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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命運 第3節

    “噓噓,小白白,江湖救急。”

    這位莊晗晗不僅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男閨蜜,我來電視臺后的唯一好友他也不是本地人,大學讀漢語言文學專業畢業后就留在了巴諾市,說起來與我一樣的孤苦伶仃。雖說他看上去外形是軟弱了些,性格中也有些惡趣味,因為太浪說起話來經常會尷到某某同事,但在我還是實習生的時候,只有他不顧我的新人身份挺身而出,讓我在兩小時內熟悉了節目,三天學會了全部工作流程,實習生就只有我能給披荊斬棘的留到最后,功勞絕對非他莫屬,也是絕對的外干中強型的中國好萌友。他沒什么朋友,經常被欄目組的人排擠,在我財務吃緊的時候從不吝嗇,請我好吃好喝,cao著東北口音與我互訴衷腸,所以我當即就拍著他的肩膀,將他認定為今生的好姐妹。

    “好說好說,放開你的咸豬爪。”

    看他的樣子根本不是1和2抉擇那般簡單的求助,這個沒腦子的說不定又惹出了什么大亂子,我正要安慰他,卻不想他將那份文件塞進了我手里。

    “下個星期就要錄制新一期的節目了,這是策劃案,‘尋找過去的真相’的主題是我想的,怎么樣,看這名字不是蓋的吧。”他拍了拍胸脯,“沒錯,這期節目我是總編導。”

    我瞧了一下,那是改版后的新一期策劃案,的確是少數的欄目組高層才有資格看的詳細版本,瞬間讓我垂涎三尺的瞪大了眼睛,封面上寫著《汝窯為魁》五月方案及嘉賓名單。

    莊晗晗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我,“小白白,你一定要幫我哦,你可是答應了哦。”總覺得他話里有話,正在刻意籌謀著什么,但是每次看到他那像柯基犬撒嬌的眼神,我都毫無抵抗力。

    “想吃好吃的了吧,我可沒錢請你,明天我就要帶我的寶貝回家了,想吃好吃的,下個月我開了工資第一個請你。”

    莊晗晗在工位上拎起他那布滿品牌特征的驢牌大包,跨住我的胳膊,神神秘秘的靦腆一笑,“哥不差這點碎銀兩,我們先遠離這里,我請。”

    燈紅酒綠是巴諾市小街的特點,空氣中彌漫著香香辣辣的味道,我糊里糊涂被莊晗晗拽到了一個當地小有名氣的涮串店,并被他一瓶小啤酒罐進了肚,感覺整個人有些飄飄欲仙。

    莊晗晗將好吃好喝的盤子全部推到了我的面前,我撕下一塊毛肚在嘴里咀嚼著,感覺整個嘴麻滋滋的,頭也麻麻的,這樣暗爽的感覺讓生活突然變得很美好。

    “你就知道我抵抗不住美食的誘惑,姐妹,到底什么事,直說。”

    莊晗晗繼續憋著小心思,慢條斯理的說道,“真給咱自家人爭氣,我就說我莊大人運氣逆天,要么沒有朋友,要么就交一個頂級白金克拉斯好友,別看你這外形跟個假小子似的,我就稀罕你那小倔勁兒,絕對是大家閨秀,對,大家閨秀。”

    他壓下一口啤酒,忽閃著一對含情脈脈的大眼睛看著我。

    對于男人來說,他這個外形確實嬌嫩細膩了些,不過我總覺得男孩子干干凈凈會穿搭總比臟兮兮的胡茬子壯漢可愛得多,看著他那細皮嫩rou的小臉,我惹不住掐了上去。

    “別嗶嗶了,說正事吧,再不說我要喝多了,我家教嚴著呢。”

    莊晗晗滿眼的隱忍和委屈,咬著嘴唇嘆了口氣,“你有那么有錢的jiejie,你怎么過的這么苦啊!我可憐的小白白,不過你別擔心,我不會對任何說的。”

    “就你戲多,不是你這個大喇叭,全單位的人怎么都知道了。”

    莊晗晗用紙巾細致的擦著嘴角邊的油漬,飛快的說了句,“我就只說了一句。”又裝作細細回憶的樣子,點了點頭,神補了一刀,“我就說了你jiejie是個大富豪,你們是雙胞胎。”

    這孩子,終究是指望不上的!

    我已無力吐槽,反正一切都既成事實,任流言再多,也好過小時候那些指著我鼻子說我是怪物的女兒要動聽得多。單位里我就此一個心腹,自己選的姐妹,只能自己去原諒和寵愛,我仰頭將瓶底最后幾滴啤酒倒進了嘴里,還沒閉上嘴,緊接著我便聽到了令我頭大的請求。

    “能不能讓咱姐當我新一期節目的嘉賓?保證不打聽八卦!”

    我咽下那口小啤酒,瞇著眼睛看著眼前這個愛鬧騰的主兒,玩世不恭的在他的臉前的空氣中畫了個大大的叉。

    “你,別打我的注意。”

    “小白白,白哥,你不能丟下我不管,如果我搞不定嘉賓,這次我就要被貶做庶人,入辛者庫,你忍心嗎?我好不容易含辛茹苦熬到今天,我的不易你都懂的。”

    “那天咱姐蒙著面紗,神秘無比,不過這都正常,大佬嘛!”莊晗晗夸張的大肆渲染著,“雖說我沒見過你jiejie真正的長相,但是憑我這雙自帶濾鏡的慧眼,你倆外形相似度絕比百分之九十以上!說真,小白白你明明長的挺好看的,就是不太會打扮,好好一張小臉讓你整稀碎。”莊晗晗用兩手架出一個相框將我的臉裝在了里面,“難不成讓我猜對了,你倆真是雙胞胎?”

    服務員端上幾瓶東西,莊晗晗推了一瓶到我面前,“來來來,親愛的,喝瓶豆奶醒醒酒,我剛讓服務員給你熱的。”

    “奶?奶奶的!你不知道我從來不喝奶嗎?尤其是熱的!這是我的雷區,你打我主意也是踩了我的雷區!”我從椅子上搖搖晃晃站了起來,順了個啤酒瓶子指著莊晗晗,“還有事嗎?沒事趕緊退朝,jiejie我要回家了。”

    莊晗晗拍著桌子也站起身,單腳踩在椅子上,一根手指指向我的臉,“小白白,你雷區咋那么多,咱倆絕對是塑料友誼,友盡!”

    那話音還沒落,一個細高的黑影出現在了我的背后卸掉了我的酒瓶,讓我不自覺的打了個酒嗝,回頭一看,笑嘻嘻的隨意捋了一把額前的碎發。

    “嗯?”尾音向上微微挑起,氣息不穩的望著眼前的男人,“哦,原來家長來了……”

    陳思源慌亂看向別處,視線落在我丟在椅子上的策劃案。他將策劃案塞進我的背包里,一把將我扛在了肩膀上。

    “哎呀,光天化日你要把我們小白白帶到哪去啊,你再不放下我可是要報警的啦!”

    莊晗晗雖膽怯,卻急急的追了出去,勇敢的擋在了陳思源面前,那擔心的意味絕對是真實的。

    陳思源臉色當即溫和了不少,語氣隨意,“你沒聽到她叫我家長嗎?”

    莊晗晗人乖嘴甜,抿著嘴一笑,將陳思源上下打量了一番,“哎呦,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天古玩拍賣會jiejie身邊的……姐夫好!”

    “我是馥芮白的哥哥。”陳思源還是那副風輕云淡的笑容,“我先帶她回家了,你回去也注意安全。”

    “謝謝姐夫,啊,謝謝,姐夫哥……”

    琢磨著陳思源的關心話語,莊晗晗又調皮了,“哎呀嗎呀,這關系咋有點亂套,哥,你尊姓大名啊?”

    都說人喝多了會讓人變得大膽而狂妄,那時我大概是真的非常想幫莊晗晗度過難關,竟然毫無思考的說著醉話,在陳思源肩膀上懶散的抬了下眼皮,“哥,吃人嘴短,你去幫我好姐妹錄一期節目。”

    又用迷離的眼神看向莊晗晗,“晗晗,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這點小忙,我幫了!”

    第六章 行走在時間中的人

    第一次體會到了宿醉的滋味,我捂著隱隱作痛的胃,從一張輕薄的蠶絲被里爬出來,隱約看見臥室的門被輕輕叩上,再扒開眼睛已經近午時。

    說來奇怪,這是我第一次沒有夢,一覺天亮,靠在床喙邊,腦子自然還有些不清不楚,忘記了昨天見到陳思源后如何回到家中,當然對莊晗晗大義凜然的承諾對白全然的拋在腦后。

    床頭柜上放著一杯牛奶和一塊姜糖,我煩悶的掀起被子遮住了臉。

    我不知道這杯溫熱的牛奶的來歷,又是誰剛剛輕輕叩上的房門,事實上我很想知道一些答案,哪怕只是這樣微小的事情的答案。

    在我十六歲前,每天我的床邊都有著這樣一杯熱牛奶,我一直僥幸的以為,她還是有一點點喜歡我的,若不是一天清晨我看見陳思源讓保姆準備熱牛奶,若不是那一年我知道了馥汀蘭的秘密,若不是我一直固執的以為,我就是那個不該出生的累贅,大概就會一直那樣安穩的幸福下去吧。那時候我不是已經西斯底里的制止了這無聊的行為嗎?而從那天開始,我就再沒見過床邊的牛奶,一直以為今后也不會再見了。

    我偷偷在被子里抹了一把淚,是啊,我又在期待著什么,一杯牛奶能說明什么,自取其辱罷了。在外界從沒敢公然承認我是她的女兒,在我心里從未提過,也不敢提及這層關系,我只能任歲月奔逐,那從不經停的時光,心尖空空的感覺讓我變得異常敏感且悲觀,當然,我還要保持一份矜持得體的笑,去應付自如今天的家庭用餐,不過是一頓飯而已。

    拍賣會后馥汀蘭消失了幾天,可我知道她今天依舊會準時的出現在家中,因為她雖然神秘,卻從來都是個準時的人。

    說起我從不會擔心她會出什么事,大概是來源一個過去的往事。

    聽陳思源的母親吳mama曾經講過一個故事,小時候我不并不知道那就是馥汀蘭的事,只當是市井逸事,聽得害怕又新奇。

    【注:鈴鐺是馥汀蘭的侍女,也是一直跟隨至今的家族系管家的起源,鈴鐺的孫媳婦是陳思源的母親吳倩玲。】

    大概是吳mama希望我能慢慢適應有這樣一位母親吧,所以在很小的時候她就與我講了一些馥汀蘭的故事。故事的起源還是馥家遭遇變故開始的:

    百年前,馥家遭遇變故后,東西被搶的七零八散,馥汀蘭每日以淚洗面,想要守護馥家老宅,等待家人重新回到自己身邊。只有鈴鐺知道,馥汀蘭執意留在馥家老宅,不僅僅是因為想要等待家人,亦是對未婚夫夫婿沈安之抱著希望。

    馥汀蘭無數次幻想著沈安之能突然登門,就像當初的模樣,一縷陽光照在他的發絲上,就在馥家大門口對她一人微笑著。每每想起這段,都能勾起她的舊情,眼神中從期待后透出格外的悲傷,每一次期待到失望都失去一次對情人的迷戀,可是回憶總是夸大了昔日的愛情,那不離不棄的誓言,大概早被拋到腦后了吧。馥汀蘭對于沈安之來說無非是個家破人亡,被街坊四鄰恐懼的吃了家人的怪物,可誰想,馥汀蘭真的就成了一個不老不死的怪物,她徹底被世界拋棄了。

    自從馥汀蘭被沈家拒之門外,沈安之也如人間蒸發般,再未出現,哪怕是在京海城的一次偶遇也不曾有過。

    馥汀蘭無數次夜里對著深黑的夜吶喊,自己做錯了什么,讓她一夜間失去了所有,她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愛人,甚至走到熟悉之處,都會被眾人嫌棄,跟隨她的只有流言和詛咒。每一次人們將她推向更深的深淵,那一夜的噩夢都會再次向她狠狠襲來,她一個人躲在角落里恐懼得渾身發抖。

    她憂郁成疾,不再衣著端莊,不再滿眼風光,像一個丟了魂的精神失常的患者一樣,整日在京海城的街道游逛。鈴鐺含著淚跟隨在她身后,求助過去受過馥老爺恩惠的人能夠幫幫小姐,卻不想人心往往是最難測的,就如現在很多人流行說的一句話,“人們都喜歡錦上添花,不喜歡雪中送炭”,甚至上演墻倒眾人推的角色是那個曾經自己幫助過的人,馥家除了密室里的東西,都被這些最熟悉的陌生人洗劫一空,慌亂之下,直至危險將至,她們都不曾注意到。

    事實上,那危險一直都在,陰謀就像一雙眼睛一直死死的盯在馥汀蘭的背后。而后的許多日子,馥汀蘭都是在被追殺和逃亡的路上。

    一日,鈴鐺正在藥鋪給馥汀蘭抓藥,聽見當街一聲響亮的槍響,當她跑出藥鋪時,看到馥汀蘭的胸口中槍倒在血泊中,任她哀嚎也喚不回小姐的一衍生息。

    鈴鐺為馥汀蘭辦了喪事,花了三倍的銀子才找到男工愿意幫馥汀蘭下葬。她哭成個淚人,手里捏著將一彎泥土久久不愿意放在棺木上。

    “小姐,當初是馥老爺把我從街上撿回來的,我生是馥家的人,死是馥家的鬼,沒有你們,鈴兒也不知道能去哪里,讓我隨你一起去吧!”

    鈴鐺當年是被馥家老爺在大街上收留的孤兒,沒有家人,從小跟在馥汀蘭的身邊,情同姐妹。正當鈴鐺要一頭撞死在棺木上,馥汀蘭突然從棺材中坐起身,黑暗里,她手心里突然透著古錢幣形態的血色光芒,甚是恐怖,嚇得男工們扔下鐵鍬四處散逃。當那光芒散去,那明明是鈴鐺親手清理槍傷的胸口竟然毫發無傷,鈴鐺被嚇得暈死過去。

    從那一刻馥汀蘭真正的蘇醒了,她知道了自己不死之身的秘密,這一切與刮傷她的銅錢有關,包括家人的失蹤和自己被追殺,一切的起源都是它。當一個人跌入絕境,卻心中有所念,當這個“念”化作執念,便會變成另外的樣子。從那以后馥汀蘭被找尋家人和真相的執念掐住了脖子,從極度深悲中被喚醒,這個遭母復仇的默勒阿革洛斯竟然復活了。她恢復了優雅的外表,看上去還是過去那個大家小姐,鈴鐺醒后驚喜交加,聽了馥汀蘭的遭遇,與馥汀蘭抱頭痛哭。

    “鈴鐺不相信小姐是惡魔,你永遠都是鈴鐺的小姐,只是被惡魔害了,鈴鐺愿意跟隨你一生,跟你一起抓住那個惡魔。”

    鈴鐺繼續cao辦了喪事,掩埋了那個曾經裝著馥汀蘭身體的棺木,在馥家老宅發喪后哀嚎幾天幾夜,終于平息了馥汀蘭死而復生的消息。

    經過幾次搬家,終于馥汀蘭過上了安穩日子,而隨著“馥汀蘭”的死,危險似乎真正解除了,馥汀蘭和鈴鐺又回到了老宅,那時候已經是四十年后了。隨著鈴鐺的衰老,馥汀蘭依然面貌如初,徹底證實了她不老不死之身的猜測。

    當我被動接受馥汀蘭的不同是在十六歲,我也是在那年剪斷了長發,變得無比叛逆。原來她真的不愛我,或許她那冰冷的眼神就是在一直埋怨我成了她的軟肋。軟肋……或者說我想太多了,她哪有什么軟肋,我不相信活了上百年,還有什么想不開,她早不在乎家人的消失,不是也一樣忘記了沈安之,一樣情感不能自持,找了旁人才生下了我。

    我十分不喜歡用這樣方式講述故事,但是我的母親真的太特殊了,我很想把她講得神氣活現,如果不努力講清楚她的身世,恐怕讀者很難理解我與她的關系為何會如此糟糕,那么一定請大家原諒我的贅述。讀到這里,大概很多人都想看到我與馥汀蘭的日常,那么接下來的這頓周末午餐,就大概是我們的全部吧,或者更確切的說是這頓飯之前我心中的全部。

    我喂完了狗,故意沒有洗臉,蓬頭垢面的出現在宅院天井的客廳里。繞過天井,踏著甬路向西側是一明兩暗的房舍,其中暗的兩間是馥汀蘭的茶室和書房,另一間是她的書畫室,透過窗子可以看到一大張黃花梨的桌案,上面磊著各種名人法帖,數方寶硯下壓著幾幅還未干的筆墨,其一側矗著一個汝窯花器,講究的插著幾囊茶花和梔子。再向前則是后院,大株玉蘭花兼著冷翠墨菊透出院中的異香,繞過這潭點綴,才到了用餐的小室,上圍也是一處小天井。

    還沒進入就聽見黑膠唱片機音色純正的放著老曲,當我一雙叮當貓拖鞋不和諧的踏入老磚鋪設的餐室內,她正神色晦暗地站在一個比我還高的沉香面前,涼涼的對我笑,“坐吧。”

    第七章 我只是你愛喝的一杯咖啡而已

    那沉香是一對,馥汀蘭吩咐陳思源將那對立在了門柱兩側,天然形態像兩只怪異扭曲的驚弓之鳥被折斷的羽翼,修行般臥在那處。

    除了那些咿咿呀呀的老曲外,餐室的環境里幾乎空無一聲,天井的陽光安靜的透過厚厚的玻璃打在酸枝的花茶幾上,兩盞太師少保放在兩只荷口杯托上浮于其上。

    一切和諧共處,只有我一身卡通睡衣看著異常突兀。馥汀蘭習慣了我一向的叛逆,似沒看見我這一身雷人造型般,安然坐在另側,用指尖捏起她獨有的白玉茶盞,先是輕輕拂于鼻翼之下聞過茶香,而后掩面品了一小口,觸碰茶盞的指形纏繞著萬般優雅,似透出淡淡清香。

    距離咫尺的飯桌上還空空蕩蕩沒有排菜,這便是我家的規矩,每日進午餐前要先喝一會茶,吃幾顆水果,待用餐時間到了,大家方才入席。入席也不過馥汀蘭、我和陳思源三人罷了,卻也是長幼有序,馥汀蘭永遠會坐在坐北朝南的主位。

    我重重的坐在花茶幾邊,將拖鞋甩在一邊,兩只腳踏在座椅上,像只松鼠一樣蜷在椅子上。端起蓋碗隨意的壓下一口,那溫度不涼不熱,竟是特殊熬制的養胃香茶,入口后胃里感覺暖暖的,雖不似之前那般翻江倒海的難受,卻覺餓得心慌,想來我如果不那么倔強的喝了床頭那杯牛奶,也不會讓自己如此窘迫空虛。

    或許是陳思源見我面色不好,今日我面前的水果換做了一小碟荷花糕和一小碟開心果,我毫不客氣的用手拎起那本來疊著叉子的花糕,直接丟進了嘴里,頓然味蕾得到滿足感,頭不那么暈了。

    馥汀蘭一貫平和的神色間,今日似多了一絲古怪,眼神復雜而微妙的壓抑著,但這種變化很快被她壓抑下去,我甚至以為剛進屋時她那神色晦暗的樣子是自己看錯了。她并沒有向我遞來任何嫌棄的目光,也沒有像以往一樣會立刻叫來保姆,吩咐以后不用再給我上叉子了,馥芮白喜歡用手的。我這樣努力的想要她注意,卻得到她的如此漠視,讓我腦子里紛亂如云,看來我大學到研究生離開了她整整六年,當真還是無法討她的一絲歡喜,床頭那杯牛奶看來只是我自己多了心。六年對于她的人生長河不過轉瞬即逝,包括生離死別,早就習慣了吧。

    此時我并不清楚,馥汀蘭百年里一直在找尋的古錢幣的真相,她也將迎來人生中最大的考驗,她消失的幾天就是去調查了新的線索,她此時的心里極不平靜。昨夜若不是為了今天陪我吃飯,便不會匆匆趕回來的,而陳思源在飯店里將我帶走時,馥汀蘭正坐在車里等我,只是我已經喝得伶仃大醉。那些我所在意的細節,當然每樣都是馥汀蘭親手做的,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罷了。

    馥汀蘭手間多了一個賬本,保姆雙手放在身前,拘謹的站在一側。

    “馥先生,這是今天午餐的食材、菜目和賬目,請您過目。”

    陳思源安排好飯食,也坐在了花茶幾邊剩下的一把椅子上,看我故意將開心果撥弄得撕心裂肺般響,臉上浮過暖笑,抓過一把幫我撥了幾顆,放在了我手邊的小空盤里。

    “好,上菜吧。”

    那聲音的尾聲婉轉悠長,像綿綿不斷的細絲纏繞在耳際。馥汀蘭身上有一種魔力,她從不嬌,卻是無法形容的能讓人墜入谷底,愉悅不起來,卻也怒不起來。

    馥汀蘭將那賬本遞給陳思源,陳思源接過保姆遞過來的筆在賬目上熟練的簽好了字。

    陽光在隨著時間變換,一片糯糯的云飄過后投射而下光影,馥汀蘭逆著光,身影似有煙霞輕籠,她手中一只小巧的香爐,用銀匙隨意的玩著沉香,那裊裊婷婷的煙霧纏繞處,如她的神色般貼合,左手無意識的摩挲著掌心,手指微微的顫抖著。

    “馥先生,可以用餐了。”陳思源將主位的椅子拉開,站在了一邊。

    馥汀蘭輕輕起身坐在了那把紫檀圈椅上,食指輕敲在桌案上,“上桌,馥芮白。”

    我從椅子上慵懶的爬了起來,光著一只腳將剛剛丟翻著白的拖鞋踢了過來,邋遢的將腳伸進去,拖在地上挪到了飯桌邊的椅子上。

    我們用餐的桌子并不算大,是一張紅杉木圓桌,周圍環繞的座椅只有一把是紫檀的,也就是馥汀蘭剛剛坐的那一把,余下的兩把是紅杉木的靠椅。

    圓桌上四道小菜,每一道都不是我愛吃的。我喜歡夠味夠勁兒的川菜,她只喜歡清淡素簡的菜品,周末在家里的午餐從來都是這樣千篇一律的一小盤鹽水白皮鴨、香烤豆腐、蔬菜清羹和一個素炒豌豆苗,今天我的手邊多了一碗松茸湯和一小碗枸杞首烏膳粥。

    “思源,你也一起。”

    陳思源用骨瓷杯盛了咖啡放在了馥汀蘭的手邊,恭恭敬敬的坐在另一張屬于他的椅子上。

    她捏著長長的公筷夾起了一塊鴨rou,停頓了數秒,似在猶豫著什么,而后將鴨rou放在了自己手邊的盤子里,輕輕的咬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