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陰鷙錦衣衛 第16節
徐嬤嬤臉色如常,“不如夫人把這些寫在紙上,讓老奴差人去辦。” 丁寶枝搖頭,“不行,徐嬤嬤,此事關系重大我不放心別人經手,還是我親自去吧。” “夫人要繡什么?”徐嬤嬤忍不住提醒道:“切不要講究過頭,大人在朝中被許多雙眼睛盯著,若是府中女眷過于鋪張,定會惹來麻煩。” 小門戶的女子高嫁更該當個賢婦,為夫家排憂解難,哪有剛嫁進門就窮奢極致吃相難看的? 丁寶枝微笑道:“徐嬤嬤放心,我這是要著手準備送去慈寧宮的繡品。別的我不會,但是女紅針線還算拿得出手,最好趕在太后壽誕之前完工,如此就算不能為府上增光,也不會扯薛府和梁國公府的后腿。” 徐嬤嬤聽完高看她不知多少眼,她甚至不忘提到梁國公府,那何止溫柔賢良,簡直心思玲瓏面面俱到。 徐嬤嬤松了口,“夫人預備何時回府?” “盡快,會趕在大人之前回來。” 徐嬤嬤這下更加滿意,親自送丁寶枝和珠珠出府。 珠珠才出府門便用崇拜的眼神看向丁寶枝,“夫人好厲害呀,我都聽說了,您原是宮中典衣呢,做出來的東西能得太后賞識,那得多精致漂亮。” “熟能生巧,多練就好了。” “可是這不都是天賦嗎?徐嬤嬤說我手笨,連雜活都干不好,我就一定沒有刺繡的天賦。” “世上用得著天賦的地方極少,許多人都在做著不擅長的事,一輩子也不知道自己天賦在哪,勤學苦練才是最踏實的。” “夫人是在說我吧。”珠珠怯怯一笑,“我會努力的。” 丁寶枝笑了笑,走邊問她:“你jiejie在我二姐府中當什么差?” 珠珠搖搖頭,“不清楚,但是我jiejie有本事,她什么都會,從小都是她照顧我,才讓我變得這么四體不勤的,嘿嘿。” “你們老家在哪?家里人怎么會讓你們姐妹少小離家出來討生活?” “我們...老家在東州,離京城可遠了,我和jiejie一直是老爹帶大的,后來老爹病死了,我們沒辦法只能變賣黃牛,換成盤纏到京城來,想著要是能進高門大戶當一輩子奴婢也吃喝不愁了。” 丁寶枝微微一頓,“原來是這樣,苦了你們了。” 說著,二人來在京城布莊最集中的街市,丁寶枝徑直走進一間生意算不上最好的鋪子。 店里伙計本來都在打瞌睡,見來人了‘蹭’一下起身。 “夫人里邊請,要看什么料子?” 丁寶枝四下看了看,“你們掌柜的在嗎?” 伙計道:“掌柜的今日還沒來呢,進貨去了。” “他什么時候能到?” “應該快了。” “那我就在這兒等他。” 伙計一愣,“夫人認識我們掌柜?” “不算,只是知道他。” 伙計見她惜字bbzl如金便也不繼續問了,但店里有客人也不能繼續睡,他只好撓撓鼻翼走到邊上整理布匹。 等了約莫一刻鐘,店鋪外停穩一架騾車,嘴上叼著煙斗的中年男人跳下車架,將騾車栓在門口。 板車滿載著顏色艷麗的布匹絲綢,通通用油紙罩住,一掀開叫人眼花繚亂。 伙計小跑出去幫忙搬貨,邊搬邊對那男人道:“宋掌柜,店里來了位夫人,問買什么不說,就說要等你來。” 宋掌柜叼著煙斗瞇眼往店里張望,的確有這么一位貌美的夫人,白玉蘭似的潔凈,靜幽幽朝他頷首。 “夫人。”宋掌柜抽著煙斗上前,“怎么稱呼?” “姓丁。” 宋掌柜默認她夫家姓丁,問:“丁夫人找宋某人何事?” 丁寶枝道:“掌柜,聽說你有湖州織坊的路子,店里最近有湖州來的白坯布嗎?我想看看。” 宋掌柜摘下口中煙斗瞇眼看她,想不到她看上去年紀輕輕居然如此懂行。 “夫人有親戚在宮里?” “沒有,宋掌柜,有料子我就拿,沒有我可就走了。” “有,有,夫人稍等。” 她話音斬釘截鐵,顯然胸有成竹,來這一趟就是為了促成這樁買賣。 宋掌柜進倉庫搬出兩匹白坯絲綢,丁寶枝過了過眼便拍板定下,要了三匹。 結賬時掌柜的觀察了幾眼她的神色,最終還是沒宰下去,給了個實誠價。 等丁寶枝帶珠珠走了,他還走到門板邊上,抽煙斗目送她遠去。 “這娘們絕對是宮里出來的。” 伙計不解問:“為什么啊?” 掌柜的一拍他腦袋,“你說呢蠢貨!” 宮中時常有人私吞采辦的銀錢,吞了錢該買的東西當然不能少,于是宮里人就只能做假賬,去買大差不差但更便宜的貨。 雖然宮里買什么上哪買都是定死的,可宮人不是死的,他們大可以在賬目上寫今天買了李四家的十二斤水果,實際卻到王五家買十斤,只在李四家買二斤。 而宋掌柜就是那王五。 丁寶枝從前在宮里不管采辦,聽得多看得多,久而久之也摸清了當中的門道。 若是沒有嫁給薛邵,或許她這會兒都有自己的生意了。 作者有話說: 蹲一個小可愛的鼓勵評論(叉腰 第17章 北鎮撫司。 毛豐坐在桌案前,等薛邵讀完曲州送來的線報。 薛邵眼底陰鷙,將紙張揉捏成團,輕飄飄丟開在手邊,紙團滾了滾,跌落桌案。 他問:“上次在曲州為什么沒查到這個戴左明,他是戶部左侍郎的小舅子就這么難查嗎?” 毛豐道:“早該想到的,這整個戶部從根上就爛了,章啟正能被馬志忠收買,他底下的人能有幾個干凈?想必戴左明就是奉了他姐夫和章啟正的命令,攜錢款逃往曲州,讓曲州知府幫著藏身,躲過這陣清查閹黨的風頭。” 薛邵丟手指敲敲桌案,“把戶部翻過來查。” 毛豐稱‘是’,道:“章啟正一倒,就連五年前的貪污也bbzl浮出水面,戶部這幫人還真是深藏不露。”他想到什么,臉色躊躇,“那個...薛邵。” 薛邵不耐,“嗯?” “你老丈他...是戶部郎中。” 薛邵反被提醒,皺眉問:“你剛才說,誰幫著戴左明藏身?” 毛豐道:“曲州知府啊,我們前段日子在曲州還見過他,叫魏光祿。” “魏光祿?”薛邵嗤笑,“好好查查我這老丈。” 起初毛豐還不知道薛邵為何突然說出這么一句,回去一翻案宗才發現曲州知府魏光祿有個小妾叫丁金枝,是丁鵬舉二房的女兒。 如此一來... 丁鵬舉既身為章啟正的下屬,又有個女兒在魏光祿那,甚至還想將自己的小女兒嫁給章啟正的長子章鳴遠。 是該好好查查! 這邊薛邵回到府門已是傍晚時分,日落橘紅,霞光溫潤。 丁寶枝忙了一天,買回布料、絲線、染料,在珠珠的幫助下趕在天黑前染完了三匹白坯布,掛晾在東院,等待陰干。 薛邵邁入東院便見到為了方便行動只穿著素凈麻裙的丁寶枝,她正手握一根不知哪找來的竹竿,仰著脖子抻平絲綢上的褶皺。 珠珠發現薛邵來了,剛要出聲便被制止。 薛邵擺手將她遣退院外。 三匹染作秋香色的絲綢還潮濕著,如同一頂華蓋將底下忙碌的丁寶枝擋了個七七八八,唯有風起才能吹開柔軟的絲綢,讓薛邵窺見她有條不紊的身影。 曾經有許多次,薛邵刻意路過尚服局。 她總是很忙,出現在他視野里的時間很少,有一回就像現在這樣,二人相距不過幾步之遙,因為隔著晾曬的織物,他才得以在她面前稍作停留。 那時候他也只是個侍衛,馬上榮升錦衣衛百戶,調離紫禁城。 想對她留下一句什么,可她認不出自己,自己也不該招惹一個宮女。 這廂丁寶枝正用竹竿撥弄著絲綢,余光看到身邊多了個人影,險些嚇得驚叫。 “薛邵...”她驚魂未定道。 薛邵似乎心情不錯,“你這是在做什么?染布?” 丁寶枝點了下頭,繼續趁著天色還亮折騰她的絲綢。 晚霞輕輕柔柔籠罩著她,銀杏葉沙沙作響,忙活一天她發鬢松散,額發汗漫,薛邵走過去將她臉側的碎發勾到耳后。 “怎么這時候曬?天黑不就沒太陽了?” 丁寶枝清晰感受到他指尖滑過耳后的酥癢,匆匆自己將頭發理了理,說道:“才染完的布不能曬,顏色會壞。” 薛邵捻捻那綢子,“這是要做什么?” 丁寶枝道:“噢,我心想既然萬歲爺提到了那幅《金剛經》,哪怕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客氣寒暄,我領完賞也該有些表示,若沒有感謝豈不失禮?” “原來不是給我的。”薛邵雙手環胸,點點頭,“也行,那這回你要繡什么?” 丁寶枝想到什么似的,眼波流轉向他,“你幫我想想,給太后做壽禮是繡《無量壽經》還是繡松鶴延年的賀壽bbzl圖更好?” 薛邵眉尾一揚,“每年各地官員為太后賀壽送上的賀禮成百上千,你何必點燈熬油地刺繡,我花錢找人去買不是更方便?” 丁寶枝卻道:“朝中士大夫要都這么想,唯獨你府上送去賀禮是你夫人親手繡制的,這份心意也該脫穎而出了。” 薛邵含笑默念,“我夫人親手繡制的,好,那就有勞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