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時 第8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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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見他們已經注意到,收回胳膊面頰緋紅的拔腿跑向站在不遠處等候她的母親,頭上兩個小朝天辮兒一晃一晃的。 兩人再次對她和扭頭望去的賀承雋揮揮手,徹底消失在人海。 時溫垂眸盯著那兩顆奶糖心臟微疼鼻尖酸澀,可能因為中午對賀承雋開了口,今日腦中總是不由自主回想以前的事情。 想她以前從未被人像賀承雋對她這般周到細致的愛過。 想她從前未曾被陌生人如此善良純真的對待過。 都是因為認識賀承雋,時溫才能切身體會到什么是‘人間自有真情在’。 相比起來,那些不堪回首的生活簡直就是‘人間皆如虛妄存’。 心口軟的稀爛,牽動手腕勤往賀承雋碗里夾菜放rou,很快就壘起座小山。 “撐死我好找下家?”賀承雋窺探到時溫眼底彌散開的脆弱與感動,不動聲色地引她分心。 時溫斜覷他一眼,但沒接茬兒。 賀承雋看她都懶得與他嗆聲,意識到問題還挺嚴重,起身摘下胸前時溫為他掛上的圍裙,匯報動向:“時溫,我去個洗手間。” 眉眼不甚明朗的點點頭,注視他離去。 雖然時溫明白自己該給時間時間,等過去過去,讓將來將來。 但不知道是為了試圖用現在的無效藥消除過去的傷痕疤,還是為了銘記現在擁有的幸福都是用過去累積的不幸換來的。 人總是控制不住自己要在陷入幸福中懷想不幸。 就像傷口好不容易結了痂,總忍不住用手去摳,以為摳掉了就是從沒發生過。 最后卻會在反復的疼痛中留下消不掉的疤痕。 然后在某個陽光溫暖的午后,窩在愿意心疼的人懷里,指著疤痕嬌聲細氣的對他講,當時這個傷口真的很疼。 也不知道究竟是傷口本身疼,還是后來施加的執念疼。 反正時溫認為,就是因為愛情會讓人變矯情。 以前那些自己能咬牙承受的苦難事,也因為賀承雋的愛讓她開始‘小題大做’,以此換回他的心疼與愛護。 “時溫,閉眼,給你變個魔術。”在時溫眼神盯著未吃完的醬碟無意識用筷子亂攪時,賀承雋已經回來了。 他一只手臂背在身后,由上而下溺在光源中俯視她。 仿佛那暖黃燈光是從他周圍發散而出,金燦燦的像極了耀日。 時溫將筷子橫擱在碗邊,抬頭瞅他一眼。 如果眼睛會講話,那句話一定是:賀承雋,我都多大了,你還用這套哄我。 可她還是聽話地閉上了眼。 “時溫,要做個小太陽,永遠樂觀堅強,永遠火熱慷慨。” 順著賀承雋的話睜開眼看,他之前背在身后的手移到身前,指尖圈握著一個哈根達斯的冰淇淋。 五顏六色的冰淇淋球堆在粉色巧克力片前,上面插綠葉撒紅花,像一束紛亂卻好看的花。 最上面還立有一個栩栩如生的、用巧克力做成的白羊座dimoo公仔,白色身體的玩偶頭上頂著兩個黃色羊角,像個天使。 時溫的心臟狠狠一震,霎時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傻愣愣的墜進他眼底的溫柔。 她承認,無論她多大,都還是吃他這套的。 直到賀承雋又把冰激凌往她面前舉了舉,裝腔作勢的逗她說,再不接就不給她吃了。 時溫才小心翼翼的從他手中接過。 賀承雋得空的大手擱在時溫頭上輕柔順撫,用溢滿寵溺的腔調‘命令’她:“我家的小朋友,吃完冰淇淋可就不準不開心了。” 時溫眼睫頻顫,壓不住迅速彌散的霧氣。 舉著冰淇凌的右手悄悄移遠,左臂勾摟住賀承雋勁瘦的腰身,臉頰側貼在他紋理清晰又有彈性的腹肌上。 看吧,她說什么來著,愛情會讓人變矯情。 都不用她明目張膽的表達出苦痛,他就會細心覺察的給予她撫慰。 怨不得她矯情。 第63章 看不起 時溫無數次想給賀承雋打個電話…… 火鍋店內人聚人散, 陌生人擦肩而過無關痛癢,親密伙伴挽臂相視談笑風生,奔赴不同的目的地。 唯一不變的是時刻忙碌的服務生, 招待完一桌立馬翻臺迎接下一桌,彎起的嘴角近乎僵硬。 撒嬌的后果就是冰淇淋不等人,待時溫平復好自己險些無法抑制的淚意,發現冰淇淋隨分秒奔競化開不少。 沿著脆筒蜿蜒而下,有要蔓延到手上的跡象。 時溫急忙挺直身子舔舐化掉的浮面, 賀承雋才得以被她放回對面,繼續坐下吃飯。 百無聊賴的一口口舔著冰淇淋, 時溫不想讓氣氛靜謐于煙霧繚繞間。 破罐子破摔的想:今晚直接毫無保留的把過往全講給賀承雋聽完好了。 這樣以后就能成為不用再翻看的回憶, 繼續覆蓋嶄新的美好。 “賀承雋, 我接著給你講故事吧。”時溫支起胳膊托著臉頰,舌尖與冰淇淋合二為一。 撩眼若有所思的瞟她,賀承雋毅然決然的拒絕:“不想聽。” “好的,那我就繼續講了。” 賀承雋早已習慣時溫這種‘在一句話里只撿自己想聽的詞句聽,不想聽的就自動忽略’的不容置喙。 沒太意外的聽她在耳邊滔滔不絕。 略微無奈的想, 如果等下她講著講著心情又變差, 他再想其他法子哄就是了。 “我想找那條街其實也沒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只是單純的在地圖上看見那條街上有家大型超市而已…” 剛去巴黎那會兒正好是暑假期間,還沒正式開課,有較為充足的時間讓時溫和陸夜白適應語言不通的窘境。 在那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 時溫除了吃飯睡覺外, 剩下的時間都在認真攻克法語。 法國人聽她說話覺得表達顛三倒四、欠點意思;她聽法國人說話覺得地方口音太重、不易理解。 但奈何法語本就是種變通十分靈活的語言,一個句子有很多種不同的表達方式。 老師建議她不能光禁錮于書本上那些死語法,得多出去找當地人交流。 是更高效的鍛煉聽力和口語的方法。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時溫總不能去大街上隨手逮個人就嘮嗑套近乎, 更何況人還不一定能有耐心聽她那零落稀碎的表達。 不報警讓警察來抓她就不錯了。 最后時溫心生一計,反正她去超市買東西遇到不知道的東西肯定要詢問,可以借此機會和店員多交流。 碰到逛超市的閑人也能搭兩句話,這樣順理成章又不顯突兀。 于是那個下午,時溫獨自拐拐繞繞,試圖尋找那家大型超市。 結果還沒看見超市大門,就已經在找路的那三個小時里把她練的夠嗆。 抱著‘既然努力都付出了,就不能見不到回報’的心態,時溫還是堅持著找到路,走進那家超市里。 出人意料的是,那天超市里人少的可憐,除了幾個擺貨清點的店員外,只有兩個人。 最后口語沒練多少,反倒買了不少冰淇淋。 戲劇性的是,時溫從超市出來卻忘記回公寓的路,但又不想像來時那樣找第二遍路。 索性毫無形象的坐在路邊啃冰淇淋。 在一個冰淇淋消失的時間里,時溫想了很多,但都是圍繞一個主題:想放棄。 想放棄在異國他鄉的不踏實,想放棄每個孤單寂寞的日子。 想放棄后陳岳會怎么嘲笑她,想放棄后朱姓母女會怎么算計她。 都不如設想萬一有天她重回江南,恰巧碰到懷里摟著女人的賀承雋,笑著對她介紹:“這是我老婆,她比你美比你優秀,我很愛她。” 令時溫氣的‘噌’一下從路邊站起,嚇著了正前方那只悠閑散步而來的狗。 狗沖她狂吠,她就沖狗兇,時溫回想起來都覺得自己那會兒肯定是腦子被冰淇淋糊了。 不然怎么會以為那只狗也看不起她。 骨子里不服輸的勁上頭,時溫一路上好不容易才強忍著別人不耐煩的臉色,找到不遠處的公寓樓。 結果又遇到搶劫。 搶錢搶手機她就忍了,為了生存可以理解。 但她實在搞不懂,為什么他們一定要搶走她那袋都已經化成水的冰淇淋。 腦子里一整天緊繃的弦徹底斷了,眼淚瞬間從眼眶里噴涌而出。 時溫委屈的跑回公寓,獨自一個人坐在地上抱著腿哭。 在那期間,時溫無數次想給賀承雋打個電話,想再聽聽他的聲音,再聽聽他不厭其煩的哄她。 最后還是強撐著尊嚴沒打,哭到實在哭不動了才停。 賀承雋聽的又好笑又心疼,被她獨特的腦回路折服,提出疑惑:“為什么一個人?陸夜白呢?” “去學校了,他導師那段時間剛好在做個什么項目,順便把他也喊過去了。” “為什么一個人住?”賀承雋更關心的其實是這個問題。 他曾讓黑子探過消息,知道留學生出國大多都會選擇與熟悉的人合租,或是找個合租伙伴。 一是為了相互有個照應,做什么都方便些;二是兩個人或多人結伴,比獨居更安全。 所以賀承雋理所應當的以為,時溫在巴黎是與陸夜白合租的。 為什么一個人住?時溫勘破賀承雋沒有說出口那點的小心思,解釋道: 因為她以萬分堅決的態度,拒絕了陸夜白說巴黎治安不好會有危險,要合租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