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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兄不善(重生) 第11節

    他殷殷笑道:“咱們宮里規矩多,不是擎小兒在這待的,突然進來反而給拘得不舒服。再一個,里頭常時走動不留神,若是她哪天沖犯哪位貴人,不還是給娘娘您添麻煩了么?所以謝大人肯定也是思慮著,怕帶累您老人家。”

    一番話圓融得當,說得太后寬舒下來,再看外甥安煦地坐在那里,還是原先那樣端方平和,并不見什么異樣。

    氣氛散誕不少,太后又提起一樁事:“聽說徐家那個,大早上跪到你府門口去了?”

    她放下茶盞,發出磕托的重響,眉眼間似對徐貞雙頗為厭憎:“若按哀家的意思,直接將那怨報德的打殺算了,免得杵在眼窩子里,讓人看著反感。”

    “她并不算是作偽證,當時情形混亂,想是也受了驚嚇。”謝枝山沉吟著:“若要處置,教坊司也是登名在冊的,恐怕要費些功夫。”

    前后各有一番話,像開脫,卻又讓人咂摸出可殺可不殺的意味。

    太后眸光微動,最后一笑置之,倒也沒有非要聽個表態。

    不久后謝枝山告退出宮,太后站在白玉石階上,目送著這位親外甥越行越遠的背影,

    “娘娘,奴婢瞧著,謝大人像是在提防您了。”方才的太監低低出聲。

    太后懶懶地應了聲:“怎么說?”

    太監蝦著腰:“適才您那番提議,謝大人拒絕得很是流暢,仿佛早有預料。依奴婢愚見,要么他當真不在意那姑娘前程,要么就是在提防您,不樂意把那姑娘送進宮來。”

    良久。

    “人話鬼話都叫你說了,多嘴。”太后不耐地探出手:“回罷,哀家乏了。”

    ……

    車輪骎骎。

    光斑被左右車簾搖撼進來,謝枝山靠車壁而坐,半半處于淺寐之中。

    他曾死過一回,死后所見,可笑又荒唐。可一幕幕篩來篩去,此時留在腦中最深刻的,卻是幕溫情場景。

    有人抱著孩子在逗,小嬰兒白嫩且可喜,不停發出笑聲。

    笑聲悅耳,引他走了過去,低頭端詳著搖床里頭。

    這么小的孩子,圓眼淡眉,牙都沒長一顆,卻突然對著他喊了聲:“阿爹!”

    倉倉皇皇的嘈雜聲響滾到夢里,謝枝山矍然驚醒,馬車也將將停住了。

    長隨撩開簾子:“郎君,您瞧瞧前頭……”

    謝枝山展目望去,便見府門口,袁逐玉不知怎地,竟和原本跪在地上的徐貞雙掐打起來。

    不止一人奮力在拉架,亂成粥的場面中,袁逐玉一個揮臂,倒把旁邊那個狠狠推開,令人磕在石獅子上。

    意外突發,便聞鐘管家駭地一喚:“司姑娘!”

    作者有話說:

    肥章,晚安(▼皿▼#)

    【感謝灌溉營養液】大肚嘟嘟:1瓶   ,:5瓶   aha:10瓶   ははは:1瓶

    第十章 妹夫一號登場(蟲)

    --------

    司瀅這么一磕,府門外愈加亂作一團。

    趁眾人驚壞,袁逐玉又搡了徐貞雙一把:“賤人,看你干的好事!”

    按徐貞雙方才的氣勢,該是再要還手撕打才是,可她趔趄半步,直挺挺朝前望去。

    清眉俊眼的郎君邁步而來,與她錯肩的那一剎,仿佛能聞見他袖籠里飄出的熏香。

    “大表兄!”發現來人,袁逐玉也高喚出聲。

    謝枝山在石獅前立定,俯眼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司瀅:“回府,喚人去請大夫罷。”

    鐘管家忙不迭應了,而徐貞雙翕動著唇往前跌撞兩步,一聲凄惶的喚,到底湮在濟濟人聲之中。

    ……

    傷了個人,卻也終于消停了下來。

    大夫來得很快,號脈下方,包扎患處,再親自去盯藥。總之盡心盡力,要對得起謝府豐厚的診金。

    司瀅昏了一陣子,在迷迷滂滂中醒來。推開眼皮,撞進兩道眈眈的視線里頭。

    幾乎出于本能,她立馬又閉上了眼。

    疏懶的聲音降在頭頂:“怎么,舍不得醒?”

    開口便是這樣不咸不淡的叩問,司瀅只得做迷糊狀,慢吞吞醒過來:“……謝表兄?”

    垂眉低目,俯察之人鬢發沉沉,睇著她:“就你這體格,還去拉架?”

    司瀅有些難為情。

    拉架這事重在參與,不然她袖手旁觀么?袁逐玉兇悍得像能吃人,府門口有一個算一個都去了,她做壁上觀像什么話?

    作為一個傷患,醒來聽不到噓寒問暖是很令人尷尬的,司瀅怏怏道:“表兄不用擔心,我沒事的。”

    醒這么快,也就磕瘀點額角,哪個擔心了?

    謝枝山覺得不能助長她的歪風邪氣,掛下臉來:“往后不要摻和府里的事,鬧反了天去,自然有人出面擺置。”

    這是在說她不自量力了,司瀅訕訕不已,咬著嘴唇一時沒敢吭聲。

    為了疏通這份窘境,片晌,她聲音矮下去:“是我給表兄添麻煩了……”

    慚聲愧氣,像等候發落的心虛賊子。

    謝枝山木無表情,看她打下眼睫,在瞼溝蓋出一排霎霎覆影。

    這軟柿子般跼蹐的可憐樣,那些個潑氣被收得不見蹤影,看來是已經哄好自己,打算在他府里低調做人了。

    原地擎立了會兒,直到外頭傳來袁逐玉的尖嗓,謝枝山沒再說什么,優雅地旋了個身,出去了。

    衣擺帶起的風掃在司瀅臉上,糾纏著墨汁的味兒,松枝的草木香,淆著微苦的藥感。

    施壓的人走了,身上頓時一松。司瀅撐著床板坐起來,環視自己的周遭。

    不算小的房室,還有一扇碧紗櫥,寶瓶型的門,雕著精巧的卡子花。房里擺飾齊全,雖然比不上謝枝山那間,卻已是她住過最舒服的地方。

    隔著開敞的門,半半能聽到外間的對話。

    袁逐玉大抵已經忘了自己裝病的事,嬌嬌地喊了聲表兄:“我讓人汲了兩擔水,全澆那白眼狼身上去了,讓她還死賴著不走!”

    謝枝山八風不動,徑直朝門口走。

    “表兄?”袁逐玉急巴巴跟過去:“表兄要去見徐貞雙么?那人是個嘴利的,表兄可不能聽她那些搬唆話!”

    “我見她做什么?讓教坊司來領人,再不然,報京司衙門就是了。”謝枝山腳下不停,很快邁到檻外,又被袁逐玉促促地追上。

    聽他說不見徐貞雙,袁逐玉嘴角飛快地翹了一下。

    她扭著衣角,依依地朝室內看了看:“這回總歸我也有錯,是我沒看顧好司jiejie,才讓她被那賤、被人傷了。不如讓司jiejie搬去雁南苑,好讓我照顧她,彌補我的過錯?”

    “要照顧她,你搬來也是一樣。”謝枝山就事論事,又隨口扔下一句:“最近沒什么事,你最好不要出府。”

    對袁逐玉來說,這里頭的關切大于告誡。她滿腔甜絲絲的悸動,捻著發梢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才想起去看司瀅。

    到了房里,一幅切切的笑模樣:“jiejie怎么起來了,頭不暈么?”

    “好很多了,五姑娘不用擔心。”司瀅靠在迎枕,對她笑笑。

    袁逐玉眉上眼下,見舅母連面都沒露,大概也曉得這個干表姐是哪樣地位了。

    本還耿耿地猜測她和表兄的關系,但就今天來看,好似也并不特別。

    略忖了忖,袁逐玉在房里呆一會子,最終連歉也沒道,只敷衍幾句做做樣子,便佯佯而去。

    后幾天,再沒來看過司瀅。

    織兒是在轉天被接到謝府的,隔兩天沒見,搬著司瀅在光下照來照去:“還好還好,沒傷著面腮,應該也不會留疤。”

    司瀅也朝鏡子里看了看自己的傷,但她原本是擔心織兒會被換掉的,還好……

    放下鏡子,她把這兩天的際遇,以及牢里一些事揀著說了。

    雖然來前聽鐘管家提過幾句,但聽完司瀅說的,織兒還是愕了好久。

    然而愕歸愕,也沒有活見鬼似的吃驚。小丫頭咄咄著念會兒秧,再吐了吐舌頭:“我剛剛看來看去,這府里真是大得嚇人,瞧著處處的規矩也不少。原先我還想著,姑娘有朝一日能當這謝府主母,可眼下再想想,這么些人也不好管教……”

    灑掃的在外頭,房里沒有第三個人,喃喃好一會兒,織兒晃了晃頭簾:“我想過的,既然姑娘還是完璧,又得來這么個好身份,想尋個如意郎君肯定不會難,咱們還是很有奔頭!”

    一個處得來的丫鬟,有時候比同姓的姊妹還要貼心,而且倆人都不是死腦筋,心也夠活泛,好些事說想通就想通了。

    司瀅牽住她的手:“咱們能在一處呆著就是有緣,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織兒嘻嘻笑開,脆生生地應了聲好。

    一雙主仆有了共同的覺悟,這寄人籬下的生活,也有了清晰的盼頭。

    然而現實日子,總有一些想象之外的境況。

    司瀅住的是蕉月苑,單獨的一個苑落,有亭有池,恬淡幽雅。但福不是白享的,高門府邸,從灑掃到衣食,內宅處處都是要打點的地方,尤其是她這樣的寄居客。

    司瀅手頭拮據,壓根沒有錢。

    雖然謝府理家甚嚴,沒哪個當面輕視或甩臉子,但會不會在后頭嚼舌根,卻是很難說的了。

    為避免麻煩,司瀅和織兒盡量不使喚人,連吃食都要得很少。

    在這偌大的府邸,倆人活出了相依為命的感覺。

    頭那幾天還能蒙著腦袋過,直到司瀅發現織兒在給煎藥的塞錢,還說是她這個表姑娘賞的。

    回房一問,才知道是這丫頭自己攢的月例。

    這事令司瀅動容不已,她蒙著被子想了整個晚上,決定腆著臉去找一找那位便宜表兄。

    其實理由也說得通,畢竟他只給了她周全,承諾的富貴……也就是看得見的錢,還一分都沒給過。

    轉天日暮,司瀅領著織兒提著食盒,往謝枝山所住的陶生居去。

    聽說他最近忙得很,回了翰林院當值,宵衣旰食,偶爾還有宴集席飲要參加。這會兒難得下值待在府里,機會不容錯過。

    司瀅身無長物,能代表她誠意的,就是食盒里這一盅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