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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揚起被子,躲進被窩,堵住耳朵,不要聽雨的聲音。 小乖就在他懷里,祁九想了想,鉆出頭把兔子舉起來。 他平躺著,看著兔子黑曜石一樣的眼睛,又把它放回懷里。 兔子應該是嚇壞了,尾巴抖個不停。 祁九一遍一遍地撫摸它背上的絨毛,揉了揉小乖耷拉下的耳朵,心想: 如果是兔子就好了。 兔子粘人,柔軟,喜歡和別人膩在一起,寂寞了還會死掉。 如果我們都是兔子就好了。 第52章 青春期 祁九這一回失敗了,他的情緒沒能在夜晚里被睡眠好好地吞噬掉,醒來時還是只感覺到沒有方向的迷茫感。 連綿的雨揮發成霧,侵略所有視野,在窒息的壓抑感中,祁九找不到去路,也不知歸途。 他在熱氣上腦的余韻里,倉促間做了決定。 祁九生平頭一回如此魯莽,帶著賭氣一樣的情緒,走進一個全新的領域。 這很難稱得上是一件好事,至少對于晏時清是這樣的。 他藏著掖著祁九,不讓他一點身影暴露在公眾前,做了這么久的努力,就是為了不讓他踏入這趟渾水,卻沒想對方輕而易舉地踩進來了。 晏時清很難不生氣。 但他也沒辦法生氣,他和祁九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牽一發而動全身,連像一對情侶一樣好好吵個架都不行。 他意識到自己和祁九之間不能再出任何差錯,甚至連冷戰都不行,每一個行動帶來的結果都指向分手。 祁九在等,晏時清也在等。 他抓住每一個機會,在等事情的轉機,或者更簡單一點,只是在等什么時候有恰當的時間和地點能和祁九面對面聊聊。 他沒能等到,最后是自己硬擠出來的時間跨上回國的飛機。 因為小乖死了。 那只祁九敝帚自珍,陪他熬過寂靜夜晚,訴說無數心事的兔子,安靜死在了入夏的前幾天。 阿姨找到它的時候是在后院的菜地里。 暮春末尾出了很大的太陽,它似乎很不會照顧自己,在曬太陽小憩的途中曬死過去,死于一個很可笑的原因。 彼時祁九簽約公司過去三個月,沒再在酒吧里唱歌,和一堆比他年輕好幾歲的練習生一起培訓。 他們公司簽不到幾個好苗子,破罐子破摔地砸錢送他上選秀節目,祁九因才藝展示時選擇用氣球十秒鐘捏小狗被選中了。 祁九本對自己出道不報太多希望,以為錄個一兩期就快樂回老家,臨走前只讓阿姨每日去喂點兔子,輕輕松松地出門。 兔子的壽命是七到十二歲,如此算來他的小乖正直青壯年,還可以陪他好些年頭。 他還算著,去島上不能玩手機,那買的兔糧和毛線編的小帽子該在什么時候悄悄讓阿姨去拿一下。 兔子死的那天,阿姨張皇失措,沒敢告訴祁九。 她知道祁九有多愛惜這只兔子,不知道這個過錯會不會攤到自己頭上,人心惶惶間,和別墅的另一個主人打了電話。 晏時清剛進了組,正在圍讀劇本時得知了消息。 這次的導演很好說話,趁著改劇本的時間同意讓他回去一趟。 于是晏時清匆匆而去,急急而歸,只是為了埋那只兔子。 死去十小時的兔子尸體開始發硬,摸上去有種奇怪的觸感。 像觸電一樣的手感,從指間傳遞到神經中樞,激得骨骼肌戰栗,起一串雞皮疙瘩。 晏時清把它埋在兔窩旁邊,祁九剛在那里種了一片向日葵。 那日天氣晴朗,向日葵生得健壯,花期還沒來,入目是一片蒼翠綠色。 泥土的腥味里帶著植物根部斷裂的特殊味道,攻擊他的鼻腔,成為一種特制的普特魯斯效應。 晏時清記得住這天,記得陽光長時間落在發旋的刺痛,記得指縫進入泥土的不適,記得挖出的蚯蚓鼠婦逃竄。 但晏時清不記清自己在做這些時是什么心情。 他把兔子埋得很好,做了一個小小的墓碑,在晴日中懷疑自己剛才到底有沒有笑。 他用泥濘手指觸上自己的嘴角,猜測方才的幅度,想讓自己顯得波瀾不驚。 阿姨看他在園地停留太久,猶豫著問問他,要不要做晚飯。 晏時清拒絕了,趕了最近的航班又走,在離開的路上和祁九發消息告訴他這個噩耗。 祁九正錄著節目,一直忙到凌晨三四點,回寢室悄悄打開手機時如遭雷擊。 應該是熬了太久的夜,他的大腦某些功能已經開始休息,邊緣系統沒辦法及時地調動情緒。 他一時語塞,發現手指抖個不行后放下手機,麻木地洗漱上床。 他意外地冷靜,先是把還沒取到的兔糧和帽子退了,在各大社交平臺都轉了一圈,然后才想起和晏時清打電話。 晏時清那邊不方便接,于是轉為發消息。 祁九情緒算不上崩潰,透露著微妙的違和,在被窩里藏住泄出的藍光,弓成一團和他絮絮叨叨地講。 他問晏時清是什么時候來的,又是什么時候走的,有沒有吃飯,飛機上有沒有遇到氣流。 他問晏時清那邊天氣怎么樣,拍戲順不順利,周周有沒有刁難他,飲食生活習不習慣。 他問晏時清有沒有瞧見他種的向日葵,有沒有遇到好看的云,有沒有和阿姨說了再見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