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同學(xué)請你吃那么貴的牛排？”tiffany立刻捕捉到了八卦的信息：“帥嗎？”

    譚麗莎臉紅了：“帥。”

    “可以啊莎莎！”tiffany頓時興奮起來：“你不會是為了他甩了李澤吧？”

    譚麗莎不打自招地說：“怎么可能呢。人家條件那么好……”

    tiffany根本不理：“有沒有照片，快拿出來！我要看帥哥！”

    “真的沒有。我們好多年沒見了，就前幾天剛碰上，他就請我吃了頓飯。”

    “吃了頓飯——你說得輕松，那可是論克賣的牛排啊！什么時候帥哥再請吃這種牛排，你可一定要叫上我啊。我也想過那種，一邊看著帥哥，一邊吃牛排的生活！”tiffany興沖沖地說：“走吧，卡辦完了，該買裝備了。”

    “裝備？”

    “對呀，健身要有健身的衣服呀。”

    “我有幾件健身的衣服。上次在淘寶買的。”

    “那怎么行？你看這兒有人穿淘寶買的健身服嗎？”

    譚麗莎想想也對。catherine就穿了一身看起來很專業(yè)很漂亮的健身服。反正大頭都已經(jīng)投資了，買幾件好看的健身服也不錯。

    可跟著tiffany到了三里屯的一家運(yùn)動品牌的旗艦店以后，譚麗莎發(fā)現(xiàn)自己尷尬了。

    原來現(xiàn)在的運(yùn)動服早就價格不菲，隨便一條瑜伽褲都千元左右。即便是打折區(qū)，也要大幾百元一條。她隨手拿起一條看起來跟catherine剛才穿得有點像的緊身瑜伽褲看尺寸。正在猶豫要不要再拿大一號的，店員小妹在一邊體貼地說：“我們家是北美的牌子，碼都比較大。要不要我拿幾條給您試試？”

    tiffany也在一邊熱心地說：“這家的瑜伽褲超火的，舒服又顯瘦。”

    譚麗莎從善如流，拿了好幾條店員小妹保證“顯瘦”的緊身瑜伽褲，進(jìn)了試衣間。往上套的時候就覺得有點緊，好在有彈性，倒是也穿上了。

    對著鏡子一看，她覺得自己的胖被這套瑜伽褲清楚地勾勒出來，有些缺點還被放大了。比如，她發(fā)現(xiàn)自己從胯部到大腿，并不是圓潤地連接下去，而是經(jīng)過了一個凹陷，然后脂肪又凸出，讓人聯(lián)想到端午節(jié)的粽子。

    平時穿著寬松的褲子看不清的毛病，此刻被這套緊繃的瑜伽褲暴露無遺。

    tiffany在走廊里叫她：“莎莎，你幫我也看看呀。”

    譚麗莎出來一看，tiffany穿著一條粉紫灰色的瑜伽褲，在鏡子前來回轉(zhuǎn)身：“好看嗎？”

    確實效果不錯，果然顯瘦。同樣的褲子，譚麗莎穿就顯得更胖。原來所謂顯瘦，也總要有瘦可以顯才行。她誠懇地說：“你穿好看。我穿不太適合。”

    tiffany想對譚麗莎投桃報李地回以鼓勵。可是看了看譚麗莎的試穿效果，她實在夸不出來，只得說：“對了，那邊還有寬松型的，要不要一起去試試？”

    譚麗莎趕緊回到更衣間，脫下了這條緊身瑜伽褲。

    最終，譚麗莎選了一條打折的寬松型運(yùn)動褲。為了顯瘦，還特意挑了側(cè)面有兩條豎條裝飾線的款式。每個胖子都知道，豎條紋顯瘦，橫紋顯胖。

    挑好了褲子又挑運(yùn)動內(nèi)衣，她不好意思單穿，就又買了一件較為寬大的速干體恤衫套在外面。鏡子里的人終于順眼了，只是這身打扮有點似曾相識。

    店員小妹機(jī)靈地說：“其實那條緊身褲我建議您也拿一條。這個系列是我們家最火的，很多明星都穿這款直接出街的，平時從來不打折。而且，我們現(xiàn)在有買五百減五十的折上折活動。你這幾件本來就打折了，加在那條褲子，正好又可以減一百，多劃算！”

    譚麗莎頓覺果然占了便宜。這些衣服平時都很貴，九百多塊買了好幾件時髦的運(yùn)動服，也不算太奢侈。她刷了卡。

    出了這家店，兩個女孩又進(jìn)了一家運(yùn)動鞋店。不用說，幾百塊錢又出去了。

    晚上回到家，譚麗莎高高興興地把新衣服又試了一遍。可能是家里的燈光和鏡子照出的氛圍與店里不同，這些衣服似乎沒有在店里看著順眼了。她對鏡自顧，突然認(rèn)出了這身寬松的運(yùn)動服的熟悉感：怎么這么像中學(xué)校服呀！

    她頓時慶幸自己買了那條緊身瑜伽褲，畢竟那還算是個時髦的款式。她把那條緊身的穿起來，可鏡中的自己，像個熱情洋溢的廣場舞大媽。

    她心里暗暗嘆氣：第一感覺是對的。果然還是像邋遢的中學(xué)生稍微好一點。

    還沒正式進(jìn)入健身房，她就感覺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那個高檔健身房里，都是身材已經(jīng)練得很好，能各把種運(yùn)動服穿好看的人。可不敢進(jìn)健身房就練不出好身材。沒有好身材又不好意思進(jìn)健身房。簡直是個死循環(huán)。

    譚麗莎有點懷念她曾經(jīng)去過的那個滿屋子阿姨大姐的平民健身房了。這往上流社會走的每一步，都好艱難啊。

    躺在床上，她偷偷去看姚望的朋友圈，那是她心中的燈塔，給她前進(jìn)的力量。正要點開，突然姚望就發(fā)了信息過來，嚇了她一大跳。

    姚望問她：“莎莎，你睡了嗎？”

    譚麗莎趕緊回復(fù)：“沒呢。”

    “那方便打電話嗎？”

    譚麗莎的心砰砰直跳：“方便。”

    姚望打了電話過來，她趕緊接了。姚望先客氣兩句：“還沒睡啊？”

    “周末，睡得晚。”

    “那行。我就是問你那個空調(diào)的事兒。就是能不能讓屋子里不覺得有空調(diào)吹，但就比較涼快？就那種很天然的涼爽的感覺？”

    “哦，這個啊。”譚麗莎有點失望，但還是盡量認(rèn)真作答：“這主要是出風(fēng)口的位置要設(shè)計好，避免讓人感覺到直吹。而這也是中央空調(diào)的優(yōu)勢……”

    姚望聽完譚麗莎的技術(shù)介紹，高興地說：“太好了，這我就放心了。”

    “那項目是你家的嗎？”

    “是一個朋友的項目。我就是幫忙，也跟著練練手。我將來也打算在那附近開個餐廳。”

    “哇！你想開什么餐廳？”

    “想中餐西餐都有點，什么好吃就做什么。裝修得好看。要真是開了，你過來給我?guī)兔υ趺礃樱俊?/br>
    “開餐廳我也不懂啊。”

    “這種事，學(xué)學(xué)就會了。人品好，認(rèn)真負(fù)責(zé)就行。”

    兩人聊了半天開餐廳的事。譚麗莎的斗志又瞬間滿格——這么晚了，姚望跟她聊自己對未來事業(yè)的規(guī)劃，還認(rèn)可了自己在工作上的能力！

    這晚上她睡得特別甜，第二天就精神百倍地去上班。滿以為接下來會有不少客戶找她進(jìn)一步咨詢，但是兩三天過去了，一個回訪都沒有。這效率簡直比在小區(qū)物業(yè)隨機(jī)放的廣告回訪率都低。

    她覺得很不可思議，就專門去找了幾個當(dāng)時最熱情的業(yè)主。可不知道為什么，這些人的態(tài)度一落千丈。有個房東是個阿姨，對她們印象很好，當(dāng)時說回去稍微商量一下就跟她們聯(lián)系。可等譚麗莎再去回訪時，這位阿姨非常冷淡。只說：“不考慮了。”

    譚麗莎第一次做這種上門推銷的工作，雖然失望，也沒多想，以為這種事就是這樣的。她想，也許大家還是對產(chǎn)品的實際效果有疑慮，畢竟小型中央空調(diào)還不是太主流，安裝起來也沒有普通的分體機(jī)方便。也許還因為第二次去的時候，姚望沒出現(xiàn)，少了點帥哥推銷員的光環(huán)。

    好在夏如星的項目進(jìn)展順利。這個破舊的四合院要翻修改建成高級茶室，主題是四季禪意。但房主工作忙，又經(jīng)常不在北京，就委托姚望幫忙盯著裝修。譚麗莎想，把這個樣板做好了，應(yīng)該會有一些廣告效應(yīng)。而且，姚望經(jīng)常去那個工地查看，跑前跑后，她就多了很多與他見面的機(jī)會。兩人常常聊天，了解與日俱增。

    中學(xué)時她只知道姚望家境富裕，并不知道具體做什么的。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真的很難說他們家具體做什么。這些年姚望父親做過水產(chǎn)批發(fā)，開過眼鏡店。現(xiàn)在家里的主要生意也是雜七雜八，電商占一部分，幾家店分別賣小家電和一些中檔進(jìn)口食材，多半是冷凍的。還有幾家餐廳和旅館。

    “你家還有餐廳哪？在哪里啊？北京有嗎？回頭我也去吃。”

    “他開的餐廳我都不會去的。”

    “不好吃？”

    “其實離這兒不太遠(yuǎn)就有一家，我?guī)氵^去看看，你就明白了。”

    姚望帶著譚麗莎穿過胡同，走了一會兒，來到一條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街邊有很多裝修簡陋的飯館，都是些“家常菜”“西北正宗拉面”“成都小吃”之類一望而知味道不會太講究的大路貨餐廳。

    姚望指著其中一家：“那個，現(xiàn)在是我爸的。”

    譚麗莎讀著上面的招牌：“鵝火鍋……滋補(bǔ)藥膳……好像，挺有特色的？”

    “想嘗嘗？那進(jìn)去吃一次吧。我自己也沒吃過。”

    店堂裝修簡單粗糙，就是最普通的那種無名飯館。打開菜單，價格不算貴。他們要了招牌香辣鵝鍋底，譚麗莎小聲問：“這些服務(wù)員都不認(rèn)識你啊？”

    “我從來不過來。我爸來的都不多。”

    上菜倒是快，鍋底是事先炒制好的香辣鵝塊。他們點了微辣，依然辣得人只想不停地喝汽水，也吃不出跟鴨rou甚至雞rou有什么本質(zhì)區(qū)別。只是出于辣味的刺激，會本能地不停吃下去。

    這里沒有無糖飲料，譚麗莎只好花錢點了冰凍礦泉水緩解辣味。姚望喝了好幾瓶可樂。其余便是火鍋店常見的菜品，各種rou片魚丸蔬菜凍豆腐之類。食材品質(zhì)都很普通，但煮在辣鍋里，也吃不出好歹。周圍的食客熱鬧吵嚷，桌子之間距離很近。來這里吃飯的人都不會太講究。

    吃完出來，兩人花了一百多，熏了一身火鍋味。姚望問：“怎么樣？”

    譚麗莎盡量揀夸獎：“挺好吃的。而且上菜快，價格也實惠。”

    “那你會特意再來吃嗎？——假如這不是我家的餐廳。”

    譚麗莎想了想，誠實地說：“不會。這種火鍋都差不多。而且太辣了。”

    “所以這個餐廳很快就會賣掉。下個賣家已經(jīng)在談了。”

    “賣掉？為什么？生意不是很好嗎？”

    “我爸看到合適的店就會盤下來，搞點噱頭很快炒熱，然后趁著生意最好，賬面最好看的時候賣出去。這種店其實大家也就新鮮一陣子，很快生意就會不好。后面接手的買主，其實都是在虛假繁榮的時候，花了最多的冤枉錢。這就是生意場上的擊鼓傳花。誰接手，誰倒霉。怎么樣，是不是很jian商？”

    譚麗莎沒想到開飯館還有這種做法，她一直以為開飯館就是賺餐飲利潤。確實有點jian商，但畢竟是姚望的父親。姚望罵可以，自己還得客氣些。

    她說：“你爸賺錢，也是為了你啊。要沒有他做生意賺的錢，你也沒有去美國留學(xué)的機(jī)會呀。”

    “你以為他是為了我？”姚望諷刺地一笑：“你知道他當(dāng)時為什么送我去美國留學(xué)嗎？”

    譚麗莎疑惑地問：“不是因為你高考沒發(fā)揮好嗎？”

    “一開始我也這么以為。畢了業(yè)我要回來，他還說讓我留在美國做生意。直到我去年堅持回來，才知道我剛到美國，他就跟我媽離了婚。”姚望冷笑：“他就知道我在國外，我媽擔(dān)心我，就絕對不敢跟我說。果然如他所料。我媽幫他瞞了我好幾年。這世上恐怕沒人比他更會算計了。”

    譚麗莎呆住了。難怪他的笑容里總帶點落寞。原來，這么完美的他，心里藏著這么深的傷痕。

    第10章 素餡餃子里的琴瑟和諧

    譚麗莎同情地問姚望：“你回國之前都沒發(fā)現(xiàn)他們離婚嗎？他們是沒有提，還是騙你說沒離婚？”

    “完全不提，假裝沒這回事。暑假我回去，我爸還特意回家，反而比以前回家次數(shù)還多了。他們還一起來美國參加我畢業(yè)典禮。”

    譚麗莎心想，聽起來這離不離的也沒什么區(qū)別。她說：“離婚也不一定是壞事。”

    “對我爸當(dāng)然不是壞事了。但是我媽不想離。我不明白他為什么非要離婚。我媽對他言聽計從的。”

    “那你問過他嗎？”

    “我不問。到現(xiàn)在我都假裝不知道他們離婚的事。”姚望冷笑：“這樣至少他不敢明目張膽地跟那個小三在一起。我媽受了這么多年的委屈，他也不能太得意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們離婚的？你mama跟你說的？”

    “我媽不知道我已經(jīng)知道了。”姚望淡淡地說：“其實親友早就知道了。不知道為什么他們覺得可以瞞得住我。”

    “也許不是故意瞞著，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說。大人也有大人的難處。”譚麗莎認(rèn)真地說：“其實你爸爸就算讓你知道了，你又能拿他怎么樣呢？既然費(fèi)勁瞞你，說明在乎你。”

    姚望說：“他在乎我，只是因為我是他唯一的兒子。”

    “不管是因為什么，你爸又不靠你養(yǎng)活。可他連離婚都要瞞著你，怕你不開心。我覺得，這肯定是一種愛，對吧？”

    姚望怔住了，想了想，他說：“你說得有道理。我從來沒這么想過。”

    他感激地看著譚麗莎，笑了笑，說：“謝謝你。”

    這大概是姚望第一次這樣望著譚麗莎的眼睛微笑。那一瞬間，她只覺得天格外藍(lán)，云格外美，整個世界都因此而可愛了三分。

    隨后，兩人在胡同里散步，他跟她說了很多心事。他家的故事毫無新意——男人發(fā)達(dá)之后就有了二心。姚望說，那個小三其實并不是很漂亮，甚至不是很年輕，還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這讓他mama難過又慶幸。

    難過是因為，這樣的局面，比輸給年輕貌美還糟糕。慶幸是因為，所以他父親在外面并沒有孩子。父親不得不重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