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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他能給周儀帶來的,就只有數不盡的麻煩,在朝堂上是這樣,私下里,就更是這樣了! 一時間,夏京心里壓抑矛盾至極,他恐怕是被如今這安逸和樂的假象沖昏頭了。這里只有他們兩個人,每日里朝夕相對,對方還這樣貼心貼意地照顧著他,他就真以為他們兩個可以一直這樣相處下去了? 一旦離開這個小村子,找回了該有的身份立場,便要恢復以前那樣了吧! 薄被里,他的手掌隔著里衣輕輕摩挲著小腹,如果可以,他真希望夏川他們晚一點找過來,讓這一刻能停留地更久些,如果上天垂憐,他甚至愿意…… 思及此處,夏京突然從紛亂的思緒中驚醒過來,帶著些后怕,粗粗地喘了幾下,他方才到底在想什么! 那人再好,現下的生活再稱心,也不值得他……不值得他把姿態放低到這種程度! 夏京慢慢地將呼吸平復下來,強行把剛才那些可怕的念頭掃出腦海,一遍遍在心里告訴自己,他和周儀,根本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現實點吧,不要再心存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了。 至于他自己么,只要把當下過好也就足夠了,往后就算再也回不到現在,最起碼,他還能在心里留下些回憶。 這樣就挺好的了! 看向端著藥碗走過來的人,夏京側身去接,若無其事地朝對方笑笑:“把這次抓回來的藥喝完,應該就無礙了吧?!?/br> “想來也該差不多了,你如今脈象已然恢復,再鞏固幾日便可。雖然如此,日常自己還是要注意些,畢竟如今不比從前?!?/br> 聽著周儀絮絮叨叨說了這許多,夏京仰頭一口將碗中湯藥飲盡,把碗遞回去時還特無奈地朝他“抱怨”:“知道啦,知道啦,我自己的身體我還能不清楚么,再絮叨下去就真要變成小老頭兒了?!?/br> “行了,那你先休息,我一會兒再過來陪你?!?/br> “嗯。”順從地點點頭,一顆心卻直直地往下墜落,他想,自己真是昏了頭,中了這種名叫周儀的毒啦。 ****** 自打那日周儀委婉與大娘提過以后,趙家姑娘就不再過來送飯,有時候周儀去大娘家里交伙食費,也沒有再見過她,聽說是去隔壁村的外祖家里小住幾日。 他們這樣非常知進退的舉動弄得周儀有點不好意思,因為他這樣常來常往,反倒讓人家姑娘連家里也不住,要避到外家去。 投桃報李,周儀過去時也會教一教大娘八歲的大孫子讀書寫字,還特地給他留下一本親筆所書的字帖并一些筆墨紙硯,讓他每日臨摹學習一會兒。 又過幾日,夏京身體大好,終于不用成日窩在那間狹窄的房間里,可以下地到院子里放風。 不過他也沒有當真毫無節制地撒歡,如今每做一件事情,他都會下意識地顧及到腹中的孩子,一想到這小小的生命這樣依賴他,他就覺得滿心都是柔軟。 再者說,萬一又動了胎氣,受苦的還不是他自己,前些日子那種既揪心又折騰人的腹痛,他可再也不想體驗了。 舒心的日子還沒過上兩日,這日夏京正歇著午覺,便被院里傳來的一個熟悉的聲音驚醒,只聽那人高喊著:“先生,先生,你是在這里么,阿窈我收到消息找你來啦……” “先生!” 仿佛是周儀迎出去了,阿窈那小妮子的聲音頓時變得十分歡快,“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苦啊,這半個月我是吃不好也睡不好,你看我都瘦了!” 如此,夏京便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到頭了。 這時夏川也根據周儀的指點進到屋里,才打照面,“噗通”一下就跪在夏京床前,低頭請罪:“都是屬下的錯,讓大人受苦了?!?/br> 夏京聽著都替他膝蓋疼,一時倒也沒有發落他,只道:“更衣吧,這次的事情,等回京城再說。車馬可都準備妥當了?” 夏川依言上前伺候夏京更衣,一面道:“準備好了,都在外頭候著呢,柳大夫也在,可是要讓他來請脈?” 夏京朝門口望了望,沒見周儀的身影,掩下心中莫名的失落,道:“讓他進來吧。” 周儀雖說也懂幾分醫術,不過連他自己也說只是半吊子的水平,還是讓柳商陸來診一下脈,求個心安也好。 “夏大人當日落水確實傷了身體,不過這些日子保養得宜,身體倒是恢復過來了,為免意外,還是要多注意休息?!绷剃懻f著還有些奇怪,“看來周大人將夏大人照顧得很好嘛,他是否也……” 因著夏川在場,柳商陸說得有些含糊。 夏京倒是聽懂了,朝柳商陸點點頭,便算回應。 柳商陸這下也明白了,夏京的病可不是一般病癥,這次落水動了胎氣,必得保胎類藥物才能見效,他身子不便,那這些事情必是周儀幫著cao持的,如此,周儀必然知道了夏京的身體狀況。 再往深里想,這兩位大人傳言中可是勢同水火的,夏大人愿意將這么大的秘密告知周大人,而周大人也愿意在那種性命攸關的時刻去救夏大人,那是不是說明,夏大人腹中的孩子,其實與周大人有幾分關系? 當然,也不排除當時情況緊急,夏大人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求助于周大人這種可能性。 想到此處,柳商陸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下去了,知道越多死的越快,這種事情他早年聽父親說的還少么,他可還想多茍活幾年,行醫治病濟世救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