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棲 第8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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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景朝垂首看著他,慢慢問:“烈耶,我記得你也有個極美的妃子,還給你生了個極受寵的兒子,他們在哪里?” 烈耶咬牙,硬氣地梗著脖子,“我不知道你在說誰。” “那我告訴你,我在說誰。”衛(wèi)景朝冷冷看著他,“你們匈奴大閼氏和左賢王,他們?nèi)ツ膬毫耍俊?/br> 烈耶哈哈一笑,“他們死了。” 衛(wèi)景朝臉色倏然一黑。 他腳著戰(zhàn)靴,狠狠地碾上烈耶的手掌,冷硬著聲音問:“我再問你一遍,他們在哪兒?” 烈耶咬牙道:“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說。” 衛(wèi)景朝緩緩松開腳,又狠狠碾上去。 他面容不變,腳下來回十余次,烈耶的手已變得血rou模糊,面目全非。 可這個匈奴人,仍是咬牙不語。 衛(wèi)景朝笑了聲,“夠硬氣,可惜沒什么用。” 話音剛落,門外疾步跑進來一名斥候,“報——” “大將軍,伏擊隊于城西俘獲匈奴大閼氏和左賢王,正押在門外,等大將軍示下。” 衛(wèi)景朝看了烈耶一眼。 那一眼,含著睥睨與不屑。 似乎在嘲笑烈耶剛才的堅持,全成了笑話。 烈耶甚至來不及憎恨。 那臉上頓時浮現(xiàn)一絲慌張,幾乎是一瞬間,他用完好的手抓住衛(wèi)景朝的衣擺,道:“你放了我兒子,我告訴你,你們大齊公主的下落。” 衛(wèi)景朝淡淡道:“大齊上一個嫁過來的公主,已經(jīng)報了死訊。” 他冷冷看著烈耶,眼底浮現(xiàn)一絲憎惡:“我表姐是大齊的金枝玉葉,被你們折磨致死,你還敢提她?” 烈耶慌張道:“孟與馥沒死,她在王庭充做奴婢,不信你去找她。” 衛(wèi)景朝半信半疑,卻不肯冒險,指了指烈耶那個美貌的妃子,“你去把人帶過來,若是她活著,我就放你一馬。”“不用想著逃跑,我們大齊的銅墻鐵壁,你剛才應(yīng)該見識到了。” 那妃子本就嬌弱,聞言連忙爬起來,跑向王庭一個角落。 不過一刻鐘,那妃子便拽著個人跑過來,跪在衛(wèi)景朝腳下,諂媚道:“大人,人帶來了。” 那婦人麻木地隨之跪下。 衛(wèi)景朝怔怔看著眼前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女人。 她眼角眉梢生了皺紋,鬢發(fā)已有白發(fā),一雙手粗糙至極,整個人都宛如一個干慣了粗活的農(nóng)婦。 可是,那熟悉的眉眼間,依稀能看出大齊公主的尊貴與美麗。 衛(wèi)景朝啞聲喚道:“阿姐?” 那婦人抬起頭,看向衛(wèi)景朝,眼底有一絲茫然。 時日長久,她已不太會說漢話,艱澀道:“你是?” 衛(wèi)景朝心里生出幾分難受。 大公主孟與馥是圣上最大的女兒,也是皇室這一代最大的孩子,足足比衛(wèi)景朝大了五歲。衛(wèi)景朝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她已出落成溫柔美麗的少女,才華橫溢,妙語連珠,對一干弟弟meimei都極好。 十五歲時,孟與馥和親,嫁往匈奴。 轉(zhuǎn)眼已逾十一載。 十一載光陰,將昔日溫柔美麗的少女,摧殘成如此模樣。昔日里被譽為黃鶯出谷的清脆嗓音,竟也變成了這樣。 衛(wèi)景朝眼睛澀澀的,“阿姐,我是景朝。” 孟與馥細細端詳著他。 似乎是想要從眼前高大挺拔的男人身上,看到昔日弟弟的影子。 可是,她看不到。 她離開大齊那年,衛(wèi)景朝不過九歲,個頭還沒長起來,站在姑姑身后,仍是個可愛的孩子。 眼前的人,沒有一處像她的弟弟。 孟與馥落淚:“烈耶,你還嫌折磨我不夠嗎?為什么要找人冒充我弟弟?你有本事就殺了我啊!” 衛(wèi)景朝蹲下身子,望著她的眼睛,“阿姐,你還記得,我小時候淘氣掉進了池塘里,阿姐最后用繩子捆著我,才把我撈了起來。” 孟與馥的眼淚,嘩然落下。 那一年,衛(wèi)景朝才八歲,小小的孩子害怕丟人,逼著jiejie答應(yīng)他,不許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孟與馥望著他,“你竟已長這么大了……” 一語未畢,淚流滿面。 十一年時間,物是人非事事休。 欲語淚先流。 衛(wèi)景朝嘆口氣,摸了摸袖口,掏出帕子遞給她,“阿姐,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們馬上就能回家,別哭了。” 孟與馥接過帕子,擦干眼淚。 她的眼睛落在烈耶身上,迸發(fā)出濃烈的恨意,“你準備拿他怎么辦?” 她問話是,身上頓時多了幾分大齊公主的尊貴。 “押回京城,聽候發(fā)落。”衛(wèi)景朝淡淡道,“阿姐放心,他膽敢如此對待你,肯定沒有好下場。” 孟與馥點了點頭。 她從地上站起來,揉了揉發(fā)麻的膝蓋,剛想說話,眼前一黑,徑直倒了下去。 ———————————————— 涼州城。 前線的戰(zhàn)報送到議事廳內(nèi),陳副將與陸黎匆匆拆開,去看里面寫了什么。 結(jié)果,從信封中先飄落下來一個小的信封。 陸黎撿起來,低頭看了眼信封上的字,默默遞給一旁的沈柔。 沈柔亦看到上頭衛(wèi)景朝四個瀟灑的大字“沈柔親啟”。 當(dāng)著外人的面,她小臉微微發(fā)紅。 側(cè)過身悄悄拆開那信封,看到里面只有幾片花瓣。 沒有書信,沒有字,只有幾片花瓣。 沈柔一呆。 看著那幾片花瓣,心底像是沁了糖霜,甜的發(fā)脹。 這一刻,她莫名其妙地跟衛(wèi)景朝心意相通。 意識到他是在打仗時,看到一朵美麗的花,想起了她,于是就摘下來送給她。 不用言語,不用文字,哪怕鮮花已經(jīng)干枯,不復(fù)舊日的嬌艷,但這份綿綿情意,真真醉人。 沈柔的心軟的一塌糊涂,盯著那一片花瓣,不由得彎唇輕笑,一雙眼睛都成了月牙的形狀。 陳副將的大嗓門在旁邊喊:“沈姑娘,大將軍給您寫了什么?” 沈柔小臉又是一紅,下意識將信封捂在胸前,軟聲道:“沒寫什么,你們看軍報吧。” 陳副將還想說話。 陸黎非常懂事地用手肘捅他,“看看前線軍情如何。” 陳副將從大信封里掏出剩余的信紙,一目十行掃過去,隨即撫掌大笑:“大捷!” 陸黎接過戰(zhàn)報去看。 “建安二十六年十二月十九日報,我軍大捷。卯初全軍開拔,赴匈奴王庭。卯正,至城下。逾二時,巳正拿下王庭,活捉匈奴烈耶單于。同時,大將軍于城西三里設(shè)伏,生擒匈奴左賢王與大閼氏。” 這寥寥幾句戰(zhàn)報,將這一戰(zhàn)大勝說的清清楚楚。陸黎不由贊道:“好!” 陳副將又道:“這里還有一張紙。” 他念出聲:“同日,尋得大公主孟與馥,現(xiàn)公主體弱多病,不宜遠行,望速送侍女二位,女醫(yī)二名,前來侍奉公主。” 兩人都愣住,“大公主?” 可是,匈奴不是早就報了大公主的死訊嗎? 陳副將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匈奴賊子,竟敢如此辱我公主!” 陸黎的臉色亦極其難看。 沈柔年紀小,不記得這位公主,弱弱問:“大公主是?陛下不是只有洛神公主一個女兒嗎?” 孟與馥嫁往匈奴那年,沈柔不到六歲,不記得也正常。 而孟與馥出嫁后,許是怕提及陛下的傷心事,京中宮中,再無一人提及這位可敬的大公主。 陸黎向她解釋道:“大公主是洛神公主的jiejie,十五歲嫁往匈奴和親,所以姑娘不認得她。” 沈柔睜圓眼睛,心下生出敬佩和心疼。 十五歲的公主,獨自一人嫁往匈奴,這日子想也不會好過。 陸黎道:“大將軍讓送兩個侍女和女醫(yī)過去,此事還要勞煩姑娘來安排。” 沈柔微微點頭:“放心。” 她握著自己的信,緩步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忽然回頭看向陸黎,“我能和侍女一起過去嗎?” 陸黎微微一怔。 陳副將先道:“姑娘嬌弱,那大漠黃沙不是鬧著玩的,還是別去了。” 沈柔定定看著陸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