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已成魔 第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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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大龍困惑。 “這是……?” “此乃樂安郡王身側掌家太監,林奉安。”沈逐道,“我于延壽寺外抓他,后需有人照顧皇太孫,便把他私押回京,留在了我的府上。” 跪地之人開口道:“奴婢林奉安,想要入內官監做個內侍,求嚴爺成全。” 他抬頭看向嚴大龍。 果真是趙淵身邊的奉安。 他比趙淵小了五六歲,本就有些孩子心性,大大咧咧。經了謁陵之亂,臉上還帶著的那些嬰兒肥消退了下去,不止如此。整個人都抽長顯瘦,與之前幾乎不曾一樣。他眼神恭順,隱隱有兩份凄絕,那些過往的天真爛漫沒了,倒帶了幾分內斂沉靜。 嚴大龍仔細辨認半天,才模糊中想起這真的就是趙淵的奴仆。 他忍不住感慨一聲:“孩子,你要入宮作甚?” “奴婢受肅王府恩惠,又被郡王寬待,有再造知遇之恩。如今肅王府遭難,我主趙淵于寧夏備受煎熬,生死無數。思來想去,以奴婢微賤之軀,只有入宮,才有可能做些事情。萬一未來、未來郡王用得上,或者太孫用得上。奴婢亦可報了這恩,不再做無用之人。” “宮中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嚴大龍道,“如今我升了掌印,與舒梁勢同水火。跟在我身側,兇險萬分。” “奴婢不怕。”林奉安道,“舒梁是趙戟幫兇,亦是奴婢的仇人。” 嚴大龍沉默許久。 最后他道:“謁陵之亂時,凝善道長救我性命,使得我才有如今地位。他與郡王結發,我于郡王之困自然義不容辭。你要入宮,我幫你。過幾日我送戶籍之書過來,說你是我遠房親戚,自閹入宮。屆時便差人來接你。” 林奉安一喜:“多謝嚴爺!” “不要叫嚴爺了。” “那、那叫什么?” 嚴大龍說:“你今日便認我做干爹。” 林奉安聽了此言,連叩三個響頭,喚了一聲:“干爹。” 閹人本就無后,嚴大龍聽到這一聲干爹,不覺有些觸動,感慨應了一聲:“孩子,奉安二字你是不能再用了。林姓留著,人不可以忘本。干爹便給你取個名字吧,你二世為人,便叫做嚴雙林【注1】。從此以后,你我爺倆在宮中便是拴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榮辱與共,休戚相關。” * 沈逐送走了嚴大龍,回來便見林奉安……或許從此應該叫他做嚴雙林,還跪坐在地上發愣。 見他入內,嚴雙林又叩首謝恩。 “多謝沈大人成全。” 沈逐沒有接話,走到他身邊,才躬身道:“起來吧,于我何必多禮。” 嚴雙林垂首搖搖頭。 “奴婢有一事不明。”他說。 “你講。” “沈大人既然已經投向趙戟,又為何、為何要幫皇太子、幫、幫我?” “我沒有幫皇太子。”沈逐道,“我只是想救趙淵……” “大人何意?” 沈逐沉默了一會兒道:“士農工商,商人不過末等。想要功名加身,唯有入十二親衛,入錦衣衛,進北鎮撫司是出路。可這獨木橋,數萬人擠,何時才能出頭。舒掌印與我一條捷徑,我為何不走?只是走到一半,形勢水火,便是要回頭,也來不及了。” “大人如今已成股肱之臣,有著商人子弟未有過的榮耀……再談什么愧疚、后悔,著實有些可笑。”嚴雙林道。 沈逐自嘲一笑:“你說得對。我踏著鮮血上位,背叛了主君和兄弟。又怎么配談愧疚。活該我受著。” “可我還有其他私心。”他低聲說著,半蹲下來,看著嚴雙林,“我第一次踏入君王府邸時,趙淵讓我瞧他那一屋子珍奇異寶,我偏只看上了一樣。” 嚴雙林困惑問:“大人看上了什么?” 沈逐笑了笑,捏著他的下巴,輕輕啄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在嚴雙林驚詫的眼神中,吐露真情。 “是你。” 是大功德也好,是大劫難也罷。 罪孽、血債。 還有這個人。 都是他逃脫不掉的命數。 * 嚴大龍從沈逐府上出來,坐一二人小轎徑直入了宮,在內官監衙門換了身內官服,便踩著點兒入了紫禁城去往養心殿。 等他抵達養心殿時,吏部尚書段至亦到。 “嚴掌印。” “大冢宰來了。【注2】” “是,嗣皇帝召見。”段至道,“過來等傳。” 嚴大龍點點頭:“那咱家先進去了?” “您請。” 嚴大龍便先行入了養心殿,正好趕上交班的時間。舒梁從東暖閣躬身退出來。 嚴大龍上前忙道:“老祖宗,奴婢來了。” 舒梁已升司禮監掌印,聽他一聲“老祖宗”叫出來,假意推卻道:“嚴爺是咱家長輩,一聲老祖宗受著有愧。” “您是太監首領,擔當得起。”嚴大龍回他。 舒梁這才淡淡點了點頭:“外面是誰?” “吏部尚書段至。” “哦……他寶貝他那兒子段寶齋,前幾日非在皇上阿諛諂媚的,求了去韓傳軍下面做參將。真是個便宜占盡的家伙。”舒梁倒沒什么反應,走到門口從候著的宮人手中接過披風,系在肩頭,這才說,“皇上跟前兒煩勞嚴爺好生伺候著。” “奴婢省得。” “若有什么事情,記得來司禮監通報一聲。”舒梁叮囑。 嚴大龍一笑:“理當如此。” 待舒梁滿意走后,嚴大龍這才仔細整理衣冠,通傳后入了東暖閣。 * 段至在抱廈下又等候一刻,便聽見嗣皇帝傳他入內。 待入暖閣行禮后抬首看過去。 如今換了袞龍服的趙戟,披麻戴孝坐在暖閣榻上,手里拿著本奏疏問他:“段愛卿可還記得這個?” 段至定睛一看,已經嚇得跪地叩首:“是臣、臣霜降前、前提的《削藩統論》。” 趙戟一笑:“段愛卿吞吐什么?” “臣有罪!” “愛卿平身。” 段至戰戰兢兢起身站好,就聽見趙戟說:“父皇重病,朕于龍榻前侍疾時翻你這《統論》,字里行間,振聾發聵。夜不能寐,思來想去,只覺宗親已成本朝痼疾,拖累我大端甚多,以至于國庫空虛,民不聊生。” 段至聽懵了,怔怔抬頭看著這個曾經的寧王,如今大端的主人。 若不是因為先太子著急削藩,又怎么會有謁陵之亂。 若不是謁陵之亂,坐在這個位置上的又怎么會是趙戟? “臣、臣斗膽問陛下,為何……為何……” “為何舊事重提?” “是、是。” 趙戟一笑:“段愛卿糊涂了,這不是你的原話嗎?” “臣、臣何時說過什么話?” “國家方略,因地質疑,因時質疑。當時要削藩,現在不一定要削藩。過往之事,過往議。”趙戟將那日御門聽政時段至無恥的言論又拿出來說了一次,微微一笑,“彼一時,此一時。如今大行皇帝殯天,藩王手握重兵,又廣積糧食,乃成一國威脅。亦是朕心頭之患。” 他頓了頓,宣布道:“朕,決意削藩。” * 寧夏鎮,進寶齋后宅。 謝太初瀏覽了近一個月自各地送過來進寶齋的情報。尤其以順天府眾多。 他邊看已邊凝眉肅穆。 陸九萬瞧他模樣,遞了杯茶過來:“年紀輕輕便老氣橫秋,小心殿下看了不喜。” 謝太初:“……” 陸九萬又道:“我聽說殿下送了和離書給你。你找到原因沒?是不是與此有關。是不是過分無趣干癟惹殿下不快?” 謝太初覺得自己手里那杯茶實在燙手,終于是捧不下去了,放在了桌上。 “師叔想說什么?” “無情道被破了之后,我瞧你表情生動多了。”陸九萬說,“雖然還是整日老成穩重,但是多少有了些人情意味。倒是比之前修煉無量神功的時候有趣。” 謝太初怔了怔:“被師叔一說,仔細想來,似乎正是如此。” “所以我給你的金丹,你沒有服用。”陸九萬道。 “還不曾……我再斟酌一二。” “斟酌什么?救命不重要嗎?” 以前是神龕里的泥塑金尊。如今才附著了真身。 懂了七情六欲。 懂了酸甜苦辣。 那人的一顰一笑,不再只到眼前,終于沁入心脾,鉆入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