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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兄不善(重生) 第10節

    動作過大,惹謝枝山側目:“怎么?”

    司瀅腦子發亂,喉嚨翻滾了幾下,半吞半含地送出個敷衍:“今兒日頭……好似有些毒,表兄不如拿一把翟扇,仔細曬著。”

    這借口太過離譜,謝枝山自然不肯領情。

    他又不是女人,曬就曬些了,還怕這點日頭么?

    話不投機半句多,謝枝山抽回眼,徑直向外走去。

    不出一丈遠,便見門房奔來稟報:“郎君,教坊司……那位徐姑娘來了,現正跪在府門口,說要見您!”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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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掐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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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姑娘,顯然便是徐貞雙,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請罪來了。

    鐘管家氣得直錯牙:“好個喪良心的,竟還敢來惺惺作態!”

    東邊的太陽越升越高,地上人影子反而縮短了些。

    謝枝山原地立了立,出聲:“報予母親罷。”

    這么地,便依舊邁著方步走了,沒有要理會的意思。

    既是要去正院報事,鐘管家順便把司瀅也捎帶上了,問一問安置的事。

    過廊繞堤,經過片荷池時,南面的涼亭里走下來一位戴花冠的姑娘,笑著喊了聲:“鐘叔。”

    “五姑娘。”鐘管家停下步子,司瀅也便跟著站了下來。

    那位問:“鐘叔走這樣急,忙什么呢?”

    “都是些散事,也沒什么忙的。”鐘管家囫圇一笑,耐下性子應她的腔。

    這是二姑奶奶的嬌女兒,前陣子郎君入獄,老夫人心情灰敗,便把寄居府里的一堆外甥兒女都給攆了。獨這位稱病,賴著不肯走。

    絮叨幾句,鐘管家又貼了些笑:“五姑娘今兒能下榻走動,想是身子好些了?”

    應著這話,袁逐玉很快便咳了兩聲:“托舅母的福,也多勞鐘叔看照,倒不像先前那樣咳個不停。眼見今個天兒好,便叫丫鬟扶我出來走兩步,消消這一身病氣。”

    一通行云流水般的應答后,她順勢瞄向司瀅:“這位是?”

    “哦,這位是司姑娘……”鐘管家掐枝擇葉,把能說的給說了。

    聽完后,袁逐玉拿扇子擋著鼻尖,訝然道:“既是大姨的干女兒,那我不得喊一聲表姐?”

    見她一雙眼骨碌碌打在自己身上,司瀅趕忙屈了屈頸,客套一聲。

    人家是這府里的正頭表姑娘,她不過是叫運道給砸了,偶然討來個銜兒,哪里擔得起這樣論輩。

    袁逐玉微微一笑,問出是要帶她去安置住處,便拿主意道:“那兩個地方怪冷清的,不如跟我做個伴,到雁南苑來。”

    對于這樣的提議,鐘管家很是遲疑。

    澄心和蕉月都是單獨的苑落,如果安排去雁南苑,倒像是寄她之下,也顯得府里苛待這位新認的表姑娘。

    “老奴知道五姑娘也是好意,只不過,還是得問一問老夫人。”

    袁逐玉唔了一聲:“要討示下,您去就得了。瞧這日頭猛得跟什么似的,咱們府里大,離正院還有一段腳程,哪里好讓司jiejie跟著奔波?”

    說著話,人已經親親熱熱地挽上了司瀅:“我先帶她去澄心苑瞧瞧,倘或不住那里,認個路總是好的。如今其它兄弟姊妹都不在這,到處空寥寥的,恐怕往后好長一程子,都是我兩個做伴呢。”

    鐘管家惦記著府門口跪著的不速之客,也不愿花時辰跟這兒掰扯,便點了點頭,匆匆走了。

    司瀅半道被截,只得跟著這位五姑娘。

    她的手早被袁逐玉給撂開,袁逐玉走路領先她半步,說話時看著前方,偶爾回眼看她,都是毫不客氣的打量。

    “司瀅。”袁逐玉咂著她的名字,調尾往高處挑:“這個名怎么取得……音兒聽著不正不經,好生怪呢?”

    “瀅字,喻意海清湖澈。”司瀅這樣答道。

    聽她一板一眼,袁逐玉半半哼了下,偏過頭跟丫鬟說話,撇她在后頭晾著,像個隨侍。

    說是咳疾纏身,但袁逐玉一條喉嚨能唱大戲,嘁嘁喳喳不見半點病氣。

    走到半途,她嬌眼慢回:“jiejie方才打那頭來,可聽見些什么了?”

    司瀅搖頭,說沒有。

    張口扯白話,惹來袁逐玉一記眼刀。

    嬌小姐肝氣大動,徹底不理司瀅了。她拔腿走動著,要么跟丫鬟拿腔拿調地說笑,要么自顧自地撲蝶玩。

    這么折騰一陣,鐘管家尋了過來。

    “五姑娘,老夫人犯了頭疾,這會兒正養著神呢,說您要是方便,請您代她招待一下來客。”

    袁逐玉眼睫一個交錯,很快便眉歡眼笑起來:“身子最重要了,那舅母可得好好養著。我也去看看,瞧瞧到底什么樣的來客,竟能惹得舅母犯頭疾?”

    她搭著丫鬟走出兩步,眼底倏地浮起些細芒,扭頭喊司瀅:“司jiejie,咱們一道去吧。”

    壓根沒有拒絕的余地,司瀅被強硬拉到了府門前。

    兩座獅像的一丈開外,有位姑娘跪得筆直。

    袁逐玉停在門檻后頭,死盯著那人看了一會兒,未幾冷笑道:“越是不恥之人,心眼子往往就越多。大表兄也是太善信,總喜歡幫一些上不得臺面的。要知道有些人是真不值當,壓根喂不飽也養不熟,劣根子難改,這賤骨頭啊,更是難救!”

    刻薄話扔完,她將腦袋微微一傾:“我說的是這伎子,司jiejie莫要多想,可不是在說你。”

    “五姑娘說什么?”天太熱了,司瀅耳朵隆隆的,壓根沒怎么聽清她說的話。

    袁逐玉只當她裝傻,自己過了嘴癮便朝前撒出視線,綿綿地抖開喉嚨:“這是哪家養的叭兒狗,怎么跑這兒作揖,認錯門了吧?”

    聲音悠悠遞到門外,跪著的人慢慢抬起臉,看了過來。

    瘦頸秀肩,遠山眉,一雙眼有如秋夜靜泉,雖披的是件朱紅衫子,卻不艷俗。

    原來烈烈紅裳,也能穿出疏冷清氣。

    司瀅想起她想見的人,不久前離府的謝枝山。

    跪的是府里的正門,想來他上馬車的時候也看見了這一幕的。看見自己心上人這樣自辱,想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不知他當時怎樣的心境,才能任她這樣跪著,接受人來人往的照視與指戳。

    再有府里老夫人,這位徐姑娘轟不走她又不樂意見,便索性讓袁逐玉來當這個壞人,下勁磋磨,替謝府出氣。

    由此可見,老太太也是會打籌算的。

    但聞袁逐玉低低地訝了一聲:“原來不是叭兒狗,是雙兒jiejie?”她拿癡賣傻很有一套,團扇掩著嘴:“哎?你怎么還穿著教坊司的衣裳?勇為人證,功過相抵,不是該被放出來了么?”

    怨不得袁逐玉這樣陰陽怪氣,在所有人看來,徐貞雙雖然不算是作偽證,但未免太急切了些。別說是死者混亂中撞到謝枝山劍上,就算是看見謝枝山主動拿劍捅的人,也該說沒瞧真切才對。

    果然,袁逐玉很快又言語道:“我曉得了,你今天來,肯定要說自己不是故意的,當時指認我大表兄,純粹是叫鬼給迷了心竅,對是不對?”

    府外,徐貞雙嘴唇蠕了蠕,卻還是沒說什么。

    她定定跪著,似乎立意要等到謝枝山回府。

    被呲登的人沒有反應,其間趣味便消了一半,袁逐玉悻悻不已:“教坊司如今管人可真松泛,怎么讓你跑出來現眼了?”

    說著她跨出門檻外,還拉著司瀅逗哏:“司jiejie你看,這人明顯賴在這兒了,礙眼得很,可怎么辦好呢?”

    毒日頭底下,熱得人發痧。司瀅拿手在眉上做了個搭子,仔細想想:“太陽越發高了,給她拿把傘吧。”

    袁逐玉被回了個倒噎氣,鼓起眼瞪著她:“你心腸可真好,拿傘,她也配!”

    給司瀅貼了個顢頇的條,袁逐玉又吊著嗓子看徐貞雙,傲聲道:“我知道你怎么想。你在怨我大表兄,怨他沒能救你出教坊司對不對?你也不忖一忖自己什么身份。犯官之后,入了教坊司,你還打量有能出來的一天?”

    任袁逐玉如何冷嘲熱諷,徐貞雙始終眉眼如山無動于衷,直到聽見她開始提及徐家,面容才有了改樣。

    “貪墨賑災銀兩,結黨營私,還通倭賣國!多少人因你徐家而死,被你們害得戶不成戶,宿無歸處?你爹罪行累累,罄竹難書!”袁逐玉對插著袖子,厭惡地看著她。

    “閉嘴。”徐貞雙推起眼皮:“不許你說我爹。”

    “我就說了,你能拿我怎么著?”沒料到敢還嘴,袁逐玉沖她冷笑:“蘇定河一戰,折了多少水兵?還有五十五艘商船,船上六千多名無辜百姓,這筆帳不歸你徐家?你爹死有余辜,連你也不該活!圣上開恩還發配男眷去戍邊,照我說,你們全家都該給那些人賠命!”

    許是批判與指斥令人激越,袁逐玉抬著下巴睥睨前方,就連司瀅都突然縮起脖肩,結結實實打了個冷噤。

    府門之外,徐貞雙則直視回來:“袁逐玉,在這耀武揚威,你算個什么東西?”

    “你說什么!”袁逐玉怒目。

    徐貞雙扯著嘴笑,字腔冷冷:“打小跟我后頭叫得親熱,恨不能宿在我徐家,凡我用過的,哪怕是張花箋紙你也想要。轉背卻往我搽臉的膏子里投鉛粉,立意要讓我爛臉……”

    “那不是我干的,你胡說!”袁逐玉虛喝一聲。

    “不是你是哪個?你朝三暮四不自量力,又是愛慕你表兄,又是惦記著宮里的陛下。怎么,你大表兄瞧不上你,你也不打算進宮了?還是萬歲爺的眼你夠不著,現在你表兄出獄,你又開始打他主意?”

    徐貞雙笑了笑:“蠢得不可一世,德言容功,除了有張臉你還有什么?若非生在好人家,就你這脾性,早被人掐死了。”

    “你、你好大的膽!”袁逐玉氣透了,急行幾步,下了臺階。

    ……

    相近時辰,謝枝山正在慈寧宮,與太后絮聊家常。

    慶幸與感慨的時刻已過,一雙姨甥各自落座,太后眼圈尚還紅著:“才剛從那虎狼之地出來,不多歇一歇么,這樣快便要回翰林院當值?”

    “內有災患,外有敵寇,若臣早日歸位能有所作為,替圣上排憂解難,也是臣之福份。”謝枝山聲線溫沉。

    太后想了想,帕子在眼下掖了掖:“也是。皇帝身子不濟,昨兒喘了半夜,今晨又起來視朝,著實辛苦。能有人為他擔一分憂,他便松快一分。”

    國事談了幾回,又轉到私事上。

    “那個姓司的姑娘,別說你母親懷疑,哀家也覺得可惜。”提起這事,當長輩的難免諄諄不休:“不管碰沒碰過,若是合眼緣,便先收到房里伺候著,偶爾夜里處置公務,旁邊有個添茶研墨的,也沒那么冷清。”

    謝枝山道:“實是先前便應承她,要替她謀個好前程。況且她為外甥涉險,又怎好那般對待。”

    宮人進來奉茶,還有一碟碟精巧點心,都是按謝枝山口味準備的,足以見得太后對這親外甥的看重。

    太后揭蓋撇著浮沫,繼續前頭的問:“聽說你為了酬謝她,讓你大姑母認她當干女兒?何必兜這么大圈子,左右你是為她謀前程,不如帶進宮來讓哀家瞧瞧。”

    說著,太后眼里起了層稀薄的笑:“要是個齊俐孩子,留她在哀家旁邊做個女官,過三年放出宮去,有的是人爭著讓她當兒媳。”

    “不過市井女子罷了,太不登樣,若進宮沒得處處唐突,反招姨母費心。”謝枝山將茶盞放到架上,半個肩頭站在光暈里,鬢角磊落似刀裁,但沒能照清他的神情。

    好意送了個空,太后撇沫的動作才頓了一下,身邊便有太監出來打圓場:“三年呢,對姑娘來說可不算短了。謝大人惦記報恩,自然是盼她快些有著落,這個恩情才算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