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七爺倒是解決了原把頭自己取而代之，很快掌控了江陵府碼頭的話語權，可是珠兒娘再也回不來了，付出了家破人亡的代價。

    自此他就帶著幼女過活。

    三十多歲就得了這么一個女兒，還是一個人既當爹又當娘千辛萬苦才養到這么大的，自然看得比眼珠子還珍貴。

    正月十五元宵節那晚，他原本是答應了要帶著珠兒去逛燈會的，可臨時有事，就暫時交給了一位碼頭上的兄弟帶著。

    那兄弟的年紀不大，正好也約了相熟的小娘子一起。

    三個人在去燈會的路上珠兒叫肚子餓，他們就去了小食攤，出來的時候卻發現孩子不見了。

    蔡七爺發動兄弟們幾乎尋遍了全城，誰都沒料到珠兒人小，竟然會自己跟著人流擠進了當時已經水泄不通的燈會里面。

    蔡七爺感謝江婉的不僅是她幫著收留了孩子，還感謝她將孩子照顧得很好。

    等待他們找到的那段時間，江婉不僅給孩子買吃的填飽肚子，睡著了還脫了自己的衣服小心的將孩子包裹住，生怕她受寒。

    珠兒雖然走丟一回，卻并沒有受到任何驚嚇，回去之后連噩夢都沒做一個，不得不說，這全都是江婉的功勞。

    只是……

    到底還是留下了些后遺癥。

    自從珠兒回去后，天天吵著要娘。

    無論怎樣勸說，這孩子就是認定了江婉是她的娘。

    這事就令蔡七爺頭疼了。

    燈會那晚江婉掂記著李延睿走得匆忙，也并沒有留下聯系地址，哪怕珠兒這幾日天天在家里鬧著要見娘，蔡七爺也被吵得不得安寧，可他上哪兒給她找娘去啊？

    “就是……”

    “大哥！我可找著你了，快回去看看吧，珠兒剛醒見不到人又在鬧了，這回誰哄都不聽！”

    蔡七爺還沒來得及跟江婉提起珠兒的現狀，話頭就立馬被急沖沖趕來的鐵子給打斷了。

    “咦～原來小娘子也在啊！”來人看到江婉，臉上的難色瞬間舒展開來，“麻煩小娘子幫幫忙，孩子天天鬧著不吃不喝的，小身子要頂不住了啊！”

    幫忙？

    江婉不明所以，只能求助的看向蔡七爺。

    第266章 再撿一個

    “啊，這事……”在碼頭上向來雷厲風行的蔡七爺，此時看著江婉很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鐵子，我還沒跟江大姐說呢。”

    剛才見到江婉，蔡七爺滿滿都是驚喜，第一時間是沒顧得上請人幫忙，但當他知道江婉已經是奶奶級的人后，又一時有些開不了口了。

    到底聽上去是差著輩兒了呢。

    “江……大姐？”鐵子的目光在蔡七爺與江婉兩人身上來回的打量，顯然此時腦子里被這個稱呼弄得極度迷惑。

    “江大姐，是這樣的。”但事情緊迫，他顯然什么都顧及不了了，鐵了心走到江婉的面前道：“珠兒，元宵那晚你幫我大哥找到的孩子，不知怎的他就認定了你是他娘。”

    “回來后就哭著喊著要去找你。”

    “大家方法都想盡了，想方設法的哄，可那孩子除了睡覺能安靜一會兒，醒來就要找娘，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這些天我們都在四處打聽你的消息，就想麻煩你，幫忙去哄一哄她，或許見了你她能消停點兒？”

    “沒辦法，孩子太小，總鬧著不吃不喝，這也不是個事兒啊！”

    這事帶給鐵子的困擾實在非同小可，一個堂堂七尺漢子，站在江婉面前急得抓耳撓腮的。

    提起珠兒，江婉的腦子里也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張玉雪可愛的臉。

    再想想那孩子可憐的身世，打一出生就沒見過自己的娘，不由得也動了幾分惻隱之心。

    “就這事啊？早說啊，那孩子是真的乖巧可愛，那晚跟著我不哭也不鬧的，別說我還真挺想她的。”江婉也不矯情，當即就答應下來。

    “怎么還不吃不喝的呢？現在在哪里，咱們趕緊去看看！”江婉也有些著急，真怕孩子鬧出個什么好歹來。

    從正月十五到現在算下來差不多半個月過去了，孩子每天哭鬧著，就算不寵著孩子的人家，也都該頭疼了，還不要說珠兒這孩子對蔡七爺的重要性。

    說走就走，江婉緊跟在蔡七爺和鐵子的后面，朝回城的方向走去。

    哪怕已經是苦力總把頭的蔡七爺，也依舊跟那些苦難弟兄們一樣住在城外。

    大家毗鄰而居抱團取暖，雖然房屋都是就地取材，建得粗糙簡陋，但規劃齊整，又收拾得干干凈凈，與普通的村落并無二致。

    蔡七爺的家是一個普通的小院兒，看上去要比左鄰右舍稍稍大了一點，可推門進去之后，江婉才發現這個‘大’也實在有限。

    因為好幾處都晾曬著衣物，一看就知道這里面住著好幾家的人。

    “大哥，人找回來了嗎？”

    才邁進門，迎接江婉的就是小孩撕心裂肺的哭聲和一個婦人焦急的詢問。

    “珠兒呢？”江婉不等介紹，立即越眾而出朝院子里張望。

    “來了來了！”蔡七爺只沖婦人點了點頭，就立即沖進家里去了，“珠兒，珠兒，你看看爹爹把誰帶回來了！”

    說話間，哭聲越來越響，一個老婦抱著個孩子邊哄著邊急匆匆的出來。

    “珠兒！”江婉一眼就認出那孩子正是燈會那晚在自己的懷里睡了一覺的珠兒。

    孩子聽到聲音，哭聲一頓，扭頭看到江婉立即伸開雙臂要撲過來，“娘~”

    前些天見過玉雪可愛的小粉團子，這才過去幾天啊，整個人像霜打過似的蔫巴巴的，臉蛋兒起碼瘦小了一圈，顯得一雙眼睛越發大了。

    只是才哭過紅腫起來，像突出來的金魚眼，讓人不忍直視，怪不得蔡七爺、鐵子這些爺們兒都慌了神。

    江婉忙上前將人接住，“怎么啊這是，都哭成花貓臉了啊？”

    原本止住哭聲的珠兒撲進江婉的懷里之后，兩條小手臂牢牢的摟住她的脖子，將頭緊緊的埋進她的頸窩嚶嚶的哭起來。

    只不過與剛才發泄的哭鬧聲不同，此時低低的，悶悶的哭聲里，卻滿含委屈，聽得江婉的心都跟著一抽一抽的。

    “珠兒乖，不哭不哭！”

    可惜她不真的是她的娘啊！

    “娘娘，別，別走！”珠兒哭得有些久了，氣息不穩，說話有些不連貫，但無論是急切的聲音還是緊緊抱住人的行為，都顯示這孩子極度缺乏安全感。

    “好，好，走也帶著珠兒一起好嗎？”江婉輕輕的用手拍撫她的后背，想讓她的情緒盡快緩和下來。

    “聽說你都沒有好好吃飯，我喂你吃好不好？”等孩子的抽氣聲慢慢變小，江婉又開始循循善誘。

    比起上回的手感，這回懷里的份量輕減了不少，果真是沒有好好吃飯。

    “嗯。”孩子蚊子嗡嗡似的應了一聲，旁邊一直看著的婦人喜出望外，“珠兒等著，嬸子這就給你端飯去！”

    “哎喲，還真是聽話了啊！”從屋里抱珠兒出來的老婦也在旁邊嘖嘖稱奇。

    有江婉幫忙，珠兒很快就將一碗溫熱的rou粥吃進了肚子里，只是整個過程旁人插不進手，就連蔡七爺想跟女兒說句話都得不到回應。

    江婉也很奇怪，不知道一面之緣，怎么這孩子就認定了自己。

    鐵子也拿出了他曾買回來的畫像，其實就只一道簡單的人物背影圖。

    估計是哪個學畫的新手之作，筆畫還生疏拙劣得很，除了天青色的衣服與元宵燈會當晚，江婉所穿的衣服顏色相近，其他真的再找不到共同點來。

    “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鐵子撓了撓自己的頭發，看著依偎在江婉身上，乖巧得不像話的珠兒，在院子里轉了兩個圈又煩躁的蹲下。

    在回來的路上他已經弄清楚了江婉的身份。

    人家不僅已經當了奶奶，還有生意要忙，不可能時時有空過來給大哥看孩子。

    院子里剛剛歡快一點的氣氛，又因他的話變得沉悶起來。

    珠兒仿佛也能感覺到大家情緒的低落，越發靠緊了江婉，還時不時的仰起頭來，軟軟糯糯地叫一聲娘。

    縱然鐵石心腸的人，此時也做不出將孩子丟下就走的事情。

    “哎，”江婉嘆息一聲，“或許這就是緣分吧，如果你們不介意，就讓這孩子認我做干娘吧！”

    江婉已經認命了，反正她都已經白撿了一群兒孫了，再多撿一個又有何妨？

    第267章 跟望江樓鬧了矛盾嗎

    江婉能提出這個建議，并非她一時頭腦發熱，更不會圣母心發作。

    從古到今都有拜干親的傳統，雖然這個詞在江婉生活的前世已經有了另外的詮釋，名聲變得不怎么好聽了，但在大虞朝，結成干親的人家，則是實打實交情深厚，雖然沒有血緣關系，卻勝似親人的兩戶人家。

    大家借著孩子的名義認了干親，讓兩家的關系更加緊密的聯系在一起，方便抱團取暖。

    兩家的關系在律法上無法得到保障，但本就因交情深厚、志同道合才走到一起的，極少有反目成仇的例子，否則會遭人鄙視。

    這屬于相鄉約民俗的一部分，故而結親之初都得經過慎重考慮。

    江婉提出這個建議正是她對蔡七爺這個人先前就有詳細的了解。

    這人為人仗義、做事又雷厲風行，很得碼頭苦力們的擁戴，更難得的是他還有情有義。結發之妻亡故之后，聽說感念妻子一直沒有另娶，只一心帶著女兒過日子。

    都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江婉親眼見到他對自己的女兒蔡珠兒是何等的重視和在乎，已經可以認定碼頭上關于他的傳言不虛。

    與這樣的人交好，至少不會給家里招來禍患。

    “真的？那太好了！多謝江大姐！”

    江婉的話音剛落，那個鐵子立即激動的站了起來，搶在蔡七爺之前對她表示感謝。

    而蔡七爺本人則眼眶發紅，微微顫抖的嘴唇，貌似激動得不知說什么才好，只一個勁兒連連點頭。

    “珠兒，以后我就是你的干娘了哦！”江婉笑望著懷里的女孩，默默感嘆命運的神奇，“現在你多了三個哥哥，還有一個小jiejie。”

    “小jiejie看到你一定十分歡喜。”

    江婉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當她說起李家的四個孩子時，整個人柔和得不可思議。

    珠兒對從未謀面的哥哥jiejie沒什么反應，但孩子天生的敏銳察覺到抱著自己的娘更親切和藹了。

    “娘？”她試探著小心的叫了一聲。

    “噯！”這回江婉大聲的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