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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夫人養成手冊 第4節

    “方才我在西市買了些瑣碎玩意兒,你們去撿撿,看可有自個兒相中的。”

    幾人皆笑開了花,道了謝便走出耳房,獨留她自個兒倚在榻上發起呆來。

    *

    上元節這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眼見的寒冬已漸漸遠去。

    玉錦院內,侍兒用銀鉤將朱簾束起,撤去榻側的小山屏,由春汐服侍姜妧起身用膳。

    洗漱罷,姜妧猶自半闔雙眸半臥榻上,白膩手臂跟沒骨頭似的,懶懶搭在憑幾上,右手則有一下沒一下擺弄著碗里的湯匙。

    春汐站在一側替她布菜,見她無精打采不禁問道:“小娘子,可是這菜不合胃口?”

    姜妧有氣無力地搖搖頭,看著碗里的燕窩越發沒了胃口,索性丟下瓷勺,兩手捧臉倚著矮幾,黛眉輕蹙,長長嘆了口氣。

    “這真是逃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春汐不知她在嘀咕什么,只盯著她脫俗樣貌失了神。

    案頭金鴨香爐煙霧繚繞,掩映在氤氳香氣中的美人平添幾分憔悴之美。

    半晌,她又長嘆一聲,旋即起身走到妝臺前,隨意補了些胭脂,轉身接過嵐芝手里的斗篷披在身上。

    左右逃不過,倒不如暫且拋卻這些煩惱,好好過個上元節。

    府門外馬車已備好,她到時便聽得姜妤坐在車上喚她:“二meimei,你同我乘一輛吧,路上咱們也好有個說話的。”

    她這般說出口,即便不情愿,姜妧也不好拒絕。

    坐上馬車,她方想起一人:“三妹不去嗎?”

    姜妤柔柔地笑笑:“三妹前兒個得了傷寒,見風就頭疼咳嗽,父親讓她好生在家歇著養病。”

    “這樣。”姜妧隨口應了聲,未再多言。

    她將解下來的斗篷蓋在腿上,捧著袖爐微閉雙目,昨夜沒睡好,這會兒便打算小憩一會兒。

    誰料姜妤卻當真與她聊起來。

    “二meimei今日打扮得真真好看,不過本也該這般,如今京城的貴人們聽說你回來了,眼下正盼著能見你一面呢。”

    姜妧未睜開眼睛,只輕哼道:“我既非狀元郎又非皇親國戚,bbzl  他們平白無故的見我作甚。”

    “自是因你打小就名聲在外,這一點可是我永遠羨慕不來的。”

    說罷她掩唇一笑,眼底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聽到這話,姜妧倏地睜開眼睛,臉上笑容斂去。

    她在京城確實小有名氣,只不過這名氣卻是因天煞孤星的命格而起,姜妤現下提起此事,分明就是有意揭她傷疤。

    “阿姐既然這么羨慕,那這名聲給你可好?”

    姜妤面上一哂,旋即握住她的手:“是我說錯話了,二meimei莫怪。”

    這虛情假意的一套屬實讓姜妧感到有些不適,當即抬手將她拂開。

    姜妤卻好似未發覺她已生氣般,仍在那里繼續道:“要我說,當初那起子臭道士就是逮著人胡亂吣,如二meimei這般天仙似的人物,日后注定是要進宮當貴人,過那錦衣玉食、榮華富貴日子的,該說是天人之相才對。”

    這話明里暗里含著試探,姜妧勉強壓下心火,身子向后仰去,面上再無半點笑意。

    “莫非阿姐在姜府,爺娘短你衣裳缺你吃食了?望阿姐記住,我此生都不會入宮為妃,方才那等話,阿姐日后也休要再提。”

    被閃了面子姜妤也不惱,依舊巧笑倩兮,也不知想到什么,眸中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不屑。

    *

    抵達宮門外,車馬奴婢皆止步于此。姜妧和姜妤一前一后來到齊氏跟前,姐妹二人皆未表現出生分,畢竟,在外人面前這姐妹情深的戲份還是得做足的。

    齊氏遞了牌子,待宮人查驗過身份,幾人便被引著往宮里走。

    這是姜妧第一回 進宮,入目之處皆是林立高墻,那鋪天蓋地的朱紅色在她看來壓抑極了,再瞧這一路上經過的宮人,各個垂眉低目小心謹慎,就連走個路都恨不得踮著腳,生怕弄出太大動靜來。

    這讓她不緊又憶起,夢里那張躺在棺材煞白的臉來,心頭不由的一陣發悶,有些難以喘息。

    這一眼望不到底的深宮,就是給她萬兩黃金她也不愿再來。

    正胡亂琢磨著,一行人便來到了今日設宴的萬春殿。

    官家女眷云集于此,四處皆是鶯鶯燕燕,姜妧和姜妤隨齊氏在宮人指引下落了座,二人言行舉止皆自發的拘謹起來。

    姜妧略略掃了眼周遭的人,隨即便意興闌珊地收回視線,這些官家娘子沒一個她認得的,她們說的話她自也插不上嘴。

    倒是姜妤,因她自幼便在京中長大,雖說是庶女,可姜沛向來重視她,平時哪家有宴席都著齊氏帶她同去,是以早就跟那些貴女們熟識了。

    可那些娘子們說話間總時不時瞟一眼姜妧,明顯早就對這位因滿身煞氣,而被送到揚州的嫡千金深感興趣。

    “呦,瞧我,光顧著跟娘子們說話,倒忘了給諸位引薦了。”

    姜妧正垂著頭兀自走神,坐在一側的姜妤忽然牽住她的手,溫柔體貼地對左右娘子們說,“這是我二meimei,名叫姜妧,小時bbzl  候因身子不好所以被送到了姨母家養病,如今可算是回來了。”

    聽到這話,貴女們便可正大光明打量她了。

    眼見的這小娘子面龐白皙清透,口唇嫣紅小巧,鹿目光彩有神,云鬢豐盈,珠圓玉潤,實在美矣。

    這時便有人問了:“我未曾去過揚州,莫非那揚州竟能比咱們京都還要好?為何姜二娘子要去那兒養病?”

    姜妧垂眸隨意答了句:“那時我不過七歲,在何處養病非我所能決定的。”

    姜妤微微一笑,插嘴道:“其實是因為……”

    話未說完,姜妧抬眸漫不經心地瞥她一眼,“阿姐,出門前阿耶特交代過何事來著,我突然想不起來了。”

    姜妤抬手攏了攏頭發,笑道:“真是巧了,我也不記得了。”

    說罷便扭過頭去。

    殿內所有人各懷心思,直等宮人報了聲“皇后駕到——”,眾人這才收斂心神,起身行禮。

    文皇后笑得溫和,柔聲說了一番話便下令開宴。

    耳邊絲竹悠悠,姜妧卻止不住地心情煩悶,是以便多吃了幾杯酒,不一會兒便有些頭腦發暈。

    實則這果釀之酒輕易不會醉人,只道是“借酒消愁愁更愁”,待看見那高坐上首身著一襲華麗宮服的文皇后,她便更是愁上加愁了。

    酒過三巡,姜妧借故離殿,說是要去更衣,實則是為了出去透透氣,官眷席間離開自有宮女跟著,她也不例外。

    宮人引著她出了大殿,沿著一條甬道來到一處小花園,池旁有幾間并排蓋的房屋,想來是給女眷更衣方便用的。

    宮人候在外頭,姜妧隨意走進其中一間,房內溫暖明亮,衣架上掛了各式衣裙,鏡臺木梳胭脂水粉等物一應俱全。

    對門的墻上開了扇明窗,從此處正好能看見花園美景。

    她來到窗前駐足片刻,遠處富麗堂皇的宮殿重重疊疊,周遭草木尚被薄雪掩蓋。

    世人擠破頭皮也想進來的高墻深宮,在此時業顯出一絲凋零頹廢之感。

    正當她欲要離開時,不遠處的小花園里忽然人影幢幢,緊接著,隱隱傳來一句“將軍留步”。

    姜妧心神一凜,及時將身子掩在窗后,只探出眼睛和耳朵。

    只見那半人高的草木叢旁現出一道盈盈倩影,從衣著打扮來看當是宮里的妃子。

    女子背對此處,而那被她攔下的,正是昨日才被她夸過的,錚錚鐵骨好男郎——陸綏陸大將軍。

    作者有話說:

    第4章 、jian情

    因離得有些遠,姜妧并未聽清他二人的談話,唯見得那妃子似乎落了眼淚,香肩起起伏伏,手里攥著絹帕止不住地抹拭眼角。

    陸綏與他隔著一人距離,面上神情看不真切,他似乎說了些什么,轉眼那女子的肩膀便抖得更厲害了。

    兩儀門以北屬于嬪妃所居后院,按理說陸綏這樣的外男輕易是進不來的,可如今他不僅光明正大地站在這,還與圣人的妃子私下里會面……

    姜妧暗自猜測著他們之間的關系,bbzl  這時,站在遠處的陸綏倏然側目朝這處看了眼。

    她心頭一慌,忙將整個人縮在墻后,直到那處再無動靜方松了口氣。

    這要是被陸綏知道她不小心撞見了他的“jian情”,那她豈不是會慘遭滅口?

    她捂著怦怦亂跳的心口緩了會兒神,候在門口的宮人見她遲遲不出來便喚了聲。

    “小娘子,您收拾妥當了嗎?可要奴進去伺候?”

    “不用,我這就出來。”

    對鏡理好妝發姜妧便走了出去,跟著宮人往大殿行去,不料快要走出小花園時,一陣窸窣腳步聲從左邊觀景亭傳來。

    姜妧抬頭,不及站穩就被一道rou墻擋了去路。

    四目相對,眼前人高大偉岸,一襲寬袖玄袍,墨發束以玉冠,五官英朗深邃,渾身正氣凜然。

    可不正是方才被她窺得秘密的陸大將軍。

    一側宮人也認出他來,忙福身道:“大將軍。”

    陸綏不咸不淡地“嗯”了聲,隨即垂眸看向姜妧:“姜小娘子不在萬春殿待著,在外面瞎晃悠什么?”

    許是久臥沙場之人或多或少都帶了些戾氣,且他身形強健,又比姜妧高出一大截,她只堪堪到他胸口位置,無形之中就有一種壓迫感。

    姜妧莫名有些心虛,可越是這時候越得淡定,于是瞇著眼笑道:“大將軍不也一樣,圣人在太極殿宴請眾臣,大將軍不在那兒陪圣人飲酒,怎的到了這里來。”

    陸綏蹙眉,此人果真是應了謝玉書的那句話,伶牙俐齒的很。

    他長身鶴立,目光落在姜妧身上,見她一手攥著裙子,玉指纖細而白凈,再看她柳眼梅腮,瓊鼻櫻唇,面頰上膩著幾縷碎發,裙間清香隱隱可聞。

    眸光微動,他默了半晌久未言語。

    姜妧仍仰著下巴,似在等待他的回答。

    明眸皓齒,天真而美艷,這般女子最是勾人心魂。

    陸綏退后半步,負手而立,遙望遠處紅磚黛瓦高臺樓閣,不答反問道:“姜娘子覺得,若身在這金碧輝煌的皇宮里為妃為后,可是一件幸事?”

    這莫名其妙的一個問題讓姜妧愣了片刻。

    這話叫她如何回答,先不說身后就有宮人盯著,此時她若說半個不字,若是傳到圣人與皇后耳朵里,那不治她個藐視皇威之罪才怪了。

    可若是點頭附和,那她一不小心又會被扣上有心計、攀高枝的帽子,何況,她也屬實不愿昧著良心說是。

    見她久不作聲,陸綏轉身又覷她一眼,眼底隱隱壓了些許不耐:“姜娘子為何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