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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兄不善(重生) 第14節

    謝枝山那夜被嬌塵軟霧困了一宿,還險些在她跟前現了臉,幾天才調整過來,這時候分外端著:“有樁事,得借你那件學腔的本領用一用,不知你方不方便?”

    這還用問么,看在溫泉莊子和身契的份上也得方便!

    幾乎是擦著他的尾音,司瀅立馬笑瞇瞇地表態:“能幫得上表兄,是我的福份。”

    討好過頭便是諂媚,而諂媚過頭,便很有勾逗的相了。

    起碼在謝枝山看來,是有那么一兩分的。

    他轉身:“那走罷。”

    “現在就用么?”司瀅忙不迭跟著,大感意外。

    “不是現在用,是現在帶你去見一見要仿的那個人,你先聽他的聲音熟悉熟悉。”謝枝山向外走出幾步,忽又停下步子。

    步子剎得太突然,司瀅差點撞上去,連忙伸手在他背上撐了一下,以平衡住自己。

    掌心壓到脊rou,力度透到胸膛。

    靠得這樣近,被動手動腳的記憶又冒了出來。謝枝山防備地看了她一眼,還沒開口,就見人家豎起手來:“我不是故意的,我……我離表兄兩步遠!”

    兩步,叫她喊出兩丈的氣勢來。

    要說的話幾回被搶,謝枝山有種接連受挫的感覺,一雙驕矜的眼慢騰騰掃她片刻,這才負起手來,領著往府外走。

    司瀅也很識相,一路跟進馬車,直到馬兒跑起來,她也不問要帶去哪里,要去見誰,這一點很令謝枝山滿意。

    只是無笑無鬧,未免安靜得過了頭。

    倆人各據一邊坐著,淵默半晌,謝枝山開口道:“丁將軍是西寧侯外甥,戍邊有功,被封忠武將軍。”

    司瀅有些糊涂,費解地聽他說話。

    謝枝山靠在車圍,同她大眼瞪小眼,頓了頓,還是把后頭的話給說出來了:“他昔日上峰因貪墨軍馬費被拘,將于秋決斬首……若能借你的本事助其脫困,你便也算于丁將軍有恩。”

    該是車輪軋到石子,車廂顛蕩了下,司瀅身板兒輕,也跟著蕩了蕩。

    她立馬捂住自己的胸,驚恐地看向謝枝山。

    謝枝山面皮抽了抽,撇開眼避嫌的同時,伸手敲了敲車轅:“看著路,急什么?”

    車夫惶惶地應了聲好,接下來的路程都平坦著,再沒軋到石子,拐彎也穩穩當當的。

    “表兄……”司瀅猶猶豫豫地喊了謝枝山一聲:“你是還有話要跟我說么?”

    謝枝山坐正來,不錯眼地凝睇著她:“我方才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他瞳光壓著一抹高深莫測的詭錯,看得司瀅有些說不動話,只點點頭,示意聽見了。

    謝枝山便溫溫吞吞地問:“那你在想什么?”

    話里捻著奇怪的試探,司瀅干咽一口唾沫,頸間纏綿地動了動。

    她在想什么?他希望她想什么?謝菩薩這是……要給她保媒么?

    作者有話說:

    謝菩薩之造作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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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相親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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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沒臉沒皮的話,司瀅沒太好意思問,細著聲氣兒道:“表兄信任我,拿我當自己人,才什么都愿意跟我說,我省得的。”

    顧左右而言他,受了搪塞,謝枝山自然知曉。而提起丁淳,也并非他一時興起。

    比起文臣,武將總要直率些。

    下午議事過后,丁淳便向他打探起她的身份,又愧怍地說是摔了她的食盒,想采辦一個送來賠情。

    爾后他那位五表妹提著點心來了,在陶生居待了片時,與之攀談甚至敘舊。然而丁淳顯然無心停留,連點心也只用了一件,很快起身作別。

    同樣是面對姑娘家,有了比照,才更顯出心思上的偏向。

    要做這個媒么?在謝枝山腦中,同這個想法一同蹦出來的,是那晚上的夢。

    既可恥,亦可惱,發那樣的夢委實太不應該。

    他下意識要為這份齷齪找個端由,然而想來想去,還是歸于當初的決定——認她作表親,讓她在他眼簾前晃蕩。

    日有所見夜有所夢,同個府里住著,偶爾見了面,夢里再跟她纏作一處……重活這世,本該是避免那樣荒唐再現的,卻沒料想生出這樣的弊漏。

    既是弊漏,便該糾錯,于是心念一拐,想著既然添妝都給了,不如送佛送到西,幫她把婚事也鋪陳一番。

    她有好歸宿,早日離了謝府,兩相便都清凈了。

    遐思戛止,馬車正好停下來,駕車人在外頭輕稟:“郎君,到了。”

    謝枝山挺直身,司瀅先行一步,探手替他撩起車簾:“表兄慢些下。”

    不是什么值得推來讓去的舉動,謝枝山襝衽躬身,往她牽出的口子下了馬車。

    司瀅隨后落地,跟著他的腳蹤,一路到了地方。

    是甬道盡頭的一間密室,看起來,應當是哪處的官廨。

    不久,隔壁間也有人進去了。

    兩股聲音,但聽得出有主有次。主要那位年歲四旬往上,待的應當是值房,有翻動紙張的聲響。聽著在探討公事,說兩句,嘆幾聲,一幅憂國恤民的樣子。

    司瀅聽得認真,幾乎把耳朵厭在墻面,眼睛眨也不眨,鼻息淺得近乎沒有。

    約莫兩刻鐘,隔壁的人出去了,司瀅收回耳朵,對上謝枝山黑梭梭的眼。

    “聽清了?”他問。

    司瀅點頭:“聽清了。”

    “聽出什么了?”他再問。

    聽出這里是兵部衙門,隔壁,應該是位姓石的兵部郎官。

    司瀅復述那石大人的話:“他憂心海防,說泉州前些日子又被海寇襲擾,百姓有死有傷,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又罵賊寇可恨,恨不能寢其rou拆其rou。”

    “冠冕堂皇,沒一句管用的話,盡是虛偽之言。”謝枝山攏起袖來:“你可知他做了什么?”

    司瀅搖頭,說不知。

    “病馬充作糧馬,導致半數馬匹染疫發瘟,致使糧草輜重延誤運送。爾后,再伙同副將煽動兵變……吳州南山一戰,險被倭寇屠城。”謝枝山半張臉浸于陰影,一遞一聲,藏不住的寒意。

    司瀅呼吸頓住。

    吳州城南山關一戰有多慘烈,縱是像她這樣相距千里的平頭百姓,也聽過不少傳聞。

    糧草供應不及,軍兵士氣與戰力便一日低于一日,雖軍中兵變被鎮壓,但對倭作戰時,卻明顯力不從心。

    據說要不是當地僧兵支援,吳州早沒了。

    謝枝山忽然笑了笑:“忠字是舞給圣上看的,廉潔是唸給百姓聽的,這大縉王朝,有幾個官袍干凈?”

    輕描淡寫把大縉官吏給罵了個遍,甚至連他自己也在其中。司瀅眨兩回眼,不太確定地恭維他:“自然……都不及表、”

    脫口才發覺這阿諛話很有反諷的意味,司瀅及時收住口,惴惴地看向謝枝山。

    隱匿之地,光線暗到跟死牢有得一比,這樣壓著聲氣說話,在相對靜謐的房室之中,其實有種互咬耳朵的錯覺。

    謝枝山倒是睫影安然,只不知在想什么,但應當不是在琢磨她那句奉承。

    司瀅憋了一會兒氣,慢慢把心放回腔子里。

    少頃兩人離了那密室,甬道盡頭,謝枝山忽停下步子:“會學人聲口這種事,你最好別與他人提及。這不是什么能擺上臺面說的本事,一不小心便要招禍,再者,對所有人也該保有三分警惕,須知再親近的人,興許也有拿你喂刀的一天。”

    這話雖是告誡,卻也教司瀅品出一股子切身體會后的悲涼。

    夜風帶著匪氣,袖角被吹得折了進去,司瀅拿兩個指頭牽平,低低噯了一聲:“多謝表兄提醒,我會牢記于心的。”

    同去沒有同歸,最后是司瀅自己上的馬車,便宜表兄好像另有要事,朝她揮了揮袖,便轉身遁了。

    還好回到謝府有人引路,司瀅才順利找到蕉月苑。

    當夜的梆子敲到三更,織兒才回來。

    據織兒所說,有人不小心把宮里賞的水精簾給摔斷了,珠子滾得地上湖里到處都是。大晚上的眼睛都不好使,她也被喊去幫忙,累得走路都沒勁。

    這么大座府邸,要支人什么理由都找得出來,司瀅作勢問了兩句,便一道攏帳子睡了。

    那天之后,司瀅日日等著謝枝山的使喚,可接連一旬都沒有消息,到她等得實在納悶,才終于有了動靜。

    來的是謝枝山身邊一名叫時川的長隨,還是大白天來的,而且透露的意思很奇怪,讓她稍微打扮打扮。

    司瀅不明所以,只能照做。

    恰好府里發了月例,還有幾匹綢子,送出去裁了兩套襖裙。司瀅揀一套換上,再由織兒替她綰個朝云髻,推支鈿頭簪,往陶生居去了。

    等到地方,才發現有來客。

    原地愕了會兒,被謝枝山招呼進去:“這位是丁將軍,你見過的。”說罷,又對丁淳介紹:“舍妹司瀅。”

    丁淳起身,對司瀅板板正正揖了一禮:“司姑娘。”

    “丁將軍。”司瀅朝他還禮。

    再看謝枝山,他戴一頂累絲金冠,玉容浮著微笑:“適才我與丁將軍談起茶道,丁將軍于點茶之法甚有興致,遺憾這技藝于本朝已不常見……恰好我記起,你于茶道甚精,便著人喚你來此一敘。”

    話說得很清楚了,就是讓她來奉茶的。

    司瀅納悶地看著謝枝山,他笑容和悅,聲音清磁一般低潤,很有長兄風儀。只是……他怎么知道她會點茶的?要靠的是猜,萬一她并不懂這個,那不就是招她來現眼了么?

    帶著滿腹疑團并幾分羞意,司瀅坐到蒲墩上。

    馬面裙撒開,橫在水榭中的是一張長案,作為主家兄妹,謝枝山與司瀅共據一側。

    “蒙表兄與丁將軍不棄,那我便獻丑了,若是品相不佳,還望二位海涵。”

    十足的男女相看氛圍,司瀅暈著面腮,著手凈盞。

    謝枝山坐在茶籠那頭,偶爾伸手替她遞個用具,兩人袖襕相交,很快又分開。

    水榭很安靜,但聞花影照眼,水潺風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