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中的家主大人 第4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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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才覺得您在船上真的挺閑的。 這句話平公公差點兒說出口。他突然間明白過來,啊,主子所有的反常,全都是因為在船上的日子太過無聊啊! 姓元的根本不足以成為什么禍害,因為他只不過是主子拿來打發時光的玩意兒罷了! 想通了這一點,平公公通體舒泰,眼前大發光明,腳步都輕快了不少,恭恭敬敬道:“主子您真是英明神武明心圣斷天下無雙!” 姜九懷站住腳,停了片刻,沒有回身,淡淡道:“掌嘴。” 平公公愣了一下方反應過來,狠狠給了自己一嘴巴。 啊呸,啊呸,自己方才說話的口氣活似那忘恩負義的狗東西! 月心庭是揚州最好的樂坊,坊主名叫朱大雙,是個體格是十分圓潤的胖子,個頭比元墨足足矮了一頭。 因聽說她和姜家的大人物相熟,朱大雙著意奉承,每天上的都是最好的菜色,元墨時常吃到一種小魚,或紅燒,或清燉,或炙或膾,每一種做法都讓人鮮掉眉毛。 朱大雙見她喜歡,便把廚子老林叫來,老林說,這是肺魚,又叫氣鼓魚,因為它遇到危險會使自己鼓成球,浮于水面,因此得名。 元墨好奇,于是朱大雙連忙和老林一起帶她去廚房。 水缸里養著十來條小魚,灰頭土臉,背上有兩道桔色紋路,頗為艷麗。 元墨拿根樹枝下去戳了戳,果然很快便鼓起一只只小胖球,她看得有趣,想抓一只小來玩玩。 老林連忙攔住她,告訴她這魚的會咬人。 元墨連送老林好幾頂高帽,表示老林連咬人的魚都會燒,當真是十分厲害,跟著便想討教這魚的做法。 老林笑呵呵,正要將做法全盤托出,朱大雙攔下話下:“別的菜好說,這道菜可不好教,此物的內臟和鮮血最毒,一個不好當場能人要性命,是以只有資格最老的老師傅,才敢烹制此魚。” 元墨想起來了,路上衛子越跟她說起過,江南有種魚,名叫河鲀,鮮極,但有劇毒,吃一口要冒生死危險,所有的“拼死吃河鲀”之說。 “原來這就是河鲀啊!” 朱大雙笑道,“元公子喜歡,讓他每天做些就是了。敝處的河鲀在揚州城還有些微薄的名氣,哪天元公子有空,不妨約些親朋好友來嘗嘗,像平公公他老人家,還有那位貴客,想來也會滿意的。” 朱大雙笑起來兩眼瞇成一條線,深陷在臉頰rou里,活像廟里的彌勒佛。 這些日子,無論是什么話題,他最后都能繞到姜家頭上。 元墨明白,他是把自己當成了一架通往姜家大門的橋梁。 據宛娘說,那天晚上錯過“平公公他老人家”和“那位貴客”,沒來得及打上一聲招呼,他氣得差點嘔血三升。言嫵他是不敢輕易動,便把宛娘罵了個狗血淋頭。 元墨只管道:“好好好,如此美味,確實該當與摯友親朋分享。”然后話鋒一轉,“哎呀,朱坊主,昨天的茶可不錯,茶水如同濃金,茶團如同花蕾,實在是妙品,不知有什么名目啊?” 朱大雙暗罵一聲“滑頭”。 他早發現了,元墨和旁的客人不同。別人是來看女伎的,元墨好像是來看樂坊的。樂工有什么樂器,廚子用什么食材,女伎用什么脂粉,各屋里有什么布置,待客有什么規矩……元墨一樣一樣都要過問,巨細無遺,好奇心高到過分。 來了沒多少日子,樂坊上上下下卻都是很喜歡他。這也難怪,本身就是個小白臉,嘴又甜,又肯放下身段,待誰都和和氣氣的。 跟女伎們在一起時,他身上自然而然有一股家人般的親切,平易近人,每一句奉承都是誠心實意,他是真心覺得每一個女伎都很好看,也真心覺得每一個女伎都不容易。 別人和女伎在一起時,目光多半帶有幾分yin邪,他的目光卻從來只有發自內心的真誠與關切。 很快,月心庭的女人們——不管是女伎、丫環,或是廚房里幫閑的大娘——都很樂于把心事講給元墨聽。 好幾個紅女伎拉元墨進屋一坐就是半天,卻連支酒錢都不問他要。而元墨呢,則早就摸準了規矩,把賞錢維持在一個不讓朱大雙翻臉的最低限度。 若天下都是這種客人,月心庭就要關門大吉了!朱大雙恨恨地想。 元墨在月心庭討到了幾乎所有女伎的歡心,但言嫵是例外。 言嫵待她既不熱情,也不冷淡,說話溫溫柔柔的,笑起來清清淡淡的,從未害羞過,也從未生氣過。 元墨拐彎抹角地問起過那位季公子,言嫵只說是從前的熟人,再問,便移開了話題。元墨覺得言嫵的心像一只淬過火的瓷瓶,堅不可摧,滴水不漏。 還是宛娘待她貼心,什么都告訴她。 言嫵原是“瘦馬”。“瘦馬”者,乃是將貧家無依之女買來,教之以琴棋書畫,養成之后高價賣于達官貴人或是青樓楚館。 言嫵當“瘦馬”之時,養家見她容貌出眾,聰明絕頂,便也舍得花心血,讓她跟著當時揚州城最有名的大琴師桃林居士學琴。 桃林居士和姜家的玉翁姜三爺乃是莫逆之交,收徒一不看束脩,二不看身份,只看天資。 起初他身邊共有二十個徒弟,后來便一年年減少,非是徒弟們棄學,而是桃林居士認為這些徒弟的天分只能到此為止,便一個個打發回家了。 “可就是這些棄徒,如今開琴館的開琴館,當名士的當名士,全都很了不起呢。”宛娘補充說。 由此可見桃林居士于琴之一道的造詣之高。 最后留在桃林居士身邊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言嫵,一個就是那位季公子,季云安。 季家是書香門第,據說祖上也做過高官,不過現今已經沒落,只是普通人家,家中只有一位寡母,最大的愿望就是季云安考取舉人,光耀門楣。 聽到這里,元墨已經明白了。 據宛娘說,桃林居士生前所住的地方種有大片桃花,每到春來,花開遍野,是揚州勝景之一。 遙想當年,桃花樹下,溫雅的少年與美麗的少女相對習琴,一聲聲被拂動的又何止是琴弦呢?兩個人說不定已經做過不少贖身之后鴛鴦白首的美夢吧? 可是很明顯,一個尋常的讀書人,根本不可能贖得起言嫵。 最后朱大雙以高價將言嫵買入月心庭,季云安傾盡家財才能與言嫵見上一面。 宛娘說,那一次言嫵一直從晚上哭到天亮,天亮以后,言嫵便像是變了一個人,當季云安再次求見的時候,吩咐人將其拒之于門外。 元墨聽得心動神搖。非是為這段凄美的愛情,而是為言嫵壯士斷腕的絕決。 經歷過世間深情,還能從中抽身而退,這正是她夢寐以求的女伎啊! 可無論她怎么討好,言嫵總是溫柔含笑的樣子,明里暗里提到過去京城的可能,言嫵總是會用話岔開。 招術和她對付朱大雙完全一致。 第四十九章 努力挖墻角之余,元墨在揚州城四處閑逛,過得十分充實。 揚州是江南要津,名流與豪商云集,酒樓樂坊林立,吃喝玩樂樣樣齊全。元墨并不是單逛月心庭一家,但一路看下來,月心庭還真不愧為揚州第一樂坊,有言嫵這樣的女伎不說,連河鲀都比別家好吃。 老林做的河鲀,鮮、嫩、彈、滑,四樣俱美,揚州城大大小小飯莊、酒樓、樂坊,沒有一家能比得上。 元墨軟磨硬泡,哄到了老林的秘方。 老林說,秘竅不在烹飪之法,而在于魚。 只有一處攤子上賣的魚,才有這般味道。 第二天一大早,元墨就和老林一起去買魚。 老林熟門熟路走到攤尾一個僻靜角落,在那兒蹲著一個老頭子,頭發胡子花白,全盤虬結在一起,只看得見半張臉。 一身衣裳也不知道多久沒洗過,已經是秋末冬初天氣,清晨寒氣逼人,元墨穿絲襖還嫌冷,他身上還是單衣,又坐在風口里,頭發、胡子、裂開的衣角一起隨風飛舞。 在他身前,有只木桶,里面有小半桶河鲀。 老林走過去遞過一串錢,老頭接過錢,起身便走。 從頭到尾不過瞬息功夫,兩人一句話沒說,交易便完成了。 元墨心道,這哪里像買魚?更像是兩國密探接頭。 老頭大冬天還光腳穿一雙草鞋,元墨想起自己小時候挨凍的時光,心有不忍,趕上前,從網兜里拎了一小壇酒給他,“老伯等等,天冷,喝點酒暖暖身子。” 老頭并不說話,拍開泥封,端起來就喝。 才一口,他就“噗”地一聲,全噴墻角了。 把酒壇子往元墨懷里一遞,老頭扭頭就走。 這可是有名的杏花醉,月心庭用來待客的,口感柔和,芳香宜人,元墨很喜歡。只是月心庭賣得太貴,所以她從外面買了帶回去喝。 “這酒雖好,可惜不對他的胃口。”老林道,“你看,那才是他要的酒。” 老頭走向元墨方才買酒的鋪子,一把把今天掙的錢拍在案上。伙計從里間擺出一壇酒,小心翼翼地斟了一碗。 老頭接過來,一飲而盡。擱下碗,頭也不回地走人。 元墨眼珠子已經快掉下來了。 一貫錢,只買一碗酒! 她疑心老頭被坑了,過去問那伙計:“方才那老頭喝的酒,多少錢一壇?” 伙計上下看她兩眼:“公子,您買不得。” 呵,元墨原本只是想問個價,這回還非買不可了,一把把錢袋拍在了案上,豪氣萬千:“說吧,多少?” “五十兩銀子一壇。” 元墨:默默地把錢袋摸了回來,從里面摸出一粒碎銀子:“那就來一碗。” 伙計道:“客官,別見怪,我們家的規矩,這酒不單賣的。” 元墨耐著性子:“兄弟,你當我瞎啊?我眼睜睜看著前面有人單碗買的!” 伙計道:“我家掌柜說那人從前是我家的老主顧,一直很照顧我家生意,所以現在我們也該多照顧些他,不拘他拿多少錢來,一碗酒總是要給的。” 看來這位大爺從前也闊過,后來不知怎么敗落了,混到了這個境地。 可即便是到了這個境地,對酒的要求竟然半點也沒放低。 元墨真不知道是該可憐他,還是該佩服他。 元墨問老林:“這河鲀都是他養的?” “我也不知道是他養的還是他撈的,總之這種河鲀就他一個人有,我沒在別家買到過。”老林道,“你也瞧見了,他誰也不理的。別人也不理他。我當初是看他可憐,就把他的魚買下了,沒想到倒成就了我一門絕技。這可是獨門秘方,你可千萬不能告訴別人。” 元墨點頭。回想起那老頭死魚一樣的眼睛,好像看什么都是死物的神情,心想確實沒人會想挨著他。 老林又道:“想來應該不是養的。若是養的,每次只賣這小半桶作甚?再說養出來的沒有撈來的鮮。” 元墨眼睛一亮:“那下次咱們跟著他,看他去哪兒撈魚!” 老林呵呵笑:“這法子我早試過了,沒用的,這老頭鬼著呢,三下兩下就把我給甩了。” 元墨心說那是你,我可是金刀龍王的關門弟子,難道會連個老頭都跟丟嗎? 三天后,元墨站在郊外,看著眼前空無一人的小路,垂頭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