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京這邊收拾妥當，便去院子里和周儀匯合，馬車和侍衛(wèi)們果然都已經(jīng)在外等候，路上需要的一應(yīng)用具也已齊備。

    離開之前，周儀打算去幫助過他們的隔壁趙叔和大娘家里道個別，也送上一點心意表示感謝，這次落難來到此處，多虧他們仗義相助，才能順利度過難關(guān)。

    夏京聞言便同周儀一道走了一趟。

    真正離開的時候，這處簡陋院子里的東西他們什么也沒帶，唯有那本周儀親筆所寫、紙張被雨水淋得發(fā)皺的《救紅塵》，被夏京貼身帶走。

    騎高頭大馬的侍衛(wèi)護送著兩輛馬車離開村子，趙莊村的村民哪里見過這種陣仗，好些人都站在路邊瞧熱鬧。

    夏京掀開車簾，最后瞧了一眼他和周儀兩人住了半個月的院子，眸光一頓，忽然招招手讓夏川附耳過來，輕聲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夏川聞言點點頭，小跑到路邊向看熱鬧的村民打聽了一下，隨后便朝另一個方向去了，回來趕上車隊后，從懷里掏出一張按了紅手印兒的契約文書交給夏京。

    夏京仔仔細細從頭到尾瀏覽一遍，珍而重之地把它夾進那本《救紅塵》里，這處承載了他美好時光的地方，就讓它永遠停留在他們離開的那一刻吧。

    往后若是有機會，他想，他還會回來的。

    之后回京這一路上他們走的是陸路，晚間趕的及就歇在客棧，趕不及就在馬車上將就一夜。

    如此走走停停，約莫半個月后，一行人終于靠近了京城。

    回到隊伍當中，周儀和夏京心照不宣地恢復(fù)了原來的相處模式，路上分坐兩輛馬車，雖不像剛離開揚州時那樣毫無交流，與在趙莊村時相比，也確實生疏了很多。

    算算里程，他們明日就能回到京城了，這日夜里，就近歇在一處樹林里。寂靜的林子里因為有他們停留，顯得多了幾分人氣。

    周儀若有所思地拿著根木棍撥動身前火堆，看了眼得空就跑去柳商陸那兒搭話的阿窈，心下暗笑，女大不中留咯，看情況，在尋找他和夏京那段時間，這兩人之間應(yīng)該是發(fā)生了點什么的。

    這些日子他也看出來了，柳大夫是個君子，也是名真正的醫(yī)者，阿窈如果當真與柳大夫情投意合，他是樂見其成的。

    屆時如果柳家對阿窈的出身有顧慮，他也可以將阿窈收為義女，不過依著柳商陸的人品，恐怕是不會介意這些個的，宮里那位柳太醫(yī)他也接觸過，阿窈嫁過去吃不了虧。

    除了這個，還有另一件事一直壓在他心里，身前的火堆“噼啪”一聲爆裂出幾點火星子，他似有所感，抬眼望去，丈許遠處，夏京也正好側(cè)頭看向這邊，隔了個火堆與他遙遙相望。

    思索片刻，周儀放下手里的木棍，主動起身朝夏京走過去。

    第21章 “我是怕，唐突了你”

    夏京見他過來，很有默契地站起身來，吩咐夏川和侍衛(wèi)們退遠些，又留給周儀一個上車的眼神，當先鉆進馬車。

    周儀見此，也掀開車簾子鉆了進去。

    馬車里沒有燭火，掩上車簾以后要比外頭黑上許多，面對面坐著，他們連彼此的面目也看不清楚，唯有一起一伏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說吧，周大人今夜移駕夏某處，不知有何貴干？”

    夏京聲音淡淡，不辨喜怒，可周儀已經(jīng)能感覺得到他不太高興，于是在言辭上更加斟酌幾分：“最近有柳大夫在，你身體應(yīng)該恢復(fù)得不錯吧。”

    “托您的福，還過得去。”

    夏京把談話弄得這樣官方，周儀一時也不大好開口，不過這事兒他既然答應(yīng)了張常山，無論如何也該做到才是。

    “那日匪徒首領(lǐng)答應(yīng)放過我們，是我與他談了條件的，他放我們離開，我也要說服你不再追究此事。”

    “放過？他可沒有放過我們，最后那一下若非你舍命相救，我此刻恐怕已經(jīng)在與閻王爺喝茶了。”夏京冷哼。

    周儀也想起了此事，不由擰起眉心，但實事求是地講：“最后那人應(yīng)該是個意外，依我看，絕非匪首之意。”

    “喲，這話說的，才多大會兒功夫，你就已經(jīng)這么信任他了？還是說，只因為他們是沖我夏某人來的，你才如此維護？”夏京氣得不輕，言語犀利，直擊要害，“你可是已經(jīng)知曉他們的來歷？”

    周儀沉默片刻，最后卻只道：“冤冤相報何時了。”

    夏京聞言猛地深吸一口氣：“行，既然你已經(jīng)開了這個口，要我不追究也不是不可以，不過……”

    “你想如何？”

    “你先坐過來。”他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語氣飄忽好似引誘。

    周儀猶豫片刻，黑暗中喉結(jié)上下一滾，深色莫測，依言坐了過去。

    等他坐穩(wěn)當，夏京忽然一把攥住他手腕，硬是拉著他的手貼在自己小腹上，連珠炮似的發(fā)問：“明日就要回京了，你要與我講的就只有這些么？你怎么不問問我一路上辛不辛苦，怎么不問問回京以后你我是否還要聯(lián)絡(luò)，怎么不問問往后肚子大起來我該如何自處，怎么不問問陛下那兒……我要如何應(yīng)對？”

    “……還是說我夏某人在你周大學(xué)士眼里，就如此不值一提！”

    夏京的聲音在耳側(cè)幽幽響起，像把利刃直插周儀心口，一下子扎得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是的，我沒有不把這些放在心上。”周儀很少有這樣的感覺，言語的解釋竟會如此蒼白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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