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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九也什么都不問。 他不問兔子怎么死的,埋在了什么地方,有沒有帶一點它喜歡的東西一起埋掉。 他也不問晏時清工作室有沒有好起來,現在到了什么地步,要什么時候才算是有結果。 祁九打字已經快到了一定地步,手指出現殘影,幾乎是帶著狂躁的速度戳著屏幕。 打出來的內容也不讀一下,綠色的發送鍵幾乎剛亮起便被按下。 他的消息鋪天蓋地地堆滿,什么都說,什么都聊,說這邊現在肚子有點餓,說室友總喜歡空調開很低,說組員夸他唱歌好聽。 在這過程中,他的心臟速度驟地加快,應該有哪部分內容刺激了腎上腺素分泌,讓被窩里的氧氣驟地消耗。 這好像是一種補救,他好像在用這些消息條砸開那面冰,好像兩個人還想以前一樣,每天都有無窮無盡的愛意,靠著兩部手機就能湊在一起。 快樂的、實在的、微不足道的分享欲,在消散之前突然有了動靜。 直到祁九發過去一條,覺得節目導師兇兇的不好相處,他的動作才突然頓住。 然后僵硬地把這條撤回了。 這時候他泛濫的情緒才有所回收,像煙花爆炸前的時間回溯,把一切都關回籠子里。 祁九托著昏暗的屏幕,眼底反著沒有溫度的藍光,一點一點地向上滑。 他一直往上,手指冰冷,一直拖到兔子死了那一條,對著這四個字看了很久,再緩緩地往上拉。 這之前的消息記錄來自于前天。 晏時清消息里說,昨天太忙忘記了。 然后又告訴他,那邊天氣很好。 再往前便成了晏時清一個人的自言自語。 他每天都發,每天發一句話,每天差不多的內容,持續了近一個月,沒有得到祁九的任何回應。 他真的很不會聊,要么告訴他在放晴,要么說東南方向堆了云,除此之外,好像再找不到什么話題。 再往前是一個周的空窗,晏時清說不想讓他去選秀,祁九說哦。 ——哦。 祁九閉上眼睛。 剛才對著電子屏幕太久,再閉上時過于酸澀,眼球很不舒服。 祁九捏著手機,縮成一團,抱住自己,哄自己快睡。 他睡不著,感受到自己眼眶guntang,在夏初時身體卻冷得要命。 祁九沒哭,他眼睛太干了,也太累,不怎么哭得出來。 他只是把自己團得更緊了一點,以免溫度跑得太快。 他就像一塊淬紅的鐵,猝不及防地丟進冷水,在周圍爆炸四濺的水氣中被迫冷卻。 祁九想,以后還是不要鬧脾氣了。 他發覺在自己莽撞,任性,蠻不講理的期間,就快要丟掉兩件摯愛寶物。 痛苦來的過程太緩慢,像墨跡一樣往床鋪中心壓攏。 祁九遲到太久的青春期,在晚春匆忙而來,于那一晚慘淡收場。 第53章 向日葵 祁九那一期選秀很懸,是在第七名卡位出道的。 他在一堆十七八的青少年里面算大齡了,但好在公司為數不多的錢都砸在他身上,努力人設也炒得好。 他在從錄節目期間到出道前夕一直有大大小小的造謠黑料,但是都被掃得干干凈凈。 到底是被公司干的,還是被生悶氣但還是要護老婆的晏姓男子處理的,祁九不知道,也有點害怕知道。 他駐唱時有一定的粉絲基礎,嗓音確實能打,其中有期又被截了動圖掛出來吹是神顏,和大部分組員關系也不錯。 加上小乖死掉這件事在一種程度成為刺激劑,驅動著他成倍努力,最終得到一個出人意料的成績。 這很難說是如愿以償,因為祁九不知道這算不算是自己的一個心愿,甚至不知道這個方向是不是和自己的本意是重合的。 他在最后一期節目說著準備了很久的感謝詞,在表現出聲淚俱下時,卻在悄悄疑惑。 他對未來產生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來,最初就存在的迷茫纏繞著他,讓他在演講中途卡頓一下。 觀眾都以為他是情不得已調整情緒,只有祁九清楚,他是在滿目熱烈中懷疑: 這是我想要的結果嗎? 我朝著這條路走,我能趕上晏時清、能追到他嗎? ......我能遇到他嗎? 祁九收回心思,強硬說服自己這就是正確的選擇。 他強迫自己必須珍惜,這是別人朝思暮想的位置,他站在這里,就必須要連同別人的那一份一起努力。 沒有人要求他這么做,但祁九泛濫的同理心逼迫自己必須如此。 他看不見臺下觀眾,只有熒光棒閃爍匯成一片海。 祁九笑著,在閃光燈之下,笑到嘴角僵硬,露著最完美的樣子,滿足所有人對他的期待。 沒有照到的秘密,藏在自己的頭發間隙,陰暗背影,晦澀腳底。 祁九稍微察覺到一點端倪,但是被他刻意回避。 他覺得,自己說不定早就病了。 * 祁九不是一個擅長做決定的人,幾乎所有的選擇來源于現實壓力,每一步跨越性的前進都需要以別人的關注和期冀作為動力。 如果沒有人施壓,那他就自己來。 在耀眼的人造燈光中,祁九緊緊地抓住話筒,告訴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