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棲 第86節
賀新城怔然許久,才問道:“以前的事,你真的既往不咎嗎?” 衛景朝道:“自然可以。” 賀新城慢慢吐出一口氣,道:“若是你肯答應我一個條件,那我以后便唯你馬首是瞻。” “什么條件?” “讓沈氏母女滾出涼州城。”賀新城眼底泛起一絲厭惡,“只要沒有她們母女礙眼,我愿為大將軍肝腦涂地。” 衛景朝聞言,無奈笑了笑,“不行。” 他的語氣很平靜,卻很堅決,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 賀新城看著他,“大將軍,如我這樣的將才,全大齊恐怕也找不出幾個。” 衛景朝道:“但我只有一位夫人。” 賀新城噎住,不可置信地看向他,覺得他八成是瘋了,“你要娶一個逆賊的女兒?” 衛景朝神色涼了涼,“賀新城,注意你的言辭。” 賀新城道:“大將軍許是被蒙蔽了,沈家這一家偽君子,表面上光風霽月,實則個個不是好東西,不值得大將軍如此。” “那沈賀氏表面上溫柔慈和,卻對我的母親惡語相向,幾乎逼死了她。沈家父子更是虛偽,表面上一切都是為我好,實則有功不報……” “賀新城!”衛景朝蹙眉,沉聲道:“我說,注意你的言辭。” “我不管你與沈家有多少矛盾,但沈柔是我的未婚妻,你再對她出言不遜,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他似乎是被惹怒了,語氣很冷,“今日之事就此作罷,當我沒說過吧。” 他轉身就走。 實則,在發現永昌鐵礦時,他便糾結過到底要怎樣處置賀新城。 賀新城人品有瑕疵,但連日戰斗,顯現出他才能卓絕,舉世罕見。與這樣的才華相比,那點道德瑕疵顯得微不足道。 但若他一心針對沈柔。 那丟了,并不可惜。 賀新城望著他的背影,幾乎是瞬間妥協,“我愿追隨大將軍。” 他是個聰明人,知道怎樣選擇才對自己最有利。 而且,衛景朝嘴里說當他沒提。 可是怎么可能呢? 現在可以當他沒提過,那回到涼州城,難道衛景朝會放過他? 閉了閉眼,賀新城低聲下氣道,“剛才的要求,大將軍當我沒說,我甘愿追隨大將軍。” 衛景朝轉頭看向他。 他盯著賀新城的眼睛,淡淡道:“看在你是我的下屬的份上,我勸告你一句,沈家對你已經仁至義盡。否則,你得不到這個驃騎將軍的名號。” 賀新城咬牙:“那是我真刀實槍殺出來的,憑我的功績,一個驃騎難道不該得?” “但你是賤籍。”衛景朝聲音很冷,“你應當讀過書,按照大齊律例,娼優之子屬賤籍,不得為官。” “若是沈家父子真的黑心,便是什么官職都不給你,也是可以的。” 他本無意多管閑事。 但念及沈柔提及此人的怒火,便多言了幾句,“你自己用腦子想想,別總是被人牽著鼻子走。” 賀新城怔然不語。 衛景朝轉身回到大營內。 賀新城下意識跟過去。 衛景朝偏頭看他一眼,道:“今天休整,明日開戰,你跟著我做什么?” 賀新城腳步一頓,默默回了自己營帳內。 或許他真該好好想想了。 衛景朝這樣聰明的人都對沈家女掏心掏肺。 難道沈家,真的并非他所想那般無恥? 翌日凌晨,天色未亮,星辰高掛。 寂靜聲中,一道號角聲劃破漆黑的夜幕。 大營內響起連綿不絕的號角聲接連不斷地響起,數萬士兵隨著一聲號令,浩浩蕩蕩沖著匈奴王庭攻去。 大漠中的風呼呼地吹,如刀割面。 沙塵漫天,張口便吃了一嘴。 但無論是步兵還是騎兵,都沒有絲毫退縮。 整齊而堅定的腳步聲,昭示著決心。 前頭是大齊宿世的敵人。 他們絕不退縮。 衛景朝重兵壓境,匈奴早就做好迎戰的準備。 但當披堅執銳的士兵踏破王庭的城門時,匈奴人甚至沒有反抗的能力,很快門戶大開,棄甲投降。 突火木倉在這一刻顯露出無與倫比的戰斗力。 白骨累累,摞成山陵。 血流汩汩,匯聚成河。 卻沒有一個人有惻隱之心。 就是這些該死的匈奴人,掠我國土,殺我百姓,yin我婦女,如今終于能夠痛痛快快地報復回去,為什么要憐憫? 今日他們不死,來日死的,就是大齊百姓。 仇恨夾雜著快意,每個士兵此刻都奮力而戰。 有士兵在殺了個匈奴人后,摸了摸藏在胸口的荷包。 他與未婚妻的婚期,定在秋日。 但夏日里一場入侵,匈奴人擄走他的未婚妻,jian、yin致死。 那個可愛的姑娘,唇角有兩個酒窩。 可最終,卻連尸體都沒能找到。 他咬牙紅了眼,又是一槍,殺了撲來的匈奴士兵。 他算著,今日已殺了六個匈奴士兵。 可是不夠,再多條命,也不夠賠他心愛的姑娘。 這場戰斗幾乎是碾壓式的勝利。 兩個時辰后,衛景朝踏過血淋淋的城池,走入烈耶單于的王宮。 他坐在了王座上,垂首看著被人押在下方的烈耶。 烈耶道:“你抓住我沒有用,匈奴的兒郎絕不會投降。” 衛景朝道:“他們投不投降,與我何干?我只是要把你們趕出這片土地。” 他抬頭,指著頭頂刻滿匈奴人的匾額,漫不經心道:“以后,這里會掛上北域都護府的牌子。從今天起,世上再無匈奴。” 烈耶目眥欲裂,“你敢!” 衛景朝緩步走下王座,道:“把他關起來,押入京城,等陛下發落。” 又道:“之前俘虜的匈奴士兵,拉出來,把我的都護府清掃干凈,再拉回中原賣掉。” 一字一句,如同鋼針,狠狠刺入烈耶心口。 他的子民,他的擁護者,如今被人當做最低賤的奴隸,賣去中原。 王座旁,盛開著一盆燦爛的月季花。 有仆從精心養護,哪怕在風沙漫天的匈奴,仍舊開的無比燦爛。 衛景朝卻抬起手,折下一朵開得最燦爛的鮮花,放在鼻尖輕嗅。 他身著堅硬的盔甲,盔甲上沾著血污,臉上甚至還有一抹血色,身上的血腥氣猶如地獄修羅,令人聞之膽寒。 此時此刻折花輕嗅的動作,卻矜貴優雅,透著無與倫比的貴氣,一舉一動皆如天上的神仙。 他從胸口掏出一個荷包,將那花放進去,仔仔細細珍藏在胸前。 低頭對滿目恨意的烈耶笑道:“我有一個美麗的未婚妻,這是我送給她的戰利品。” “你們匈奴如此貧瘠,唯有這朵美麗的花,才能配得上她。” 第67章 烈耶臉上的恨意,幾乎要燒出來。 衛景朝越是云淡風輕,他就越是恨,越是怒。 毀滅他家園的仇人,此刻當著面炫耀他美麗的未婚妻,這樣的恥辱,哪個人能夠承受? 烈耶只恨士兵們按得太緊實,否則他定要起來,狠狠咬死這個該死的男人。 匈奴哪年不南下sao擾涼州幾次? 以往大齊的軍隊,只是打退他們就罷了,只有眼前這個男人, 第一次上戰場,就端了他的老巢。 烈耶想破腦袋,也無法想通,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能的? 他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