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梨花同年歲 第35節
“哦哦,那也沒關系,其實下棋也枯燥的很,”顧子書捧起茶杯,心思亂轉,有心想找個話題,可惜越急越想不到,她胡亂囫圇喝了一口茶,沒想到這茶剛泡開,甚燙。 “哎呀,”她吐了吐舌頭,一杯茶打翻在手上,又燙到了手臂。 那小童子驚慌失措,不知該怎么辦,謝斐立刻起身將顧子書的袖子挽起,將她的手伸到窗外,冰涼的雨滴落在燙紅的手臂上,疼痛立刻減輕了許多。 “有傷藥嗎?” 那個小童子這才反應過來,慌忙跑去找藥。 謝斐抓著她的手往前淋雨,手臂上絲絲涼涼,背后被他擁著的身子卻是暖暖燙燙。 顧子書心想幸好他此刻看不見自己的臉,定然比這深秋的柿子還要紅了。 “好些了嗎?”謝斐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 “啊?哦,好、好些了。”她羞赧道。 謝斐便松開了手,退后兩步站立,“方才事急,冒犯了。” “沒關系的,你也是為了救我。” 謝斐輕笑一聲,“這也算救嗎,那說起來,我救了女郎三次了。” “是、是啊,我心中一直感激郎君的。” “那女郎打算如何報答呢?” 如何報答,顧子書心跳加快,按戲本里說的,她是不是應該以身相許?不、不,自己在想什么呢。 顧子書還沒想好如何回答,正好此時小童找到藥上來了。 “先上藥吧,”謝斐將藥盒擰開,想了想,“要不要將你的侍女喚上來,讓她為你上藥。” 顧子書剛剛轉過身,將手臂伸到謝斐眼前,沒料到他這般說,“啊,是,那麻煩郎君去把墨香叫上來吧。” 說著,就要將手收回,沒想到謝斐突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這個傷疤,”謝斐看著她小臂內側的那道梅花疤痕,怔怔發問,“你是如何得來的?” 顧子書沒想到他會問這個,“這是小時候我貪玩被歹徒擄走時不小心落下的,怎么了嗎?” 謝斐伸手用力摸了摸那道疤,似乎不可置信的樣子。 “呀,你弄疼我了。”顧子書不知道他此舉為何,不過實在是有些失禮,若換做是旁人,她定然要呵斥了。 這傷不是假的,謝斐連忙向顧子書行了個禮,“唐突顧女郎了,只是這傷同我一個舊友有關,還望女郎能細說詳情。” 舊友,什么舊友?顧子書不疑有他,便將記憶中的舊事原原本本說了。 “……就是這樣了,我阿爹帶著侍衛同那男孩的家人一道救了我們,不過我阿爹當時是到南楚考察風情,不便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對外宣稱是一個商戶,那個男孩家好像是南楚的權貴之家,阿爹不許我同他告別,再之后,我便回了金都,再也沒有見過那個男孩了。” 說到這里,顧子書心里其實隱隱有了猜測,“你為什么認得這道疤,你就是那個男孩對不對?” 謝斐卻不置可否,只是低低埋著頭。 沒想到,連這個她都是騙他的,她究竟有沒有對他說過一句真話。 “謝郎君,你就是那個男孩吧,不然你怎么會認識這個疤,南楚權貴人家,不正是你嗎?” 謝斐抬起頭來,勉強勾了勾嘴角,“是,是我,謝某在此謝過當年顧女郎的救命之恩。” “真的是你!”顧子書眼睛亮了起來,當年的事她一直放在心里,那個調皮又要逞強的小男孩,是她童年忘不掉的故人,她一直都想再見見他。 沒想到竟然是謝斐,原來他們的緣分竟這般深。 “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你,我還記得當時我受了傷,你為了哄我還給我唱你母親教你的童謠,溫柔極了。” 是啊,他還給她唱過小調,在那個破山洞里一直一直唱,恐怕那時她心里不知怎么嘲笑他的癡傻吧。 “你還能再給我唱一次嗎?”顧子書睜著漂亮的杏眼,期待地望著他。 眼前的郎君卻垂下眼,淡淡道,“時隔多年,我早已忘記了。” ------------------------------------- 話敘了不少,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遠處還架起一道彩虹。 “雨過天晴,不知謝郎君的心情可有好些。” 謝斐將冷下的茶喝完,“謝謝顧女郎,謝某不過是獨在異鄉起了一點思鄉的愁緒罷了,不去想自然也就不愁了。” 顧子書點點頭,“那就好,其實你不必同我這般見外,你救過我,我們還有兒時的羈絆,你以后叫我子書就行。” “好。” “那我可以叫你的字嗎,還不知你字是什么?”其實顧子書是知道的,只是這當然要謝斐親口告訴她。 謝斐一時沒有說話。 顧子書咬咬唇,“若你不想說,那……” 看到面前少女躊躇的糾結模樣,謝斐心一軟。 “少岐,謝斐,字少岐,是家母給我取的。”謝斐沖她笑笑,這是他今日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少岐,”顧子書將他的字默念了兩遍,耳朵有些發燙。 “女郎,”墨香匆匆上來,“咱們該走了,小公爺已經回府了,沒看到女郎,遣了人出來找我們呢。” 顧子書站起身,“時間不早了,那我便先走了,郎君……少岐日后若又思鄉了,可以隨時來此處轉轉。” “好,我這便回去學棋,下次若有機會定同子書手談一番。” 顧子書止不住地笑意,微微福身,同墨香一道走了。 謝斐獨自在小樓中又坐了半晌,看著那道彩虹隨著天色漸漸沉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第38章 喝醉 放榜沒有多久,新科進士的官職陸續也定了下來,前三甲皆進了翰林院。 這也是本朝慣例了,翰林院乃是日后朝中重臣的過渡之地,王丞相當年便是從翰林院的一個個小小修撰做到了如今的位置。 值得一說的是,榜眼和探花安排的官職是一樣的,都是七品編修,但是胡狀元卻直接當了正六品的翰林侍講,要知道翰林院的官職品階向來不高,一來就能當上正六品,可見淳熙帝對胡忠進的抬愛了。 因此,關于胡忠進被皇帝看上要做郡馬的消息愈演愈烈。 與此同時,宮里還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向來不信鬼神的淳熙帝竟然讓一個道士進了宮。 本來道士進宮給貴人們講經授課,順帶做點法事,在哪個皇庭都不算稀奇,但是淳熙帝十分厭棄道家,前些年更是下令金都不準興建道觀,將許多道士都驅逐出了金都。現在卻又破天荒地允許一個道士待在身旁,真是讓人疑惑,不過或許是人到晚年,想法產生了轉變也未可知。 徐晗玉聽到這個消息,卻直覺沒有如此簡單,淳熙帝厭棄道士不是沒有緣由的,當年姨母就是差點被一個道士給拐走了,雖然內情她不清楚,但是淳熙帝這般固執的人怎么可能輕易轉變想法。 北燕皇宮 含章殿 徐晗玉緩緩起身,眼神從一旁侍立的青衣道人身上掠過。 “難為你還能想起我這個姨父,我還以為你不滿意我給你挑的這個夫婿,從此都要埋怨我了呢。” 徐晗玉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替淳熙帝輕敲肩頸,一如以往。 “姨父說的哪里話,您對阿玉雖無生恩,卻有養恩,我便是再不孝,也不會忘了您,至于挑選夫婿的事,阿玉自然是聽您的,我知道姨父都是為了我好。” “你要真這么想就好了,唉,小阿玉,胡忠進那人我替你細細看過了,是個老實的,家里也簡單,你能拿捏的住,嫁給他,你便一輩子還能做你的景川郡主。” “有姨父給我撐腰,阿玉嫁給誰拿捏不住呢。”徐晗玉嘟囔著說。 淳熙帝嘆口氣,“我還在可以為你撐腰,那若哪一日我不在了呢,到時候你怎么辦?” “姨父精力好著呢,要長命百歲的,可以陪阿玉很久啊,再說了還有太子哥哥,他也一定會護著我的。” 淳熙帝轉過身,端詳著她的神情,“你還是不愿意嫁給胡忠進是嗎?” 徐晗玉知道瞞不過自己的心思,索性跪在地上,泫然欲泣,“姨父,我還不想嫁人,求求你了,不要把我隨便嫁給別人好不好。” “胡鬧!”淳熙帝將手上的奏折扔在地上,“你多大的人了,怎么還用小孩子那套,你要一哭二鬧三上吊不成,胡忠進是我給你選好的郡馬人選,你嫁也嫁,不嫁也得嫁。” 徐晗玉雖然早料到淳熙帝不會輕易被說服,但是真看到他這般鐵石心腸,心里也生了恨意,“你又要逼我,憑什么你覺得好的就是好的,當初你是不是就是這樣逼死姨母的——” “啪。” 淳熙帝的一巴掌甩出去便有些后悔了,何必呢,她不過是個孩子。 “阿玉,我,”他有心說些什么,可是找不到臺階。 徐晗玉止住眼淚,從地上站起來,“阿玉身體不適,先告退了,希望陛下原諒我今日的不敬。” 她行了個禮,不待淳熙帝回話,轉身便走出大殿。 劉禪看著她單薄的背影,頹然坐回椅上。 “這脾氣還真是像極了阿媛,唉。” 身旁的內侍大太監湊上前,輕聲問,“陛下,那為郡主賜婚的圣旨……” “先等等吧,不要把她逼急了。”到底還是心軟了啊,想到阿媛,淳熙帝扭頭看向一旁的青衣道人,“吳道人,依你方才所說,阿媛近日真的可以入我夢中嗎?” 吳道人立馬恭敬行了個禮,這些日子淳熙帝信了他的話,日日出行都帶著他,以便他能施法。 “回稟殿下,時間差不多了,這些日子我將端慧皇后的貼身物件帶著,又日日跟在陛下身邊,經過我的施法,陛下與皇后已經產生了新的連接,不日端慧皇后便能沖破迷障,入陛下夢中了。” 淳熙帝點點頭,逐漸昏濁的眼中又漏出幾縷期待的神光。 大太監馮公公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這種胡話,聽起來便不靠譜,可惜陛下卻言聽計從,也罷,若近日皇后還不能入陛下的夢,這老道定然將被凌遲處死。 不過郡主的婚事好歹是壓下來了,他不動聲色將為郡主賜婚的圣旨壓到了桌案的最底下。 徐晗玉出了含章殿,一路疾行,往宮門外走去。 “表妹!”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不想見到誰便能見到誰,徐晗玉壓住內心的煩悶,朝四皇子行了個禮,“見過四皇子。” “你的聲音怎么了,你哭過了?你抬起臉來。” 徐晗玉不情不愿站直了身子,把臉直面劉勛。 沒想到劉勛不止一個人,他身后還跟著謝斐,果然謝斐是釣到了劉勛這條大魚。 “你的臉怎么了,誰打了你?”劉勛詫異地問,一臉心疼的模樣,“快跟表哥說,表哥為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