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已成魔 第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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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窩絕對要掏的,還有田鼠也不能放過。”陶少川又道,然后有點不好意思笑了,“小時候家里窮,就吃這些,見笑了。” “后來生活好一些了?” “是。我爹是軍戶,戰死了,我十來歲的時候就被老王爺挑去,入親衛營,軍餉從未少過,還有各類撫恤。日子就好起來啦。” “福王……是個什么樣子的人?” “殿下跟老王爺不是親戚嗎?沒見過?” “福王在甘州做藩王,威望極高,皇帝忌憚,不會讓他隨便離開甘州。我又從小在京城,不被允許離開順天府。”趙淵搖搖頭,“皇家族親見面的極少。福王雖然是我族宗老,我也只聽其尊名,不曾見過。在寧夏待得久了,聽說甘州與寧夏不同,許多人都跑去甘州境內生活。跟我說說吧,福王是什么樣的人。” “哦……”陶少川想了想,“老王爺這個人吧,生活清貧,錢財都拿出來救濟百姓,補貼軍備了。對親衛軍很嚴苛的,治軍嚴明,法紀清晰。如今年齡已經六十有二,一有戰事總是身先士卒。福王府上諸位世子郡王的,也沒有一個懦弱膽小的。老王爺自己兩個親生兒子都戰死了。便是發喪那日,韃靼來襲,老王爺帶著喪引兵就出去殺了八百蠻子。” “他沒了兒子,便收留我們這些孤兒,像我這般失了父親的有數百人。” “闞少將呢?” “鳳哥?”陶少川搖頭,“鳳哥不一樣,鳳哥父母都沒了。老王爺把他當親生孩子從小養大。” “這般……” “還有我上次……我、我上次不是拋下郡王,一個人去永州殺敵了嗎?老王爺見到我一腳就把我踹飛了。我吐了一大口血。然后罰我軍棍。 “挨完打回來,老王爺問:‘知道為什么我罰你’。我不服說:‘必定是你心疼樂安郡王,舍不得自己的族親受苦,非要我去給人當侍衛。’你猜王爺怎么說?” “他怎么說?”趙淵問。 “老王爺道:‘你錯了,我罰你,是因為下令讓你在寧夏保護趙淵,你卻做了逃兵。軍令如山,你有違軍令,我便要罰你。’” 趙淵震撼:“福王殿下賞罰分明,治軍有方。難怪所向披靡。” 陶少川聽了這話,頗有些驕傲:“因此我這次,一定好好保護殿下,跟著殿下,絕不讓殿下受一絲傷。這是軍令。” * 手里那碗茶不經喝,話未說完,茶已經空了。 也沒人再給加水。 兩人又在門房處等候了許久,天色從明至暗,喜鵲回巢,出入府邸的人都沒了,這才有人過來道:“咱家老爺有令,請庶人隨我去裕興堂。” 二人起身欲往,卻被仆役攔住了陶少川。 “老爺只傳了庶人一人。”那仆役道。 陶少川皺眉剛要發作。 “我自己去吧。”趙淵說。 “可……” “無礙,你在此間等我。” “是。”陶少川最終不情不愿地領了命。 趙淵摸了摸新還巢的扶手,溫潤的木頭在他掌心撐著,讓他安定了一些,他對那仆役道:“煩請帶路。” * 金吾宅邸奢華。 越往里走,便見精雕細琢的樓臺,山石別致的院落,各色松竹,窗花貼金……讓人忘了這在塞上,依然回到了順天府。 恍惚間,便以為是入了那位王公貴族的宅邸。 趙淵被仆役推著穿過一鏡湖,對面水榭便是裕興堂,仆役通報后帶他入內,在外伺候著。 幔帳堂內正唱著《牡丹亭》—— “驚覺相思不露,原來只因入骨。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恨不知所蹤,一笑而泯…… 又豈知,愛恨情仇,終難忘,刻骨銘心……” 女聲婉轉凄切,字句直入人心腸。趙淵坐在輪椅上,聽了半晌方才道:“庶人趙淵到了,拜見監軍大人。” 幔帳內的唱腔停了。 片刻有人道:“你們下去吧,請庶人進來。” 帳中有人應聲,便有幾個戲班子的人帶著女伶離開。 趙淵入內,又行禮后起身。 金吾半躺在羅漢榻上,正點燃了水煙吸了一口。他樣貌普通,臉色有些蠟黃,顴骨極高,腮下無rou,以至于整個人顯得分外刁鉆。然而那雙眼睛銳利,猶如鷹眼,便知道此人應不好惹。 有一位侍女正為他修甲,另一侍女手半跪在地,幫他托著金色煙匣,帶他吸完這口,才悄然躬身退后。 他吐掉嘴里那口煙,瞇著眼睛從煙霧中打量趙淵。 ——此人真是福大命大。本來已經按照舒梁的意思,想些辦法除去了,沒料到餓沒餓死,殺沒殺成。竟然茍延殘喘活到了今天。 “庶人乃是皇室宗親,何必向咱家這般的奴婢行禮,折煞了。”他不甚真心道。 趙淵又平揖道:“大人乃是監軍欽差。我不過平民庶人。自然應該恭敬待之。” “過年前不久,太子殿下還差人來信,托咱家務必好好兒地照顧庶人呢。”他在趙吾耳邊道,“寧夏軍務繁忙,咱家也遲遲不曾去見庶人,還請庶人見諒……不知道張一千有沒有替咱家好好招待庶人?” 他話里有話,一邊對趙淵仔細打量,眼神間放肆,并不避諱。趙淵被他目光掃射,只覺得像是被一條蛇的芯子舔舐,陰冷令人厭惡。 “我在張亮堡一切安好。煩勞大人費心了。”趙淵道,“把總大人也為我謀了差事,五日可得一把粥米,可糊口……不知監軍大人找我做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金吾一揮手,有一侍女過來,遞上一個錦囊。 趙淵接過去打開來看,里面是個鈴鐺,叮當作響。鈴鐺上系一金絲線做的掛繩,掛繩上有一平安劫。 “這是……?”趙淵不解。 “是廖逸遠過年前從京城帶回來的。”金吾說,“北鎮撫司指揮使沈逐托他轉交于庶人。” “北鎮撫司……指揮使?” “哦,庶人還不知道吧。”金吾道,“沈逐沈大人謁陵靖難有功,已被破格撅升為北鎮撫司指揮使一職了。” 趙淵沉默片刻:“他……沈大人給我這個作甚?” “他說此乃結義時交換信物,如今割袍斷義,還給你了。從此沒有你這個兄弟,望你在寧夏好好反省,恭順做人。”金吾假裝不經意道,“你知道嗎?太子第一日建國時,你那義兄湯浩嵐因為不順從太子,跟他父親一起被杖斃了。還是北鎮撫司行的刑。死狀凄慘,臀背露骨。席子一卷,亂墳崗扔了完事兒。聽人說后來他家女眷去尋,二人的尸體早讓烏鴉野狗啃了半邊。” 幾句話,前塵往事便被翻了出來。 義結金蘭。 金蘭早被碾碎在了御階前。兄弟情義哪里還有半分。 趙淵以為自己能抵得住一切,聽見了湯浩嵐的際遇,直覺難過。 那鈴鐺在手中叮當響了幾聲。 被他按住了金墜子,消了音。 “多謝、多謝監軍大人告知……”他低聲道。 金吾輕笑了一聲,他起身走過來,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指,勾著趙淵下巴抬起:“庶人好姿色。” 趙淵微微避開,垂首問:“大人作甚?” “五日一把粥米,吃得飽嗎?”金吾問他。 趙淵怔了怔,遂搖了搖頭。 金吾見他意氣盡喪,得意笑了笑:“咱家倒是想為庶人多cao些心,只是寧夏貧瘠,米糧有限,閑人是吃不上飯的。只是……咱家受太子與舒秉筆之托。又怎么好讓庶人未來只吃粥米?” “……還請大人指條明路。”趙淵順勢哀求。 “巡撫婁大人好棋。曾于一年前在京城時書信一封于庶人府上,求一手談。庶人不允,婁大人一直耿耿于懷。庶人還記得嗎?” 一年前,太子與寧王已勢同水火。 趙淵身份特殊,在京城素來不敢結交當朝大員,尤其是婁震這般的封疆大吏,更是避之不及。怎么敢與他手談,憑白惹人猜忌。 “不太記得了。”趙淵只好道。 “婁震好棋,更好男色。明日是婁震壽辰,宴席上見了庶人定分外欣喜。若再秉燭對弈,更能解開他心中郁結,若再討他一宿歡心……讓他對太子言聽計從,忠心耿耿。”金吾一笑,“庶人要什么沒有?” 原來褫奪封號的庶人,最終也只能淪落到權色交易,流轉宴席之間? 大約曾經的“樂安郡王”四個字還算是有些獵奇的價值。 趙淵忍不住要自嘲。 “淵自來了寧夏,四肢廢三,cao心生計。哪里還有閑情逸致下棋,怕要掃了巡撫大人的興致。” “這簡單,咱家陪庶人對弈。” 金吾擺棋在幾上,已放棋于座子:“請。” 他態度不容拒絕,趙淵便上前執棋,躬身道:“得罪了。” 遂抬手落兩黑棋。 * 棋局一開,趙淵便已全神貫注,不用與金吾虛與委蛇,倒落得輕松。 金吾棋術不差,兩人前半程打得難解難分。 行棋過半,外間有仆役道:“老爺,步項明來了。” 趙淵心中一驚,下了一壞手。 金吾笑了笑,順勢已追擊而上,對仆役說:“讓他進來。” 片刻,步項明帶著侍從入內,那侍從手中還捧著一個木箱。步項明看到了趙淵,也有些詫異,卻不敢過多招呼,只抱拳道:“金大人。” “步將軍所來何事?” “前幾日大行皇帝殯天的事想必韃靼人也知道了。今日邊墻各處軍情,韃靼人已有結集之姿,其中賀蘭山方向關隘,鎮北關,長城關外,數量極多,有數萬之眾,還有各部落騎兵陸續趕來。軍情危急,還請監軍大人下令調撥駐兵糧草,以備籌謀。” 他召過仆役,打開木箱。 趙淵瞥了一眼,里面是兩百兩白銀。 他暗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