顧忌了!”

    再一看,這蕉月苑哪哪都沒人,甚至她那個形影不離的小丫鬟都不在。

    深究起來,里面的用意非常可怕。

    她那個歪心眼的丫鬟,八成以為他們會欲\火\焚\身,又或者知道主子對他有什么企圖,所以故意躲開,讓他們這樣獨處!

    這樣想來,謝枝山打了個激靈,戒備地看著司瀅:“有話說話,分寸還是要顧的。抱一抱可以,其它的非君子所為!”

    他腦子里唱大戲,司瀅眼皮重重跳了一下,很看不起這樣的胡思妙想,干脆使手去推他:“走走走,出去出去,別在這待一會兒,明天硬說我毀了你的清白,我渾身長嘴也解釋不清!”

    謝枝山被推得寸寸后退,見她突然就變了臉,不由警覺起來:“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想,怎么找別的男人?”

    司瀅一心趕人,反應(yīng)慢半拍:“什么?”

    “你果然有那種想法?”謝枝山氣得錯著牙笑:“沾了我的身,就花了一顆心,你怎么可以這么薄幸!”

    司瀅被他一通造作得干瞪眼:“胡拉亂扯,少在這污蔑我!”

    謝枝山不肯走,下盤一定,像堵墻似地穩(wěn)住。

    他這會兒很憂郁,敏感得像二八少女,一句話沒接上就能鉆牛角尖:“你好好想想,自己這樣對是不對?”

    司瀅楞頭呆腦,茫然看他煞有介事地叫屈:“你……你腦子里天天想什么?”

    謝枝山狠狠抿著唇,矜重著不說話。

    對視之中,司瀅目光逐漸難言起來:“你不會是以為,我知道司禮監(jiān)掌印是我哥哥,立馬覺得身價高了,就見異思遷?”

    謝枝山寒著張臉,再度露出那幅陰陽不調(diào)的模樣,氣雖氣,卻毫不退讓:“找別的男人,你休想。”

    司瀅見鬼似地看著他,慢慢地,眼底冒出些奇怪的笑影來。

    她勾手,扯住他的衣襟。

    謝枝山原還僵著脖子,被這么一扯,只得彎下腰來就她:“做什么?”

    嘴硬身軟,司瀅腦子里飄過這么一句話,眼睛在他臉上巡來脧去。

    這皮子,總不能是吹彈可破吧?

    想著,便拿指甲刮了一下,立馬帶出一道紅痕,淺淺的,但艷艷的。

    謝枝山蒙了:“你打我做什么?”

    司瀅看了看指甲:“我……失手。”

    “每回都失手,你已經(jīng)不是頭一回對我對粗了!”謝枝山覺得難以接受:“我好歹是個男人,看起來就那么好欺負?”

    口口聲聲是個男人,然而玉面掃紅,更像是一朵需要人呵護的嬌花。

    這人生了張男妖精的臉,司瀅頭皮發(fā)麻,一時沒把持住,習(xí)慣性地親了上去。

    一下又一下,唇都是軟的,說了這么長的話,原都缺些水潤,可最后也不知誰涂濕了誰,總之呼吸潮暖起來,有種難以言說的粗糲感。

    說實話,謝枝山不喜歡這樣。

    比起一上來就親嘴攬抱,他更愛慢慢地來,比如偶爾的眼神交匯,不經(jīng)意間碰到的手指……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擁抱,不說章程了,該是一樣一樣來,試探著向前,才有那份悸動的滋味。

    就跟吃東西似的,一點點地喂,那份渴切也叫人神往。

    結(jié)果她跟個匪頭子似的,總是上來就親,還親個不夠。他不能露怯,只能故作老練地與她切磋。

    好容易分開了,不同于司瀅的喘不來氣,謝枝山勾住她的腰彎,氣息僅是微促,眼角眉心神氣飛揚。

    只是略帶遺憾,伸手給她擦了擦嘴:“你不能總這樣,姑娘家家太不矜持,也太不給我留余地了。”

    司瀅生氣了:“那你放開我。”

    “不行。”謝枝山屈服道:“我喜歡你壓著我。”

    “……毛病。”

    兩人站在磚面,謝枝山往她腰窩輕輕摁了一把:“你故意的。”

    “你才故意的。”司瀅踢他小腿。

    兩個人你來我往地推卸責(zé)任,長著四只紅耳朵,招笑得很。

    片時,又牽著手坐回了原處。司瀅問:“我什么時候能見我大哥?”

    “過幾日罷,他說了,給你時日緩一緩。”謝枝山如是道。

    司瀅卻搖頭:“我不需要緩,我想快些見他。”

    一說及親人,眼眶子又發(fā)起燙來。

    謝枝山伸手替她蓋住眼睛,嘆道:“明日我去與他說,可好?”

    司瀅這才點了頭。

    謝枝山想了想:“你大哥已知你是如何進的謝府,但……我還未將你我眼下的事告知于他。”

    司瀅舉高手,從他脖子摸到下巴,再到鼻梁,嗡嗡地說:“你放心,只要你這張臉還在,我必不變心。”

    她給了句準話,是定他的心,更是在夸他,然而聽著很不對勁。謝枝山嘴角抽了抽:“我怎么還以色侍人了?”

    她似乎笑了笑,睫毛掃過他的手心,閉上了眼。

    謝枝山目光輕輕晃一下,眼底劃過無奈。

    楊斯年之所以坦白那些,也是咬定他不會對外透露,既是信任,亦是拿捏了他的立場。

    然而對于他與她的事,卻不知是怎么個態(tài)度了。

    為了不讓楊斯年成為阻礙,他該立刻娶了她,或更極端些,把事給做絕。

    可當(dāng)真那般行徑,他又成哪樣人了呢?

    帶著司瀅往后一靠,謝枝山也閉上了眼。

    同樣的院落,睜眼時是一個樣,闔起眼后,在院子的某個角落,便有了一蕩小小的秋千。母與子,笑聲融融。

    ……

    翌日天光大放,帶著臉上那一道淺艷的痕跡,謝枝山去了上值。

    府里一派安逸,園植迎光。

    下人各司其職,各院也安安靜靜,坐在房里消著夏。

    不及晌午,忽有宮人入府,說是傳太后懿旨,接謝府女眷們?nèi)氪葘帉m,一家人敘敘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