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中的家主大人 第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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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這次跟著老林買完魚,她一個人緊緊釘著那老頭,可才跟出城門不久,就不見了人影。 元墨不甘心,四處又翻尋了一遍,最終仍是一無所謂,只得回來。 一回來,就見朱大雙坐在廳上。 元墨忍不住看了看天色。這會兒才不過巳時,按樂坊時間,現(xiàn)在正是睡得正香的時候。 “元公子你可算回來了!”朱大雙笑瞇瞇起身,“我還以為你獨自先去了呢!” 元墨一愣:“去哪兒?” “哎喲,這還用說嗎?”朱大雙拋給她一個“你明知故問”的親熱眼神,從桌上捧起一只錦盒,從他小心翼翼的模樣來看,里面的東西定然價值不菲。 瞧元墨一動不動,朱大雙急了:“元公子,咱們可是說好的,一旦有機會,你就領(lǐng)我進姜家大門吶?,F(xiàn)在這么好的機會擺在面前,你可不能說話不算數(shù)哇!” 元墨真的不知道:“什么機會?” 朱大雙臉色變了變,將元墨上下打量,“元公子,這一大早的,您是去了哪兒?”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郊外的路稀濕,元墨的靴底全是爛泥,衣擺也濺上了不少泥點子。元墨笑了笑:“我一早出去走走,遇見一個美貌村姑,送她回家了。” 朱大雙笑了一下,這一下不同于以往的諂媚,兩只眼睛里的光比刀子還鋒利:“看來元公子是當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br> 頓了頓,他臉上端出一個假笑,假到連遮掩都懶得遮掩的程度:“元公子,你在我這兒可住了不少日子了,這房錢,咱們是不是該結(jié)一結(jié)了?您放在賬上的二百兩銀子已經(jīng)花完了,只要再付三百兩便成,承蒙惠顧,多謝?!?/br> 別說這種上等樂坊,就算是普通客棧,這樣上趕著要錢,基本等于是趕客了。 “朱坊主這是什么意思?還讓不讓人住了?” 元墨不悅地抬高了嗓門。作為客人,她當然有資格發(fā)火,但因為心中有鬼,所以這火發(fā)得略有點心虛——難道他知道她挖他墻角的事了? 這心虛落在朱大雙眼里,卻顯得另有深意,他皮笑rou不笑:“元公子,話說得太白,傷臉面。我是開門做生意的,您是花錢買樂的,現(xiàn)在樂子您都享到了,我的銀子卻沒掙到,您說是不是有點不公平?只要您付了錢,您還是我的爺,可您要是不付錢,那就別怪我不給面子。” “得了得了,收個錢不必扯這扯那的,不就是三百兩銀子嗎?我的錢都放在姜家,等我睡完一覺,自然去取來給你——” “哈哈哈!”朱大雙仰天大笑,“你小子還想騙我?你要真跟姜家有關(guān)系,會連今天大長公主過壽都不知道嗎?” 元墨心說大長公主是誰,然后才想起姜家家主世世代代娶的都是公主。 姜九懷的娘是皇帝的meimei,是長公主。大長公主,應該是皇帝的姑姑、也就是上上代姜家家主的夫人、姜九懷的奶奶。 這可真夠復雜的。 “知道又怎樣?不知道又怎樣?反正銀子少不了你的,等爺睡好了就去拿來給你!”元墨也懶得跟他廢話了,直往里走。 “來人!” 朱大雙一聲喝,“你今天要是拿不到三百兩,里頭的東西就別想要了!” 兩名護院應聲而出,攔住元墨的去路。 元墨全身此時的全身家當就是一只已經(jīng)癟到前胸貼后背的錢袋,屋子里只有幾件換洗衣裳,他要拿去當?shù)盅?,那可再好不過,她可以倒賺二百九十九兩。 離開月心庭的時候,元墨是這么想的。 但過了一陣,怒火消退后,她就不這么想了。 大家出來開樂坊,可不是為了普渡眾生,都是為了錢。當然這豬頭要錢的嘴臉著實難看,可誰管他好不好看啊,要是言嫵也當她是個連花資都賴賬的混蛋,還會跟她走嗎? 說一千道一萬,都怪姜九懷。 他要不拿走她的銀票,她至于落到這個地步嗎? 揚州是姜家的祖宅。 本朝以前,揚州只是姜家用來祭祖的地方,姜家的重心一直是在京城,所以留在揚州的只有一些族中旁支。 但本朝的第一任皇后姜言正好是姜家揚州的旁支,她改變了這一切。 當時天下紛亂,姜皇后是如何在亂世之中,從一名不起眼的旁支之女,最終坐上皇后寶座,個中詳情已經(jīng)不為外人所知。 因為這位皇后的緣故,揚州在姜家的地位大大上升,年老的家主們致仕后多半會回到揚州祖宅,年少的家主幼年也多半會在祖宅中長大。 姜家的祖宅據(jù)說當初規(guī)模并不大,但經(jīng)過一百多年的擴建,它已經(jīng)成為一只龐然大物,雄踞在揚州城最中心的位置,森然俯視這座在它統(tǒng)治下的城池。 今天的姜家賓客盈門,客人們的車轎幾乎把一條長街都堵住了。 元墨尋到后門上,把平公公的那只錢袋交給門上的人:“煩請通稟,在下姓元,從京里來的,你一說平公公就知道了?!闭f著,塞了點銀子過去。 第五十章 下人進去通稟,元墨便在樹下等著。 天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雪,風一陣緊似一陣,直往衣裳里鉆,元墨忍不住縮了縮脖頸,心想拿到錢后,得買件大毛的衣裳才成。 錢在平公公手里,應該比較好要回來吧?畢竟平公公一看見她就用鼻孔出氣,好像她的存在污染了整片空氣。 一次全拿完,下次就不用來拿,平公公您老人家就不用再看見礙眼的在下啦——嗯,這個理由聽上去很有說服力的樣子…… 還沒等她盤算完,那人就出來了,竟是一臉的氣急敗壞,將錢袋往元墨臉上一摔,“好小子,竟敢來姜家消譴人?” 元墨微一偏頭,抬手接住那錢袋:“怎么回事?” “這錢袋根本就不是公公他老人家的!他老人家根本不認得什么京里來的姓元的!”他一腳踹向元墨,“大長公主壽辰,平公公忙得腳不沾地,我還要為這點子去煩擾平公公,平白挨了一頓訓斥!” 這等拳腳元墨少說也有五六種姿勢踹回去,但她是來要錢的,不是來惹事的,也不打算和他正面硬扛,便一味躲避,一面“哎喲”慘叫,一面“逃”遠了。 “小子別讓我再看見你!”那人猶不解氣,在背后大嚷。 元墨直跑過了街角,才停下來。 媽蛋,她知道平公公討厭她,但沒想到竟然討厭到這種程度,竟敢翻臉不認人! 難道,這就是姜九懷的如意算盤——先把她的銀子擼過去,然后再把鍋甩到手下人頭上,反正姜家深宅大院門戶重重,她又不能飛進去找他對質(zhì)! 太陰險了! 太狠毒了! 老天爺你怎么不放個雷劈死這個黑心人哦! 元墨一屁股在路邊的石階上坐下,痛苦地思考自己眼前的處境。 她總共還剩二兩銀子。 這二兩銀子,既不然還月心庭的房錢,也不能讓她回京城。 只能讓她找一個最便宜的小店住下,每天只吃一頓,每頓只吃一碗陽春面——即使這么著,也挨不過這個冬天! 天吶,她也算摸爬滾打長大的,知道防天防地防賊,就是萬萬沒想到,她最該防的竟然是坐擁半數(shù)天下的姜家家主! 現(xiàn)在怎么辦?先找份活兒干干? 就在她考慮是去飯館跑堂還是去賭場當打手的時候,一個人在她身邊坐下歇腳。 這邊坐的人不止她一個,有靠在墻角的叫化子,有閑聊的懶漢,是以多了一個她也沒怎么在意,但那人一直發(fā)出“咝咝”的吸氣聲,她不由多看了一眼。 那人二十上下,莫名有幾分面熟,背后背著一只巨大的背簍。 當看清簍子里放著一只大酒缸時,元墨驀然想起在哪里見過他了。 赫然是賣酒老頭喝酒的那家酒鋪。 酒缸雖未開封,但一股濃香壓不住,還是透了出來,好像正是那老頭喝的那種。 元墨同誰都能聊,何況還是認得的,當下便攀談起來,得知這伙計名叫阿麥,母親多病,弟妹又小,他白天在酒鋪干活,晚上還要去碼頭卸貨,昨晚上壓壞了肩膀,此時已經(jīng)是高高腫起,他舍不得去看大夫,今日偏巧有客人叫送酒。 那壇酒少說也有五十斤,繩死死勒進肩頭,阿麥實在疼得受不了,一路走一路歇,臉上全是汗。 元墨打小吃過苦,知道吃苦的滋味,從全副家當里分出一兩銀子讓阿麥去看大夫。 阿麥不肯收,“沒事,看什么大夫,疼疼便好了。再說客人定了中午要的,我怎么也要送過去……” “你真要送過去,這半邊肩膀就廢了,真落下什么殘疾,以后一家老小怎么辦?”元墨說著,把背上的竹簍卸下來,“罷了,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說吧,送哪兒的?” 兩炷香功夫后,元墨站在了姜家廚房。 此時此刻她只想跟老天爺說聲抱歉,您老人家的眼睛果然是睜開的! 買酒的居然是姜家! 為免意外,元墨換了一道側(cè)門進府,還機智地和阿麥換了外衣——對阿表的解釋是她比較愛惜新衣裳,實際的原因當然是穿著一身甜鞋凈襪人模狗樣的來送酒,肯定惹人懷疑。 “怎么才送來?都等了大半天了!”廚房管事的罵罵咧咧。 元墨態(tài)度十分良好地連連賠不是。 有人走進來:“小楊子,冰雪燒到了嗎?” 管事臉上立刻笑出一朵花,快步迎上去:“谷嬤嬤,您怎么親自來了?奴才正要打發(fā)人送去!” 一位高大的老婦人走進來,她有六十上下年紀,衣著甚是華貴,神情也十分莊嚴,便是尋常官太太大約都沒有她這樣的氣派。她板著臉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天陰成這樣,主子腿腳益發(fā)不好了,須得烈酒熱敷才舒服些,怎么這半日還不見送來?非得我親自來??!” 管事連忙賠不是,打發(fā)人抬著酒,跟谷嬤嬤回去。一轉(zhuǎn)身見元墨還在,罵道:“還杵在這里做什么?銀錢跟你東家月結(jié)!快走快走!” 前庭在大宴賓客,廚房里確實是一團忙碌,元墨愣愣地道:“小人不認得回去的路?!?/br> 管事頭疼,隨便指了個小廝領(lǐng)她出去。 小廝哪里耐煩給一個送酒的領(lǐng)路,帶了一陣隨便指了個方向便要走,驀地里脖子上重重挨了一記手刀,軟軟地倒下。 元墨把他拖進一間空房,片時出來,已經(jīng)搖身一變,成了姜家一名不起眼的小廝。 時辰近午,只要摸到前廳,找到姜九懷,她就有辦法把銀票拿回來。 秘招就是——如果他不肯給,她就當著滿廳貴客的面,大聲跪求家主大人還她的血汗錢。 總之豁出去了! 原本想著請客定然是人聲沸騰,再不然樂聲也很好辨認,但見鬼的是,姜家大到出奇,她豎起耳朵才能聽向隱隱的樂聲,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胡亂兜了幾圈,不單沒有摸準方向,反而碰上好幾拔下人盤問。 元墨想起那位谷嬤嬤十分氣派,便抬出來用一用:“谷嬤嬤派奴才去取東西?!?/br> 果然這三個字十分管用,人們立即給她讓路。 她以前聽師父說江湖高手快意恩仇,不管對方是達官權(quán)貴還是豪商巨賈,江湖高手們都能在一個月高風黑之夜一刀取其首級。 元墨現(xiàn)在就有個疑問:取首級什么的就算了,請問這些江湖高手是如何準確地在一座迷宮般的宅子里準確地找到自己想的首級呢? 元墨沒頭蒼蠅似地在巨大的宅院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忽然,聞到一絲酒香。 冰雪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