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日 第63節(jié)
他們,不僅僅是易阿嵐,連周燕安也很明顯地察覺到,在三十二日和所處的眼前世界,他們不自覺地會表現(xiàn)得有所不同。三十二日里,人們大膽、外放、熱烈;在這里,好像每個人都很內(nèi)斂。 要找出一個最為直接的表面原因,易阿嵐會說,應(yīng)當(dāng)是殘酷的工作趕在一些大膽的事萌芽前就發(fā)動了一場摧枯拉朽的沖鋒搶占了所有時間。 全都因為羅彩云對陳汝明說,她認為可以讓易阿嵐開始嘗試接觸無人機陣隊。 陳汝明挑了挑眉似乎是表示懷疑,但最終什么話都沒說。隨后,在易阿嵐休息一周后,就又開始了以艱苦卓絕的學(xué)習(xí)為主體的工作。 羅彩云說的無人機可不是才臉盆那么大的民用無人機,而是體型龐大、用途廣泛、裝配高精密儀器還能裝上熱武器、用無線電和智能程序控制的軍用無人機。其實大部分軍用無人機都分布在各個軍事基地內(nèi),隨著清毀行動的進行而被銷毀。 不過在中部地區(qū),有一個隱秘的無人機陣隊,包括了無人偵察機、無人戰(zhàn)斗機、電子干擾無人機以及偵察打擊一體化無人機在內(nèi)的近百架多種用途無人機。該無人機陣隊有多種組合方式,出動少數(shù)幾架能相互銜接互補,多數(shù)出動也能有序作業(yè),能快速對全國各地進行策應(yīng),進行偵查、戰(zhàn)斗等緊急任務(wù)。 而在人口凋敝的三十二日,掌握了這個無人機陣隊,就意味著掌握了絕對的軍事實力。 不過凡事講究個循序漸進,陳汝明一開始只給了易阿嵐一個包含四架無人機的小陣列的控制口令。饒是如此,饒是無人機也能算作機器人和人工智能的運動與控制,算是易阿嵐的半個專業(yè)領(lǐng)域,這也夠他學(xué)習(xí)消化很長時間了。 對于志不在此的人來說學(xué)習(xí)這些東西其實很枯燥,但易阿嵐想到等到他能完美控制這些無人機,很多危險又不需要太精細的任務(wù)就無須周燕安親自駕駛戰(zhàn)斗機去完成了,學(xué)習(xí)動力前所未有地充沛。 偶爾很奢侈地開個小差,易阿嵐想著等到三十二日帶來的伴生問題或許某天能徹底解決,他和周燕安功成身退,倒是稀里糊涂地多了一堆厲害的專業(yè)技能。 嚴飛被動退出三十二日緊急事務(wù)組,情報局又提交了幾個名單,讓羅彩云選一個頂替嚴飛在事務(wù)組中的功能定位,即將情報局的資源與事務(wù)組充分對接。 羅彩云心中已有選擇,沒怎么在意名單,更多的是在整理嚴飛留下來的一些資料。 其中一份絕密級的檔案讓羅彩云會心一笑,又一次對組織要失去嚴飛幾年表示遺憾。 檔案記載的是嚴飛在七年前招募的一個線人,代號為鯧魚,真名叫芮濤,應(yīng)用心理學(xué)者,后期研究偏向社會心理學(xué)。 對這個人線人情報價值的發(fā)現(xiàn),或許是出于偶然,但嚴格來說,是因為嚴飛的謹慎和出眾的觀察力和判斷力。七八年前,嚴飛領(lǐng)導(dǎo)調(diào)查混入境內(nèi)的他國間諜,頗有成效,履歷表上再添一功。事后作總結(jié)時,嚴飛敏銳地察覺到其中一個間諜的異常行為軌跡,經(jīng)過深入細致的溯查,破開重重障礙法,最終定位到了芮濤。 當(dāng)芮濤青春年少滿懷熱情地選擇學(xué)習(xí)心理學(xué)時,根本無法想象他未來的命運會那么波瀾叢生。 第一次變故,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員,因為心里存放著太多事不能入睡,難以為繼的精神讓他在白天頻頻出錯,為了遮掩錯誤又深陷某些交易,于是不得已讓芮濤開點安眠藥物,再到發(fā)展為上門做心理輔導(dǎo)、催眠。慢慢的,芮濤被迫得知了一些他并不想知道的秘密,但礙于權(quán)勢無法下賊船,為了自保、為了不讓那個圖一時痛快而傾吐秘密的人反悔,收取了遠超他出診費用的高額報酬。 這個人后來為芮濤介紹了他的上級,芮濤與他們見面的時候渾身上下總要被搜查干凈,保證不會帶任何電子錄音設(shè)備,這樣一來,他們即將吐露的話便不算來到過這世界了。 芮濤一開始還會想,這些人為什么還需要心理輔導(dǎo)呢,好像他們還有良心似的。不過芮濤很快看清了,他們之所以難以入睡,并不是對過去做的事感到愧疚,而是對未來暴露的可能性感到恐慌。 第二次變故,是一個d國間諜找上門。這個人本是盯著一名貪污的身居高位的官員,這種貪婪又無法回頭的人是最好收買的。恰好,這個官員是芮濤的顧客之一。d國特工從中看到了芮濤特殊身份的價值,勸說芮濤為他服務(wù),在為更多人進行心理治療的時候策反他們,或者通過搜集他們的犯罪證據(jù)威脅他們,就像他此刻對芮濤做的一樣。 隨后,這個人語帶恐嚇的保證,以你現(xiàn)在的處境,要么有一天被清查,要么有一天被悄無聲息地滅口,而為我工作,將來暴露的時候我們會為你安排秘密出境,以躲避法律制裁或者人為報復(fù)。 芮濤有理由相信,他的這一套說辭一定很多人說了無數(shù)遍。 芮濤想過靠檢舉這個人以及那些人來脫離越陷越深的泥潭,但他馬上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陷入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關(guān)系網(wǎng),一雙雙眼睛幽幽地盯著他,但凡他做一點出格的舉動,便會有災(zāi)禍臨身。芮濤又一次屈服了。 第三次,是一次轉(zhuǎn)機。嚴飛招募了芮濤,并為他建立了一條隱秘的可以向上傳遞消息的通道。嚴飛知道芮濤與那些官員們的牽扯,知道芮濤與d國特工的關(guān)系,他希望芮濤能在這兩方中間繼續(xù)周旋,并將獲取的情報傳遞給情報局,功勞都會被一一記錄在案。這件事,成了芮濤黑暗生活中唯一的曙光。 說到底,他并不是一個惡人,他只是被自己無法抵抗的力量捆綁住了自由,然后被迫見證陰暗的角落里魑魅魍魎紛紛起舞。那些魔幻的罪惡的不似人間的事實,時常讓芮濤感到迷失,感到存在并沒有任何意義。他為自己作診斷,見過太多的丑陋,也需要光明作為支撐。為國家效力,偉大崇高的理想,便是他混亂之海的定海神針。 這些年來,芮濤一直完成得很好。嚴飛靠著從他那得來的情報掌握了一些被他國收買的秘密間諜,有時候能通過這些人的整體動向推斷出哪些人又想搞什么幺蛾子,從而提前防范。 三十二日出現(xiàn)后,芮濤向嚴飛匯報了自己能進入三十二日,隨后在嚴飛的授意下成立了清道夫組織。這么做,不僅僅是進一步收集一些人的犯罪事實——那些人似乎沉浸在權(quán)力滔天的美夢中,真的認為清道夫組織牽扯了太多利益而受庇護,從而放心地委托清道夫組織去三十二日去銷毀見不得人的東西,至于現(xiàn)實,盡在掌握中。 另一方面,清道夫組織更大的意義在于限制住了一批不穩(wěn)定的三十二日者。被芮濤收攏并愿意為他持續(xù)工作的三十二日者,大多是一些需要錢或者心性不定的人,他們或許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接到的任務(wù)并不光明正大,但礙于種種原因都沒有選擇退出,悶聲發(fā)財。這樣的人雖然在規(guī)章制度限制下沒有犯罪,但常常以善小而不為、以惡小而為之,一旦遇到社會的大動蕩,很容易走向兩極分化的道路。 清道夫組織便是在三十二日帶來的動蕩之中確保了他們不失控、不被惡意引導(dǎo)。畢竟這些人在一無所有的時候很可能為了二十萬去違法犯罪甚至叛國,但在有了十萬的情況下,更傾向于安分守已。 這可以說為事務(wù)組解決了一個大麻煩,政府抽不出如此多的人力去監(jiān)督調(diào)查這些人,也難以收為己用。不能忽略,除了要應(yīng)對三十二日,政府還要維護整個國家的正常運行。好在其他國家的情況都大同小異,沒有因為調(diào)出一批要員專門處理三十二日而出現(xiàn)角力失衡。 三十二日對于芮濤來說,是災(zāi)難的。他一開始以為自己終于承受不住而瘋了,后來發(fā)現(xiàn)其實是他本來就混亂的生活上又添加了一塊鏡子,他看到的世界變成了主色調(diào)為黑暗的萬花筒,分不清到底哪一面才更真實,他曾經(jīng)建設(shè)起來的心理支柱指不定哪一天就崩塌了。 所以他找來了專業(yè)能力很強的師弟田路,雖然他對田路說自己的病其實是社會的病癥,不是個人的。你治療不了我,一個人是沒辦法治療社會的。這些話無一例外讓田路覺得奇奇怪怪,但芮濤始終抱有希望,在他徹底墜入無邊黑暗的時候,有個人能及時發(fā)現(xiàn)他。 就像商場里開始播放喜慶的歌,新聞關(guān)注返鄉(xiāng)潮,商戶們囤物資,社畜談?wù)摲偶伲碌囊荒昕偸且獊淼摹6藗儗π碌氖挛锟偸潜в邢M?/br> 第87章 2月(4) 轉(zhuǎn)眼, 快到新年,因著吉利的日子,棘手的事情都差不多解決, 事務(wù)組給易阿嵐等四人都放了三天假, 一如嚴飛曾經(jīng)對易阿嵐說過的, 過年的時候你會和家人在一起。 肖昊幾乎是在宣布假期的當(dāng)夜就坐上了回家的飛機,歸心似箭的他當(dāng)然不知道有幾個訓(xùn)練有素的特工在暗中保護他和他的家人。 孟起第二天上午也收拾行李走了。 而易阿嵐因為家人都離得很近, 磨蹭到中午才準備回家。等走到門口,周燕安笑瞇瞇地問他要不要送他回家,易阿嵐意識到自己實在太小兒女情態(tài)。不過是分別三天而已, 肖昊不止一次嚎過三天假期太短了呢。 然而等到易阿嵐開著事務(wù)組提供的轎車接近他mama和奶奶所在的軍屬醫(yī)院時, 他才更為頹然地意識到, 之前凝滯不舍的腳步, 根本緣由在于,他明知道周燕安新年一個人留在宿舍里過,卻沒有想過邀請周燕安去他的家里。他如此懦弱, 不顧后果地貪戀愛情的甜蜜,卻根本沒有勇氣向mama坦白他和周燕安的感情。 周燕安或許早已看穿了這一切,他只是始終保持微笑, 給予易阿嵐耐心、溫柔和親密,而不去索取什么。或者說, 他認為他已經(jīng)得到足夠的了。 車開進地下停車場后,易阿嵐趴在方向盤上醞釀了許久,才讓家人團聚的欣喜掩蓋住強烈的懊悔和自責(zé), 帶著笑意下車, 快快樂樂地去見等得著急的mama和奶奶。 感謝周燕安最近頻頻展露他精湛的廚藝,使得易阿嵐不必深陷家人認為你在外面過得不好看吧又瘦了的魔咒中。 易阿嵐的工作具有保密性, 家人對他的問話也只有籠統(tǒng)的順不順利、領(lǐng)導(dǎo)好不好說話、同事好不好相處,更多時候是易阿嵐問mama和奶奶在這里過得習(xí)不習(xí)慣。正如易阿嵐絕不可能會提上一個月的囚禁,mama和奶奶也不會說半句惹人擔(dān)憂的話,寒暄便很快結(jié)束了。但一個讓人眷戀的家庭的意義在于,不必費心思找話題維持表面熱鬧,生活的美好總是會瑣碎之處爭相涌現(xiàn)。 奶奶一口氣端上許多為過年準備的手工點心,加了些植物色素,五彩繽紛。mama拿一對紅燈籠,讓他等會吃好了去門口掛上,再順便把春聯(lián)給貼了。 易阿嵐嘴里還沒咽下甜絲絲的牛乳糖,只得含糊地嗯嗯。現(xiàn)在,他感覺好多了。 第二天便是除夕,手機上已經(jīng)開始陸陸續(xù)續(xù)收到拜年的消息。 易阿嵐起得早,做完衛(wèi)生后無所事事,隨手扒拉下消息列表,給周燕安去了一條問候:你在做什么呢? 周燕安:準備晚飯。 易阿嵐:哦,準備了哪些?讓我也瞧瞧! 很快,周燕安發(fā)過來一張照片,能看到鍋里正在炒的,和一旁清洗干凈擺在盤子里待做的。粗略一數(shù),至少有六七道菜,每盤菜色都很精致,各有搭配,因為還沒入鍋,顏色脆生生而鮮艷,顯得熱熱鬧鬧的。 易阿嵐愣了愣,去到自家廚房門口,看mama和奶奶在里面忙。明明這兒有兩個人在——也不知是否正因為有兩個人,廚房顯得略有些雜亂,七七八八的調(diào)料瓶已經(jīng)不像最初那樣排列整齊了,水槽邊掉了些碎菜葉,沒來得及收拾,剪完蝦頭的小剪刀也忘了歸放原位……見他來了,奶奶笑得不見眼睛:“餓了嗎?櫥柜里有剛切好的鹵rou,拈幾片去墊肚子。還有兩個菜馬上好了。” 總而言之,不像周燕安照片里那樣的整潔干凈。 不知為何,易阿嵐在照片里感受到的是寂靜。他試圖回憶起每次周燕安做飯時都像今天這樣一絲不茍,然而再多回憶也無法推翻他此時內(nèi)心的沮喪。 易阿嵐握緊了手機,看向母親岳溪明的背影,試探地開口:“有個同事留在組里過年,我看他一個人挺孤單的,我能把他叫到家里來一起吃年夜飯嗎?” 奶奶問了一句:“他怎么不回家啊?” 易阿嵐說:“因為一些意外,他家里只剩下他了。” “哦,哦,可憐的孩子。”但奶奶沒有“越俎代庖”嘗試對易阿嵐的第一個問題做出回答,也沒有多此一舉問那個同事是男人還是女人。 岳溪明停下片rou的刀,輕輕放在砧板上,轉(zhuǎn)過身看易阿嵐的同時還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這意味著她似乎要進行一場很正式的對話。 易阿嵐已經(jīng)開始后悔剛剛的試探。 “阿嵐,”岳溪明說,“你為什么覺得人家需要一個和他無關(guān)的家庭去溫暖他呢?你還記得你小時候養(yǎng)過一條狗嗎,小狗丟失以后你就再也不肯養(yǎng)別的狗了,你甚至不愿意看和狗有關(guān)的電影,因為這些東西并不會帶給你安慰,反而讓你再度回憶起失去狗的痛苦。阿嵐,你要記住,在很多時候,孤獨是所有痛苦中最平靜的,也是最容易忍受的。” 易阿嵐垂下目光,低聲說:“我記住了,媽。” 奶奶笑著打呵呵:“你媽說得有道理,過年了人都會想家,看到別人家庭團圓會更想家。”她又指了指爐灶上燉著的砂鍋,“不過,奶奶給你燉了你以前最愛喝的豬肚雞湯,豬是跑山豬,雞是走地雞,是住我們樓下的那位奶奶給我的,她老家人給她特地送來的,rou質(zhì)特別好。我燉了很多,等會吃完年夜飯,天色還早得很,你可以給你同事送一點。” 易阿嵐勉強笑了笑,寬慰奶奶也終于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展開社交了。 易阿嵐回到客廳,聽到廚房又回復(fù)生機了,呆坐了一會兒,才給周燕安回消息。 易阿嵐:看上去很誘人啊! 易阿嵐:剛剛被拖著去試菜,豬肚雞湯超好喝的,不遜色于你做的【得意.jpg】。 易阿嵐:你忙你的吧,不用給我回復(fù),小心菜燒過了毀了你的一世英名。 易阿嵐丟下手機,將臉轉(zhuǎn)向與廚房相對的陽臺,生怕誰會突然走出來,看到他失控的臉色。 少頃,易阿嵐的目光又停留在奶奶臥室的門上。想了想,他站起來,走了過去。 推開門,便聞到淡淡的檀香味,桌子上的香爐冒著一縷細細的煙。香爐后,是他叔叔易曉山的遺照。 易阿嵐拿起相框,輕輕一拉便將框架扯開,想必相框經(jīng)常被拆開。易曉山的照片后,是被隱藏的易云山的遺照,死了快二十年的所謂父親。 易阿嵐盯著那張他記憶中早已模糊的臉,和自己長得有幾分相似,嘴角微微上揚著,漫不經(jīng)心地面對這個活人的世界。 在裊裊煙霧中,易阿嵐感到眼睛被刺痛,眼前的景物扭曲變形。 那個人的嘴角還在上揚,好像那個人死而不散的幽靈附著在照片上,正輕蔑地看著易阿嵐。 他在說話,說一個笑話。 孩子,你在怪罪我嗎?可是,我親愛的兒子,如果不是我,又哪來的你呢。 易阿嵐一家都秉承著南方的傳統(tǒng),盡管叫著年夜飯,實則在下午就吃完了。 飯后,奶奶果真裝了一保溫桶豬肚雞湯給易阿嵐,讓他趁還早給同事送過去。 易阿嵐接過來看了眼mama,岳溪明坐在沙發(fā)上按著遙控器不停給電視換臺,想找一個有趣點的節(jié)目,沒有說話,像是沒聽見他們似的。 易阿嵐笑著對奶奶說:“我速去速回。” 奶奶擺擺手:“趕上春晚就行,咱們一家人一起看。” 易阿嵐點頭,出了門,腳步便不自覺地快起來。 易阿嵐沒提前說,因此如愿以償在敲門后看到了周燕安驚喜的表情。 “你怎么跑來了?” 易阿嵐搖搖保溫桶:“給你送溫暖來了,我奶奶燉的豬肚雞湯,好喝程度五顆星。” “是嗎?”周燕安笑。 “別不信,廚神爭霸賽總決賽就是今天了,讓我們來看看最后兩位參賽選手,一個是特種兵退伍再就業(yè),一個是寶刀未老八旬老太太,花落誰家還未可知。”易阿嵐去廚房拿來一對碗筷,給周燕安倒上湯后,還順便給自己抽了雙筷子,挨個嘗下周燕安燒好的那幾盤菜,如此一來,便算是一起吃過團圓飯了。 周燕安坐下來一口一口地喝湯,看著擺盤整齊的菜肴被易阿嵐幾筷子就給搗亂了,不禁感到一陣慰藉。 “味道怎么樣?”易阿嵐撐著桌面看他。 周燕安說:“我給寶刀未老八旬老太太投一票。” 易阿嵐呵呵樂起來,周燕安也笑。不知道在開心什么,總之就是感到輕松自在。 兩個人在沙發(fā)上窩了一會兒,自然是情不自禁要親上幾次,貼著臉頰、脖子,讓體溫沿著手掌心相互傳遞。直到室內(nèi)的天光漸漸隱沒,沒人去開燈,夜色潮水般上涌。 在黑夜的海洋中,仿佛有了某種屏障,貽貝小心翼翼地張開它的殼,易阿嵐輕聲問:“你有想過未來會變成什么樣嗎?” “哪一方面?” “比如,三十二日,它會不會像突然出現(xiàn)那樣又突然消失,好像發(fā)生過的一切都是我們做的夢一樣。” “有可能吧,誰也說不好三十二日的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