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境長城上的王者 第219節
所傳口信里要求的兩天時間一點點地流逝,頂住了女王催促的壓力,已經一砍再砍的戰備時間終于沒再挨刀。 完全按照最高指揮部制定下的時間表,遠征軍先鋒部隊的東路指揮卡特·派克,中路指揮瓊恩·雪諾,以及西路指揮——在強烈要求后擠掉原人選的詹姆·蘭尼斯特,三位守夜人軍官各率領兩百名守夜人士兵,合計共六百人——近在冊守夜人數量的一半,在預定的日期從東海望、黑城堡和影子塔三大要塞準時出發,同時通過穿越長城的隧洞,殺氣騰騰地開進了塞北。 而伴隨著三道隧洞閘門在嘎吱聲里關閉,那場針對北境和整個七國的戰略欺騙,也來到了最后的戰術收網時刻。 長久以來,贈地和北境之間都處于程度近乎百分百的互相開放狀態,無論是經濟、政治還是軍事……概括一下就是:只要打一聲招呼,長城和北境之間的人手、物資、消息,都是想來便來,想去便去,根本不用等待同意。 這種以北境為主贈地為輔、地位上略顯不平等的親密合作,在感官上讓贈地在大部分時候更像是北境的屬地而非獨立于七國之外的一個行政區,守夜人總司令也更像是北境守護的特殊封臣而非與后者平起平坐的一方之主——導致這“父子”般關系形成的并非偶然或意外,在守夜人軍團的大半糧草軍備得靠北境諸侯捐贈、一半兵源在披上黑衣前是史塔克家及其封臣屬民的情況下,想要什么獨立自主和平等地位顯然是癡人說夢。 艾格上位后有能力改變這一局面,但他從未做出甚至表露出丁點這樣的意思。哪怕是在長湖之戰勝利結束,當著羅柏·史塔克的面和他攤牌清楚表明自己并非臣屬的身份后,贈地也僅僅是在暗中提高了警戒等級,在明面上依舊允許彼此居民毫無阻礙地互相往來。 之所以這樣做,除了憑借示弱和表忠心贈地依舊能從與北境的互相開放中不斷獲取來自后者的各種資源外,還有一個重要目的:麻痹北境諸侯的警惕,為出其不意的最后一擊營造條件。 貌似能從這種仿佛一體的互相開放中獲益的不僅僅是艾格——不設界線,伴隨著物資而來的,還有北境的眼線和間諜。他們喬裝打扮成前來交換物資的北境居民和商人,無孔不入地游走于后冠鎮周邊村莊和長城沿線各個要塞,聯絡可能背叛艾格的守夜人中高層、山地氏族酋長,緊盯著贈地軍民的一舉一動,以判斷艾格接下來的行動和對北境的威脅程度…… 對于可能來自內部的背叛,艾格費心思制定出了將威脅“放逐”到長城外去的萬全計劃,以確保敵人無計可施。但來自北境的監視,則恰恰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他是故意放這些眼線和探子進贈地的:無論他們如何上躥下跳,花費多少時間、精力和金錢來打聽后冠鎮高層的真正作戰意圖,他們都只會得到一個結果:贈地在進行完這場塞外遠征前,都不會對北境有任何威脅。 不是他們的能力不足,而是贈地內上至后冠鎮內堡的倉儲和后勤官員、下至廚房的切菜工人和后院的洗衣婦,內至每周會在艾格臥室外值夜的貼身侍衛、外至從塞外進入贈地后從未踏入過后冠鎮一步的新贈地民……除了利益攸關絕不會背叛的那一只手數得過來的數人外,贈地內每一個士兵,每一位居民,都真的以為艾格要進行一場塞外遠征! 僅僅是宣布“將進行一場塞外遠征”并想讓北境貴族相信太過困難,讓他們通過自己獲取的消息分析確認這一消息,才真的能做到讓北境放松警惕。 而現在,最后一刻終于到來。 在三支開路部隊北出長城,正式拉開塞外遠征的序幕后,贈地將在這個“先鋒已經出發,大部隊即將開拔”的微妙時刻,于一夜之間突然進入放眼整個冰火世界都從未有過的嚴密情報封鎖狀態。在這場艾格美曰其名“戰時信息管制”的突然行動里,他最心腹的守夜人后勤衛隊士兵將接管每一個能飛往南方的鴉籠、強制征用每一匹身處贈地的騎乘用牲畜、船只禁止出港、國王大道禁止向南通行…… 贈地對北境的狀態,將在一瞬間——從完全放松狀態,變為絕對封鎖! 目的就是,徹底切斷贈地向北境的信息傳送。 徹底封鎖消息,這對于兩片大面積接壤的土地來說,在通常情況下是一項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即使沒有信鴉和船只、被牽走了馬匹、封閉了大路,優秀的士兵和間諜依然可以步行從曠野和小路中將消息送出——但在被艾格經營了數年之久,眼下又處于凜冬時分的贈地,這目標卻變為可能:除了在最高指揮部的命令下每日都有專人清掃疏通所以順暢無比的國王大道,贈地與北境相接的其它任何地方,都被過膝深的積雪覆蓋著。即使存在著有鋼鐵一般的意志和軀體的精銳間諜想要設法從其它路線靠雙腿傳送消息,他也絕不可能比在國王大道上急行軍的大部隊行動更快。 而在這一切行動都被付諸實施后,最終實現的效果就是:贈地向南傳出的最后一個確定消息,就是“塞外遠征大軍已經正式出發”,而當整個北境都沉浸在安全感中,并發現遲遲等不來下一個消息前,贈地的軍隊將已經奔襲數百里,出現在了臨冬城外。 天蒙蒙亮,收網的時刻到了。 …… 第495章 反人類罪! 三路守夜人先鋒北出長城的翌日,清晨。 天公并不作美,反而站在云幕之上紛紛揚揚地向下灑著雪花,細密的白色冰晶飄揚在天地間,讓視野內的遠方籠罩在灰蒙蒙的霧氣中。 已經從三大要塞出發的開路部隊此刻正在塞北雪地里謹慎而緩慢地跋涉推進,按照最高指揮部早已制定的計劃:在鬼影森林中開辟可供大部隊通行的道路、尋找建立前進基地的合適地點,并搜索偵查敵人的去向——以自身承擔加倍風險的代價,確保身后即將出發的主力既不會遭遇伏擊,也不至于因離得太遠而無法接應。 為了讓這場遠征看起來像真的,不僅所有戰前準備都是實打實進行,艾格對外公布的遠征作戰也經過了認真審慎的規劃——不僅是看似有模有樣,事實上也可以實施。換句話說:假如艾格現在得到確切消息說塞外還有異鬼存在,并腦子一抽臨時決定改變行程真的去進行遠征,這場軍事行動也當真能開展起來。 當然,無意義的假設不用深入討論,且不提異鬼已經隨著新舊夜王的身死和寒神的退避而暫時性從世上消失,就算還有活著的,只要它沒在塞外重新聚集起十萬死人準備再次進犯,艾格都會雷打不動地發起南征。立場搖擺的老派守夜人必須得放逐到塞外去降低威脅,但此刻的長城之北,既沒異鬼也不再有野人,他們豈不是注定要進行一場徒勞無功的超長程巡邏? 不,即使是對這撥臨時流放人員,艾格也依舊做了更詳細的安排,以確保壓榨出他們的價值,讓后勤部送出長城的糧草物資能有所用。 三路先鋒的組成人員并非清一色的守夜人,而是每隊都被塞進了少量選拔而出、曾經作為人質被送到后冠鎮,并在那里上過語言文字、數學和地理等課程且成績優異的新贈地民部族少年。開路部隊除了“搜索異鬼”這個注定不會有結果的任務外,還有另外一項重任:通過偵查,在原有的舊地圖基礎上,修改錯誤或有變化的地質特征和水文環境,并進一步填充空白內容,將游騎兵的經驗和學院少年們的測繪知識結合,凝成最終產物——新版塞外地圖! 艾格不能強攔著想返回塞外的部族們留在贈地,為統治埋下不安分因素,但同時他又不舍得讓軍團僅僅四萬的下轄人口再度縮水,甚至重新變為“野人”這樣的威脅。所以,他很自然地產生了一個千百年來守夜人和北境統治者們都沒產生過的驚天想法:將塞北的鬼影森林也納入治下! 而三支為確保南征順利而趕出長城的遠征軍先鋒,便成了他為這個想法邁出的第一步嘗試。 把版圖向北擴張的計劃只是習慣性為未來做準備的一步閑棋,掛著順其自然便是。而眼下,艾格得先把女王對南方七國的合法統治搞定。 …… 大部隊已經在后冠鎮城墻外完成集結,按官方計劃,艾格將率領他們花一天時間向北趕至黑城堡,然后在明日清晨同樣通過隧洞挺進塞北,在落后十幾里的距離上沿著先鋒開辟好的道路和留下的引導標全速前進。 由于準備時間更多,境外作戰也需要后勤而非僅僅戰士,此刻聚集到后冠鎮外即將參加遠征的贈地軍規模較先前那場追擊南逃異鬼更大,連性別都不是清一色的男性。成百上千名從贈地各處趕來,參與過深林堡奪回戰、卡林灣逼降,甚至與鐵民在冰峽港、與尸鬼在贈地之都的圍墻內外血戰過的新老士兵聚集在小鎮外的廣場上,sao動著等待總司令來主持“遠征誓師大會”。 他們沒有等太久,在幾千道目光的注視下,一襲輕便黑袍的艾格準時帶著一隊士兵出現在視野中,從后冠鎮大門內走出并在拱衛下穿越軍陣,登上了搭建在最前方的臨時高臺。 …… 幾片雪花被風吹拂到臉上,讓體溫融成水珠,隨即被以手擦去,艾格抬頭望了望灰白色的天空,略微皺眉:好一段時間的晴天,卻在南征開始的這天被終結,就算他不相信“兆頭”這種迷信說法,也還是會覺得不爽的。 他不知道雪勢是否、何時會變大,所以不敢耽擱時間,站定過后便轉身面向臺下五千多名即將出征的士兵,深吸口氣后高聲開始了講話。 “贈地戰士們,很高興能在經歷這么多風風雨雨后,還完好無損地站在這里與大家說話。所有人都知道我們今天要去做什么,所以廢話不多講,請容我先向在場各位——在見識過敵人的恐怖后,依舊愿意勇敢站出來加入這一戰的勇士致意!” 士兵們不為所動地望著他,內心皆有些不屑:誰勇敢地站出來了?明明是強制參與的,干嘛要說得這么好聽! “按以往的規矩,我接下來應該重申我們與異鬼作戰的目的,強調與它們作戰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我們自己的子孫后代,并在嘮叨完這一大通后……也不管大家明不明白接不接受,就自說自話地宣布遠征開始。” 艾格掃視了一圈現場,并無意外地發現士氣并不高昂。但沒關系,他接下來的話,一定能輕松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但今天,我不會那么做!我想要先和各位曾經與我并肩作戰的弟兄們,談一談有關最近出現在贈地內的一些傳聞,即那個——在場大部分人都肯定已經聽過的消息:南方的國王和貴族們打算在這場塞外遠征完成后對我們進行毫無理由的清算,勒令山地氏族遷回山中、并將來自塞外的新贈地民驅逐回墻北。” 一石激起千層浪,艾格話鋒忽轉的一句話引起的反應如水波般以他為圓心傳遞開去,離得近能聽見的大半士兵臉上的無聊神色一掃而空,而即使是離得遠又因地上積雪吸音沒能聽清的后排士兵,也在交頭接耳過后從他人口中搞清發生了什么,繼而加入了同樣精神抖擻的行列,上萬只眼睛仿佛受某股神奇力量的統一指揮般齊刷刷地轉動方向,緊盯住了臺上之人。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艾格換一口氣后提高音量,繼續他那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戰前動員”。 “大家很生氣,我可以體會這種心情,我也要為這段時間以來最高指揮部對此消息的無動于衷道歉。但此外,我必須得請求大家的體諒:作為守夜人軍團總司令、要對整個贈地負責的我,不能只因這么一個‘據說’的消息便怒氣沖沖地去找國王和貴族們的茬——我必須得查清這個消息的來源及其真實性,然后才能做出反應。在大家都因這個傳言而感到無比憤怒的這段時間里,我實際上一刻都沒有閑下來過,現在,我懷著遺憾的心情向各位宣布:這個消息,很有可能并非無中生有!” 消息當然不是無中生有,而是他派人散布的嘛,艾格宣布的這一句話,按嚴格的語法進行拆析,其實說了跟沒說一樣。但要指望臺下那些多半大字不識一個、也沒受過半點邏輯訓練的贈地民戰士分清“可能并非無中生有”和“確定屬實”間微妙卻巨大的區別,那就太為難他們了。艾格之所以要用這個別扭的說法而非直接謊稱“確認了消息”,正是因為這樣能在達成完全相同效果的情況下,卻避免了給人口實和留下污點——萬一將來有人問他當初為何要對自己的士兵們撒謊,他也大可以理直氣壯地反駁:自己從未說過那消息是真的,只是和大家一樣被蒙蔽了。 “轟”一聲,直到這重磅消息經過空氣的震動傳播入耳并通過鼓膜和耳蝸轉化為神經信號進入大腦,慢一拍反應過來的士兵們才驚訝地發現:總司令拋進水里的并不是一顆石子,而是一顆水雷。與它爆炸掀起的滔天巨浪相較,先前的那點漣漪簡直微不足道。 舉辦遠征誓師大會的廣場一下炸了鍋,幾千名戰士和后勤人員的議論和咆哮造成的聲浪,大到連圍墻內的后冠鎮居民都清晰可聞。人們有的在大叫著殺光南方的貴族,有的則在呼吁新贈地民們別再和南方人玩了返回塞外,更多的則是茫然無措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別說普通士兵,就連艾格一手帶起來的軍官們,也被這根本沒提前打招呼的突然爆料弄懵,傻愣了片刻才回想起來自身的職責,開始走動呼喝維持起現場的秩序來。 …… “贈地和長城,是人類世界的第一道防線。我們花費了時間、精力來建設它;也流了血和汗來履行職責、確保不辜負這一身份;哪怕已經完成使命,問心無愧,我們仍未放松,依然計劃了這場規模前所未有的塞外遠征,想要徹底消滅敵人,留給維斯特洛所有居民一個安全的生存環境。”已經將憤怒的對象明確轉移并將自己的立場擺在了贈地民們一邊,艾格并不急著繼續,而是一直到現場的喧囂弱下去才重新開口:“我曾經天真地以為,敵人在北方,在長城之外,只要將他們消滅便能獲得安寧。但驀然回首,卻驚出半身冷汗地發現:我所堅信為是盟友和堅實后盾的那群人,正用充滿血絲的猩紅眼睛緊盯著我的背脊!” “當我們直面異鬼,孤立無援,最需要支持和幫助的時刻,那幫該死的國王和貴族們在南方為一張毫無意義的鐵椅子爭得頭破血流。今天,我們站在這里,這片我們澆灌了血與rou守衛的土地上,那些躲在南方溫暖安全之地,從未殺死過一只尸鬼、見到過異鬼半個手指頭的家伙,卻前腳剛享受完我們的保護,回過頭來便否定我們維斯特洛王國合法居民的身份,質疑我們生活在這里的資格,想要趕在我們離開到北方去作戰的這個間隙,趁虛而入,剝奪我們享受勝利果實的權力!” “異鬼是人類的天敵,它們是我們剛剛經歷完那場危機的源頭……但,是我們身后那群惡人的黑白顛倒、是非善惡不分,無作為反倒有妨礙,才會讓這場本該輕松取勝的戰爭,進行得如此慘烈和艱難!妖魔鬼怪和遠古異神縱然可惡,卻只是非我族類,與人類立場相對,但那群與我們有著同樣的外貌,同樣的血rou之軀,卻將自身利益放在全人類之上,熱衷內斗而置整個族群的生存不顧的叛徒,才是最該死的惡人!”艾格的神情在激動下略微扭曲,音量也隨之繼續拔高:“他們令人神共憤的狹隘和卑鄙,自毀長城的愚蠢和自私,才是比異鬼更甚、天地之間每一個活人包括你我最大的威脅!今天,我在這里,指控我們所生存的這片土地上——每一位沒有為這場戰爭出力的貴族,犯下了反人類罪!!” …… 第496章 調轉槍頭 反人類罪! 雖然在場五千多人就有五千多減一個從未聽過如此說法,但這個由“相反”、“人類”和“罪行”三個再常見不過的單詞拼湊成的詞組,有著和“金幣流通”一般的——足以讓任何文化和認知水平的人都能一眼便知其意的感染力,一下便引爆了整個宣誓大會的情緒。 艾格滿意地看著臺下那些……念叨著自己帶進這個世界的新詞匯,忽然就開始變得同仇敵愾的人們,依稀回想起一個月前同樣在這里召集軍隊南下追擊異鬼的場面。那時,幾乎所有人臉上都掛著無奈和不情愿,只是大家都知道那一仗必須得打才沒有反對,而此刻,他甚至都還沒宣布作戰對象,士兵們就已經摩拳擦掌,一副恨不得將敵人生吞活剝的模樣了。 憤怒和仇恨永遠是最強大的主觀動力,艾格刻意引導這股情緒醞釀和發酵,并在合適的時刻將壓在其上的鎮石取下,再點上一把火將它的力量徹底釋放而出。在這團名為情緒的烈焰里,再理性的反戰或和平呼聲,也會被淹沒在“為了人類”這樣高尚目標里,被無可奈何地烤成灰燼了。 氣氛很到位,但艾格卻越發清醒:情緒這種東西,從來都只能維持三分鐘熱度,待到這支軍隊在冰冷的雪原里趕上幾天的急行軍,就會有至少一半人火氣消退打起退堂鼓。所以,除了開戰的理由,艾格還需要一些“盼頭”,以讓自己軍隊的戰斗意志能夠平穩續航。 …… “我相信,臺下肯定有不止一個人這樣想:誰在乎這些?異鬼的威脅已經消弭,讓我搬回塞外去當一個自由民,一輩子都不和南方那群反人類的玩意打交道,誰在乎他們干什么?”艾格抬手示意臺下的軍官們控制好現場,絲毫不留余地的繼續火上澆油:“說得很對,與死人和異鬼們玩命了好幾年,好不容易戰爭結束,難道還不能享受片刻喘息?我不想指責這種心態,卻忍不住要問這樣想的人:面對異鬼的咄咄進逼時為生存而投降躲進長城后,一見它們威脅減弱便開開心心地返回塞外,去繼續做一個沒有資格踏足長城南,一旦越線就要像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的‘野人’,這真的是‘自由’嗎?” “不,生活在長城以北無人管束,那不叫自由,叫野蠻!只有每天醒來時都不用擔心今日會挨餓受凍、每夜入睡時都不用害怕明早可能無法醒來;想在塞外避暑吹冷風便能走出長城的隧洞,想回塞內曬太陽享受溫暖便能騎馬沿大路南下;可以抬頭挺胸地走進世上每一個村莊,每一座城鎮而不用擔心受刀劍相對性命被威脅……這,才是真正的、有尊嚴的自由!” “我們生而為人,不能像畜生一樣只追求‘幸存’!我們還要擁有生存空間和起碼的尊重,有足以享受生命的財富和資產——而這些,是每一個曾與我并肩作戰對抗人類天敵的勇士都應得的!我作為守夜人軍團總司令和長城主人的使命已經告一段落,但身為將大家團結凝聚到一起、受各位信賴和依靠的共同領導人的任務卻還遠沒有結束。只要在場的人中還有一個仍未獲得七國居民的尊重和認可,還沒有自己的一片安歇之所,我就絕不休息!抬上來!” 最后一句話是對剛剛出城門時陪同自己的侍衛喊的,他們按艾格的要求在離開內堡時抬上了幾個事先準備好的被布蒙著的箱子狀物體。貨物看著雖大卻不太重,連扛的人自己都不清楚里面是什么,此刻隨著被總司令點到而送上高臺,答案總算揭曉。 艾格走到被卸下的箱邊,用力一掀打開了蓋在上面的黑布,籠子內忽然見光的信鴉們sao動著跳來跳去,呱呱大叫起來。 …… 一致對外的怒氣有了,打動人心的目標也掛了出來,現在,這些被喂得飽飽的黑色鳥兒們,便將成就這場大戲結束的最后高潮。 他在臺下幾千雙眼睛帶著激動和好奇目光的注視下,動作豪放地抽開了第一個鴉籠的木門。 “以反人類罪的名義,守夜人軍團向河間和谷地宣戰!這兩國歷來為北境盟友,與贈地亦關系良好,卻在長城最需要支援的危險時刻袖手旁觀,辜負了我們的信任!” 十余只健碩的信鴉拍打著翅膀從打開的第一個籠子里飛出,帶著身上綁好的信件奮力爬升高度,場面看起來振奮人心且毫無異常。不過,在場只有少數人知道:這些鳥兒們身上所攜的信件,可并不是眾人以為的“宣戰書”——艾格費好大心思進行戰時信息管制以確保首戰奇襲得手,當然不會蠢到提前送出幾十只帶宣戰書的信鴉制造泄露軍事動向的機會。 那些信里的內容,其實只是一份份完全相同的政治立場宣言,以守夜人總司令的身份勸說七國效忠真正的合法君主——丹妮莉絲·坦格利安。 守夜人支持龍女王的消息早已傳遍狹海兩岸,這樣一份對七國上下大部分貴族而言都不出意料甚至可以說是形同廢話的信件,多半會像守夜人之前發出過的無數求援信一樣——領主們掃一眼就會嗤之以鼻地扔進廢紙堆,艾格故意浪費寶貴的信件運力當眾放飛這些身上綁著廢話的信鴉,不過是想以這場表演,為即將到來的那場注定青史留痕的南征七國,留下濃墨重彩的第一筆罷了。 第一批飛向南方的信鴉很快遠去消失在漫天飄飛的細雪里,而在人們回過神來之前,艾格便又毫不停歇地打開了第二個鴉籠。 “以反人類罪的名義,守夜人軍團向河灣和多恩宣戰!這兩國遠在南方,總以為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子先頂著,所以有恃無恐,享受保護卻不肯履行任何義務,無恥至極!” 又好幾團黑影鉆出籠子撲棱撲棱地飛入天空中——如果在場的士兵知道:光河灣一地的人口就是贈地的好幾百倍,那多半怎么也激動不起來。幸好,在這個人口普查根本不存在的時代,普通人都只知道河灣地人口眾多,到底是怎樣一個“眾多”法,十個人里有九個半說不出個所以然,不清楚實力對比,自然也就談不上多么恐懼。 后勤部衛隊的軍官們是如此,而新贈地民們就更輕松了:在對維斯特洛長城南都一無所知的他們眼里,所謂的“七國”,大概就是七個很大很大的部族罷了,再怎么恐怖,也絕不會比白鬼和活死人更甚——有趣的是,雖然論據混亂缺失得一塌糊涂,結論卻是正確的。 誓師大會的參與者們擠擠攘攘,俱都為自家總司令豪情萬丈的戰爭宣言興奮或贊嘆地吸著冷氣,卻不約而同地壓低了嗓音不敢大聲說話,生怕制造出噪音,讓自己聽不完這場精彩得讓人頭皮發麻的好戲。 “以反人類罪的名義,守夜人軍團向風暴地和王領宣戰!鐵王座上的拜拉席恩家靠叛亂得位,卻敢自詡七國正主,偏偏在王國的子民面臨空前危機時置身事外,偽王的嘴臉暴露無遺!” 隨著指控史坦尼斯為偽王的宣言落地,第三個鴉籠也被打開,在最后一團黑影騰空的同時,于無數道帶著期待和不過癮意味的神色里,艾格為這場與原先計劃背離了十萬八千里的“遠征誓師”做出總結。 “今天,我們不會出塞去,我們要向另一個方向進行遠征!南方的貴族認為我們是威脅,那我們就成為他們的威脅!他們不相信異鬼的存在而堅稱這是我們編造的謊言,那我們就有責任把他們從城堡里、王座上揪下來,送到塞外去,讓他們也體會一下寒冷和恐懼的真實!”他大手一揮,聲嘶力竭地吼出最后一句:“出發!沿國王大道向南,目標——整個世界!” …… 第497章 返鄉人 伴隨著熟悉又陌生的搖晃和輕微碰撞聲,船只靠上了碼頭。在從贈地“越獄”逃出來兩周后,海怪之女回到了這片生她、養她,她亦以改變其命運為夢想和己任的土地——鐵群島。 這一路回來可不容易,費了阿莎和受命配合她的科本學士不少心思:準備行頭和調配她申請的毒藥之類的細枝末節不提,為了讓她的這場逃脫看起來和“塞外遠征”一樣逼真,守夜人指揮部先以要籌建守夜人西海岸艦隊的名義,把軍團內包括阿莎和她手下在內的大量有航海和造船經驗的人員征用到了冰峽港;緊接著,在那場“守夜人港口部隊”防備“北境海軍艦隊官兵”的大調動和變故里,因為事情太多導致的管理混亂,看守又“一個疏忽之下”,給了她和她兩名最忠心下屬接觸溝通、商議逃跑計劃和獲取越獄工具的方便;隨后,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冰冷夜里,阿莎·葛雷喬伊終于“等到機會”,趁守衛不注意逃出住所、偷到鑰匙接出兩名心腹,直奔碼頭搶到一條小船,趁著夜色劃出了港口。 最終,三人飄蕩在洋面上的小船在天亮后不久被仍舊巡邏在寒冰灣寬闊水域里監視北境海軍的鐵艦隊巡邏船“偶然發現”并攔截,一番折騰,她總算如計劃一般,登上了她熟悉的鐵民戰船。 以上部分全在計劃內,一個愿跑一個愿放,安排妥當想出問題也難,后面的部分則就得完全靠運氣和隨機應變了。 船長是一個她認識的沃馬克家族成員,發現這一點的阿莎感覺自己簡直像是要從這段長達一年多的人生最低谷里走出來,重新回到幸運之神懷抱一樣好運:雖然沃馬克頭領沒有在選王會中支持自己,但這個坐落在哈爾洛島上的古老家族一直是她舅舅“讀書人”羅德利克·哈爾洛的追隨者而非叔叔攸倫的走狗……想靠這么點沾親帶故的關系就說服別人背叛現任鐵群島之王誓死追隨自己固然不可能,但在這條滿是眼熟之人的船上,她起碼不用擔心自己會被綁上石頭,一聲不吭地沉到海里去了。 …… 事實也確如預料:在船甲板上見到了失蹤許久如今略顯狼狽的阿莎,聽她講述完絕對夠逼真的被俘和逃脫經歷后,船長同意了她——“將自己捎回鐵群島去見攸倫,當面向叔叔尋求原諒和重新接納”的請求。 不知是想親自把“意外收獲”當成戰利品去送給國王,還是單純想確保巴隆大王女兒的安全,沃馬克船長沒有草率地將她交由其它船只送回群島,而是移交自己的巡邏任務后親自調轉船頭,向著回家的方向返航。 寒冰灣回鐵群島是一趟漫長的旅途,而鐵民又不是寬容的民族,阿莎這一程可過得并不愉快。身為一個已經連續失敗了幾次的倒霉蛋,她不再像過去一樣走到哪里都能沐浴水手們的熱情和注視強者的目光——得忍受周圍人的蔑視不算什么,休息時還得和一堆男人擠船艙忍忍也就過去了,最糟糕的是:當一個“女強人”身上的強者光環褪下,她就變成了一個“女人”,而女人,尤其是曾經高貴如今卻失去了權勢的漂亮女人,是最容易讓男人產生非分之想的目標。 值得慶幸的是,阿莎本身并非嬌弱女子,身邊又有兩個忠心不二的追隨者護花……再加上沃馬克船長在sao擾和沖突事件幾番發生后嚴厲禁止水手們對巴隆之女的不敬,才沒有讓“被守夜人關了一年多都沒被侵犯,回到自己人身邊后反倒立馬遭受強暴”的尷尬烏龍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