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已成魔 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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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這二百兩必定是步項明全部所有,又怎么入得了金吾的眼。他們這些太監早就被巨額金銀養刁了胃口。 “下令?”金吾果然冷笑了一聲,“誰知道步將軍所言虛實?” 步項明道:“屬下絕不敢以軍國之事造謠!” “若步將軍所言無誤,為何咱家麾下在各關內守備太監不曾有軍情緊急報呈上?”金吾說,“步將軍,假傳軍情可是砍頭的大罪。” 步項明問:“軍國大事,屬下為何假傳?!眾人皆知,金大人與韃靼人售賣兵器,那些個守備太監與韃靼人來往甚密,早就收了賄賂封了嘴,絕不會上報這等劇情的。” “步將軍是何意?”金吾冷了下來,“步將軍指責咱家串通韃靼?咱家怎么聽人說,是步將軍你私下售賣武器與韃靼人,卻又給不足數,惹得韃靼人不滿,才有了去年年底的劫掠。如今莫不是擔心韃靼人走了漏風聲,便急了要取了兵權去調兵,反手殺了咱家這監軍?” 步項明怒了:“金吾你血口噴人。誰人售賣武器給韃靼人,你難道不知。如今反咬我一口是什么意思?無憑無據,還要砍我頭不成?” 金吾扔下手里的棋子,冷笑道:“步項明,你冬天先斬后奏,領了苑馬寺的馬,把那軍需一千好箭都拿去用了。違抗軍令的帳,咱家還沒跟你算,你卻來咱家這里叫囂?你說得沒錯,沒有圣旨咱家敢砍你這寧夏總兵的頭,但是咱家卻能砍別人的頭!” “來人!”他指著步項明仆役,“這下賤人穿著帶泥的靴子入內,污了咱家的地毯。把他拖下去,杖斃后砍頭。” 下面私兵齊聲應是,陸續上來抓了那仆役。 步項明暴怒,要過去攔人,卻被七八個精兵反手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他手下仆役在外面院子被杖十下,慘叫聲未絕,接著一刀而起,血濺當場。那頭滴溜溜滾過來,停在了房門外。 金吾笑了笑:“步大人,您記住嘍。官大一級,壓死人。您今兒說什么,咱家這令都不會下的。韃靼來不來,咱家可比您清楚得多了。萬一真讓您瞎貓帶著死耗子,立了大功。那要咱家作甚吶?” 步項明雙手被反剪,怒目瞪向金吾。 “把步大人‘請’出去吧。”金吾揮揮手,“什么時候步大人的膝蓋軟了,什么時候咱家再見步大人。” 步項明被人拖了出去。 金吾從旁邊拿了精美的緞帕擦了擦手,對趙淵笑了笑:“來,咱們繼續。” 趙淵輕輕應了一聲,又下一字。 末了他輸了金吾十余子,金吾狐疑盯他:“京城不是盛傳庶人棋藝超群嗎?” 趙淵道:“今日受了驚嚇,有些慌張。” 他謹小慎微的樣子,哪里還有半分貴族氣質,金吾瞧著他低垂的頭,輕蔑哼了一聲。 “罷了。總歸樣貌還沒什么變化。”他對下面人道,“來人,將庶人帶去偏遠歇息吧。” 他又瞧了瞧趙淵的道袍。 “再找些個精貴的衣物,明日好好給庶人打扮一下。” * 趙淵被仆役推著,與陶少川匯合,又送去了一偏僻院落。 陶少川打量他問:“殿下無事吧?” 趙淵搖了搖頭。 他拿出那只鈴鐺,牽著平安結。 鈴鐺在風中叮當作響。 過了片刻,他忽然熱淚盈眶,他明白了沈逐要傳遞的意思。 鈴鐺……平安…… 林奉安,還活著。 第35章 誰定蒼生(二合一) 京城,煙袋斜街酒肆。 玉衡樓正對著什剎海那一側,算是個清雅之地,設了假山石凳,供喜歡安靜的客人們品酒賞景。 沈逐坐在靠近水邊的那石凳上,看著湖旁不遠處的道錄司散了衙。眼神漆黑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過了片刻,周遭酒肆都掌了燈,墨色的湖面上亦升起了瑩瑩的倒影。 小二提了兩個未拆封的酒壇子過來:“沈大人,您的酒。” 沈逐收回思緒,站起來接過酒壇,從懷里掏出五兩銀子遞過去。 小二諂媚笑道:“哎喲,咱們玉衡樓可萬萬不敢收您的錢呀。您能來就是給咱們臉了。使不得、使不得。” 沈逐還欲再給,斜里插入一個醉醺醺的聲音。 “人沈逐沈大人,現在可是北鎮撫司指揮使,監聽百官、專理詔獄,哪個敢不聽話的、敢說了皇上朝廷不好的,直抓入獄無須請旨。現在要給你酒錢,你一個小二……還、還敢不收?” 沈逐抬眼去看,段寶齋蹣跚走過來,醉眼稀松。 “玉書。”沈逐喊了他一聲。 段寶齋怪笑起來:“沈大人與我稱兄道弟,我只覺心中惶恐,不敢相應。畢竟之前做了您兄弟的湯浩嵐都死在御階前了不是嗎?” “……他不遵太子令撰史,我不得以——” “哼。”段寶齋走到他面前,直勾勾看著他,“沈逐,以前你說在北鎮撫司,不得不遵上級指令。我們兄弟幾個都體恤你。瑞邈平日瞧你不慣,我與開霽常常勸慰他。可是你、你……你怎么能……” 他說到這里,聲音沙啞,質問:“你怎么能投靠了趙戟,做這宵小之輩。連自己兄弟都起了殺心?!這口人血喝起來快慰嗎?” 沈逐聽他質問,眉心漸漸緊蹙。 “段寶齋,我不是你。吏部尚書之子,衣食無憂,自小富貴,有些東西自然就是你們這些貴族公子的,不用爭不用搶。你現在說我飲人血,你又何嘗懂我的苦處。” “苦處?”段寶齋笑了幾聲,問,“你的苦處能比得上被你割下頭來示眾的太子屈辱?能比得上全家死絕、褫奪封號為庶人、遠在寧夏的趙淵悲慘?!別人的命不是命,只有你的才是嗎?沈逐,你的良心呢,人性呢,喂狗了是不是?!” 一番逼問,直抵沈逐內心。 直讓他狼狽不堪,幾乎無法躲閃。 沈逐怒問:“你說我卑劣。你父親段至臨陣倒戈,拉了二三十朝中清流下水,他喝的人血,難道比我少?” 已醉的段寶齋怔在當下。 回憶起了他那個父親——所謂朝廷重臣、清流之中的忠良砥柱,吏部尚書段至所做的一切。 他怔怔道:“他不是我父親……我父親不是這般的人……” “他怎么不是你父親。”沈逐說,“便是你如今生性再頑劣,再不求上進。你父親依舊能靠著通天權力,在韓傳軍處為你謀得參將一職。你家大業大,仆役眾多,不愁吃喝,打架賭博喝酒樣樣精通。你這般的混世魔王,可笑卻還有無數媒人為你說媒。如今因為你父親在新帝面前得了信任,更讓人對你禮敬三分。段寶齋,你生來就是段至之子,你流著他的血,用著他積攢的財富,還要靠著他官運亨通。你又比我干凈幾分?” 段寶齋面容逐漸痛苦,仿佛已經被擊潰,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哈哈大笑,如泣如訴。 “你、你說得對。我與你沒什么不同。父業子成、父債子償。你說得對,沈逐……我不過是個吸血的蠹蟲……便是不同意,也順父意做了韓傳軍的參將。不過幾日便要隨他去宣州……韓傳軍殺了開霽父兄。我卻要去給他做參將……我對不起開霽……我、我對不起他!” 說到此處,他大吼一聲,將手中酒壇猛置于地。 酒壇粉碎。 濁酒四濺。 數年前少年在這玉衡樓前相遇。 數年后青年時卻已各自離散。 兄弟情誼如這粉碎的酒壇,一團濕漬,成了滑稽的笑話。 段寶齋淚流滿面,抬眼去看沈逐。 “自此以后,分道揚鑣,不是兄弟。” * 沈逐提了那兩壇子酒回家,入大門過轎廳,便見庭院中已有一著灰色大氅的人負手等候。 那人回頭,兩鬢斑白。 正是之前在謁陵之亂時被謝太初所救的內官監提督太監嚴大龍。自回京后,他聽了謝太初的話,于內廷和后宮對趙戟一片歌功頌德。 趙戟正是用人之際,如今隨著大行皇帝殯天,趙戟已掌玉璽成為了嗣皇帝,他亦得了恩典,榮盛內官監掌印太監一職。 沈逐見他到了,上前抱拳道:“讓嚴掌印久等。” 嚴大龍為人和藹,笑了笑,回禮道:“不曾久等。新皇登基大典就在不久后,內官監里忙作一團,咱家也是剛抽開身過來,瞧沈大人院子里這梨花好看,也不過站了片刻。” 他瞥了一眼沈逐提得酒。 “沈大人去玉衡樓了?” “聽說掌印愛酒,便去打了兩壇。” “如今倒也不敢過量。” 兩人寒暄幾句,終于入了私密的內宅,關上門后,嚴大龍問:“你要讓我看的人呢,帶上來。” 沈逐應了一聲。 “將皇太孫趙浚抱出來。” 他說完這話,嚴大龍臉色已變,肅穆瞧著里間寢閣。 片刻后,便有一著道袍的年輕人垂首抱著一十來歲的孩子過來,嚴大龍快步上前一看。 果真是在謁陵之亂中氣絕而亡的皇太孫趙浚。 “太孫竟真活著。”嚴大龍聲音發抖,“這、這是怎么回事兒?” “先太子死后,皇太孫上前哭泣,又因肩頭有傷,失血過多昏厥。那會兒情況錯綜復雜,我捏造死訊,后乘亂將太孫帶了出來。”沈逐說,“只是皇太孫自那時起,便一直昏厥不醒。找過醫生問診,亦無好轉。” “好好,活著便好。皇太孫吉人自有天相。這么大的災都熬過去了,總能醒來的。”嚴大龍眼眶紅了,仔細打量趙浚,哽咽著說,“沈大人,您這可是大功德一件啊。” 沈逐一怔。 謝太初的判詞便在耳邊響起。 ——沈大人似有大功德又似有大劫難降身。 ——大功德便是大劫難。大劫難亦是大功德。命中注定,避無可避。 嚴大龍又觀皇太孫半晌,依依不舍為他蓋上被褥。 那抱著太孫之人便將太孫送回了內間。 嚴大龍坐下,擦了擦眼淚,感慨道:“且好生安置皇太孫于你處,我再暗自請名醫來看,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說話之間,剛才抱著皇太孫的仆役又出來,撩起裙擺匍匐跪在嚴大龍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