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戰爭的號角一旦打響,那怕很小,也會對社會造成沖擊,讓大眾產生恐慌,對金融體系的影響也會快速的反饋到社會當中,而誰也不知道戰爭會在何時結束,恐慌不安的情緒也會逐漸增加,形成群體效應,不加以控制,就會引起社會動蕩,這一點,任何國家都無法避免。 羅蘭也是第一經歷這樣的事,她以為和平時一樣,去公關維穩就好,只要大眾足夠無知,只要媒體能夠引導,就一定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戰爭時期謠言滿天飛,甚至還有針對政府、皇室和軍方的抗議,均被羅蘭處理了,有些謠言漫無邊際,不攻就自破了,因此,當她在外網上看到關于“國王為了一名女子貿然開戰”的言論時,她是發笑的,誰會信這種鬼話。 但令她沒想到的是,這件事竟然還被引爆了,原因是爆料人能夠說出許多對得上的內部信息,并發布了一些邊境戰爭時的資料,而他并非是一次性爆料,是通過源源不斷的新爆料來吸引大眾注意,賺足了眼球和關注度。 那些資料與古樅官方的對外宣傳存在著很大的差異,直指古樅軍方謊報了傷亡人數,認為這些忠誠的戰士們都是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女孩死去,還指出軍方在行動中存在著重大失誤,炮火無差別掃射,甚至殺了本國的士兵。民眾們認為自己被騙了,事情越傳越真,逐漸激起了本就不安的民憤,民眾們聚集到拂逆神殿前的太陽廣場進行游行抗議,認為這次戰爭完全是“人禍”,是軍方的“錯誤”,是對人權和和平的蔑視,還讓古樅損失慘重,并將矛頭對準了指揮戰斗的軍事領導者,也就是海勒,要求海勒必須下臺,要求政府和皇室必須嚴查,讓海勒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 紀墨原本打算冷處理,就像平時一樣,但他低估了民眾的憤怒,那些人聚在廣場遲遲不肯散去,且行為越來越激烈。 最終,他們打壞了紀墨父親的雕像,并對皇室口出狂言。 紀墨這才意識到,這可能不是單純的民眾因為憤怒而組織的游行,這明顯是別有用心之人推動的,目的是為了打掉他最得力的幫手—海勒。但目前他也沒什么好辦法,因為很多事就是在欺騙,政府不可能出來做解釋,因此紀墨還是打算待事情自我平息,壓制住公眾輿論,但海勒卻察覺到了不對勁,因為人群開始向著拂逆神殿涌動,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進來,甚至很多人都攜帶了具有危險性的武器。 這明顯是沖著制造動亂去的。 海勒向紀墨闡述了當前的情況,建議派兵鎮壓,否則事情會更加難以控制,那些不堪入耳的聲音不斷靠近,已經傳進了紀墨的耳朵里,加上多日來的焦躁,他已經沒有那么多耐心可以消耗了。 因此,紀墨下令,讓海勒出手鎮壓,不惜一切代價。 另一邊,顏晴也在海島上關注著外面的消息,紀墨多日未歸,她知道,外面一定發生了大事,但沒想到,竟然是游行抗議這么大的事,而且還是因自己而起,不過令她驚訝的是,她在現場的新聞照片里,看到了一群熟人。 福利院的老師和學生們。 他們竟然也是游行者之一,這讓顏晴陷入了沉思,正當她準備多找一點信息的時候,信號被中斷了,怎么都連不上。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射進室內,帶來了一絲暖意,夾雜著濃重的血腥味,像柳絮一樣環繞著紀墨,他揚起了優美白皙的脖頸,閉著眼,感受著這凌亂的寧靜。 經過一夜的惡斗,太陽廣場的石磚被鮮血浸染,滿地瘡痍,鬧事的人早就散去了,沒來得及跑的也都死在這了,那些人大多是青春年少的學生,軍隊的人正在收尾。 紀墨知道,事情到這一步,他恐怕很難保住海勒了。 對他自己而言,同樣也是一次劫難,還不知道最終是怎樣的走向。 果不其然,沒多久,樞密院的院長就帶著眾人來到了王宮,告訴紀墨,鑒于最近發生的事,他們要行使樞密院對于新王的監督權。 紀墨需要全面接受監察,包括出入賬、文件簽署、人際關系等,身邊的工作人員也要接受盤查,且短期內的所有決策都必須經過樞密院的同意。 他們還聲明,國王可以選擇拒絕,那么樞密院將會選擇同民眾站到一起。 紀墨只是哼了一聲,說了叁個字:“滾出去” 院長微微一笑:“是的,陛下,您當然有這個權利” 種種因素加在一起,民意已經沸騰到了頂峰,大眾不再拘泥于去太陽神殿,而是在多地開展了游行示威活動,古樅國內,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昏暗的室內,倒吊的水晶等下,是一張張嚴肅的面孔,紀墨對著幕僚們說道:“我們當中出了叛徒,所以才會被打個措手不及,如此被動” “或許”有人提議道,“能否趁機攪渾這攤水,例如把喬斯林拉進來轉移視線” “沒用的”羅蘭說道,“公主極力劃清關系,并一早就在太陽神殿求誦經祈禱了,現在針對她,反而可能會讓我們的處境更難” “那個爆料的人,還有消息嗎?”紀墨問道。 羅蘭回答道:“沒了,最后一次發帖是在兩個禮拜前,那之后,那個賬號一直未上線” “我們能查到嗎?” “我派人去做了,但那是外網,還需要時間,而且也未必能查得到” “所以,當前的局勢,諸位有什么好意見呢?”紀墨問道。 “要盡快平息大眾的怒火,給出能讓大眾最起碼滿意的辦法”有人提議道,眾人的目光不自覺的落到了海勒的身上。 紀墨拒絕了這個提議,會議最終還是無解而散。 會議結束后,海勒特地留了下來,他不想讓紀墨為難,便勸說紀墨,將他抓起來除掉他的職位,好平息民眾的怒火,畢竟,已經發生了將刀子對準平民的事,一定要有人來承擔罪責的。 紀墨很猶豫,海勒是他最重要的武器,現在沒了海勒,等同于失去了左膀右臂,但好像,又沒什么更好地辦法了。 海勒以為他是不舍,便走到紀墨身后柔聲勸道:“先生,我們有的是時間,我還是可以回來的,我的父親和家族還在為您效力,一切,不用擔心” 紀墨轉過身,海勒的指尖撫上了紀墨的臉頰,輕聲道:“相信我” 就在這時,艾爾文推門進來,見他們二人如此親昵,微微一怔,說道:“先生,有人發了一張照片,是關于她的” 紀墨一時心慌起來,急忙接過了筆電,發現另外一個賬號發了一張紀墨和顏晴的照片,地點是在赫利莊園,但只照到了顏晴的背影,紀墨回憶著顏晴的裝束,意識到這張照片的拍攝時間應該是那個叫唐吉藏在莊園里的時間。 該死的,他就知道那家伙大有問題?。?/br> 他是怎么把這張照片送出去的??。?/br> 是誰指使他的? 猛然的,紀墨又想起了一件事,會不會,他說了,但是阿莫斯沒有告訴自己。 那個狗崽子??! 觸及到顏晴的問題,紀墨慌亂了起來,他可以留在這里承受一切,但是絕對不能讓顏晴再受到傷害。 但很顯然,顏晴的身份有可能會暴露,自己應該立即把她送走。 “就像風箏和絞盤的關系一樣”夏爾是這么勸說紀墨的。 “最好的方式就是接受樞密院的監察,那么不但要把顏晴送走,還要徹底斷掉和她的關系,才能確保她不被樞密院查出來,這種時候,和樞密院作對顯然是不明智的”夏爾透過狹窄的金漆雕花木窗看向太陽廣場的方向,那里已經擺滿了祭奠的鮮花,這會兒是盛夏,綠意總是那么濃厚,連哀悼的花朵都格外的鮮艷。 “不光是給大眾一個交代,也是給赫拉和她的家族一個交代,讓他們相信你可沒在外面偷偷生私生子” 紀墨安靜的坐在那里,眼里光彩黯淡,失神的在想著些什么。 陽光灑在他的身側,將他隱在陰影里,夏的生機與他格格不入。 夏爾知道,他已經下定決心了。 只要是關于那個女孩的,他從未猶豫過。 深夜,紀墨回到了海島,顏晴有些詫異的看著他,外面那么亂,他竟然回來了,他憔悴了很多,看樣子最近的事情給他的壓力真的很大。 但即便這樣,紀墨還是微笑著對顏晴說:“最近有點忙,好久沒回來了,你還好嗎?有沒有好好吃飯?” 顏晴一時有些恍惚,她甚至在內心勸自己,要不然。。。。算了吧。。。。 別再給他壓力了。。。 他看起來,真的好可憐。。 顏晴低著頭,點了點:“恩” “我餓了,我們一起吃個晚餐吧” “我吃過了。。。?!?/br> “拜托啦,就當陪我啦~~~好不好”紀墨拉著顏晴的手,“我們好久都沒有一起吃飯了” 顏晴遲疑了幾秒鐘,還是答應了:“哦。。。?!?/br> 熟悉的華麗餐廳,熟悉的長桌,熟悉的滿桌美食,熟悉的精致餐具,以及曾經彼此熟悉的兩個人。 紀墨似乎很餓,胃口看起來不錯,不但吃的很快,還不住的招呼顏晴多吃些。 顏晴的叉子在盤子里打轉,怎么也不往嘴里送。 很多年以后,顏晴才意識到,那是他們最后一次,在這樣的環境下一同用餐,享受著安寧的晚餐時間。 那些美好,將不復存在。 很快,顏晴就說自己吃飽了,離開了餐桌,紀墨沒有阻攔,依舊大口的吃著東西,吃著吃著,他忽然說道:“顏晴啊。。。” 顏晴的腳步停下了。 “我得。。。把你送到別的國家去了。。?!?/br> 顏晴不知道該作何回答和反應,只是那么站著。 “你放心,到了新地方,你還是會生活的很好,我會派人照顧你的一切,但是。。。” “我們可能很久都見不到了。。。?!?/br> 顏晴清楚的聽到,紀墨的聲音中混合著含糊不清的水音。 “可能是一年、兩年,甚至是更多” 顏晴訕訕的應道:“哦。。。?!?/br> “以后,照顧好自己。。?!?/br> “恩。。。” “去吧。。。”失落寫滿了紀墨的瞳孔,他艱難的吐出了兩個輕不可聞的單音,像是在宣告一切的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