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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虹不落 第80節(jié)

    司機把她送到風行科技大門口,遠遠地,紀箏就看見黎漾在等。

    “紀小姐,”黎漾笑容可掬:“周總特地讓我下來等您的。”

    “辛苦了,”紀箏一邊說一邊跟她進去,沿途發(fā)現(xiàn)各樓層的人員并不稀少,好奇:“你們公司是單休嗎?”

    “不固定,”黎漾按下電梯樓層:“這座辦公樓是總部,都是核心開發(fā)部的人員,忙起項目來一般沒日沒夜,一個項目結(jié)束休假的時間也長?!?/br>
    紀箏大概知道這種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的情形,似懂非懂點點頭:“那周司惟呢,他今天剛下飛機就來工作了嗎?”

    “是的,”黎漾說:“深城的收購項目還沒有談妥,周總這次臨時回來是因為有個合同臨時出了差錯,必須要他回來解決。”

    紀箏一下抓住重點:“所以他還要走是嗎?”

    黎漾點點頭:“周總飛深城的飛機在今晚九點。”

    “好辛苦啊?!奔o箏由衷感嘆,看黎漾仍舊身形筆直高挑,妝容也精致有神的樣子,不由得佩服。

    黎漾笑了:“紀小姐,我不辛苦,周總比較趕是真的,這次他去深城我就休假了,沈時跟著他去?!?/br>
    電梯“?!钡囊宦暣蜷_,入目是寬敞明亮的24樓,層高很高,紀箏聽說風行辦公樓的層高是整個南城之最。

    黎漾引她到周司惟的辦公室里等待,一整套淺灰色的沙發(fā)和方形茶幾,辦公室角落燃著淡淡的沉香,清緩舒心。

    黎漾讓紀箏稍坐,為她倒了一杯水后就掩上門離開。

    紀箏在安靜中打量周司惟的辦公室。

    很大,裝修偏向簡潔利落的線條感,以白灰色調(diào)為主,沙發(fā)單椅坐起來很舒服,符合人體工學。

    會談區(qū)上掛了幾幅字畫,紀箏好奇起身走過去,站在墻面前端詳那幾幅白底黑字的毛筆字,看起來寫的像是經(jīng)書一類的詞句。

    就在她想細看時,辦公室門突然打開,她欣喜轉(zhuǎn)身,以為是周司惟來了。

    來人穿著高跟鞋,收腰長裙,大冷天露出一截小腿,看著有些眼熟,紀箏上次和疏云一起來采訪時見過的,似乎是叫鄭音。

    雖然她上次態(tài)度不太好,但基于禮貌,紀箏還是客氣一笑。

    誰知鄭音卻不客氣,滿臉倨傲開口:“誰允許你進來的?”

    鄭音一眼就認出了眼前的人是誰,過分吸睛的美麗總是叫人印象深刻,她心生不悅,上下輕蔑掃了一遍紀箏,拿出了主人的架勢:“帶你上來的人是誰,24樓不待客不知道嗎?竟然還敢擅闖周總辦公室?!?/br>
    “真是越來越?jīng)]規(guī)矩了,”鄭音揚起臉,語氣尖酸:“帶你上來的人明天就會從風行離職。”

    一串連珠炮似的話砸下來,紀箏連插句話的機會都沒有,剛張嘴準備解釋時,一道淡淡卻溫度極低的聲音忽然落下:

    “是嗎?”

    紀箏的視線停在空中。

    周司惟不知何時站在門外,面無表情,身后跟著黎漾和懷抱文件的數(shù)十個員工。

    鄭音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僵硬,她身體晃了一下,仿佛不敢回頭去看,臉色煞白,動作遲緩地轉(zhuǎn)身。

    “周……周總。”鄭音的聲音都在打顫,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像干透了的海綿擠水那樣艱難,從牙縫里蹦出字來:“24樓不……不接客,不知道是誰把…把她帶上來,還……進,進了您的辦公室?!?/br>
    她一句話磕磕絆絆,半天才說完??諝庾兊眉澎o,一群人大氣都不敢出,仿佛落針可聞。

    周司惟輕飄飄瞥了她一眼,目色涼薄,不帶一絲感情。

    黎漾迅速反應過來,走上前低聲說:“周總,是我失職,沒有事先知會總經(jīng)辦眾人紀小姐在辦公室?!?/br>
    周司惟仍然沒有出聲,神色淡淡,整個辦公室里仿佛結(jié)了一層冰。

    打破寒冰的是紀箏,她輕輕喊了一聲“周司惟”。

    他看過去,辦公室空曠冷淡,她一身柔軟奶杏色的毛衣,站在其中,平添了幾分溫和,像是秋日的暖陽融融照進來。

    周司惟頓了一下,走到紀箏面前,目光落在她仰起的雙眸上,清靈得仿佛被湖水洗過的星辰。

    他抬手,指背輕輕在她柔嫩臉頰上碰了一下,停留幾秒,靜靜開口:

    “等多久了?”

    第58章

    周司惟的手指很涼, 斂著睫看過來時,紀箏不自覺心跳加快,輕輕吞咽口水。

    “沒有很久, ”她像被蠱惑般慢聲細語開口:“你忙你的, 不用管我?!?/br>
    周司惟收回了停留在她臉上的手, 轉(zhuǎn)身對著一群幾乎石化在原地的員工中說:“今天就到這吧, 后續(xù)有什么問題去找路總。”

    一群人原本在心里驚掉下巴,聞言猛然間蘇醒過來, 差點沒控制住表情, 微妙的眼神在紀箏身上快速掃了幾秒,如蒙大赦一般紛紛離開。

    周司惟拎過衣架上的外套, 側(cè)眸看她:“走吧?!?/br>
    紀箏回過神來, 跟在他身后往外走,經(jīng)過門口時,黎漾用小臂按著鄭音往后退了幾步。

    待到二人走遠,她收回手,淡淡目光落到鄭音身上。

    鄭音嫣紅的嘴唇煞白,仿佛如夢初醒一般,攀上黎漾的胳膊:“黎漾姐, 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按規(guī)矩辦事, 我不知道她是, 是周總女朋友。”

    黎漾不輕不重拂開她的手:“鄭音, 你錯了, 紀小姐是周總未婚妻?!?/br>
    鄭音臉色瞬間更白了些, 結(jié)結(jié)巴巴:“我, 我現(xiàn)在去給她道歉……”

    黎漾淡淡笑了一下:“不必做無用功了。你方才有一句話說的是對的,確實有一個人會被辭退。”

    鄭音猛地抬頭,聲音拔高:“憑什么!就憑我得罪了她嗎?我是按規(guī)矩辦事,你不能拿著雞毛當令箭!你又多高貴嗎,不過是和我一樣的——”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黎漾抱胸,似笑非笑看著她。

    “黎漾姐……”鄭音陡然弱下來,:“我口不擇言,你不要放在心上,你不能辭退我,我……”

    “行了,”黎漾睨她一眼:“你確實是夠口不擇言的,你真以為辭退你是因為今天這件事?鄭音,入職培訓時上的課我看是被你拋到九霄云外去了,竟然敢用那樣的態(tài)度對待中新來采訪的記者?!?/br>
    “兩周前我就調(diào)了監(jiān)控,對公司聲譽造成如此大的損失,你以為你還能留?若不是因為周總這段時間太忙,辭退令一早就該到你手里?!?/br>
    黎漾口吻冷淡,已經(jīng)懶得再跟眼前搖搖欲墜的人多費口舌:“回去收拾東西吧,人事部會在兩個工作日之內(nèi)給你發(fā)通知,明天起,不用來了?!?/br>
    -

    紀箏跟著周司惟上了電梯,電梯內(nèi)只有他們二人,空曠寬大的轎廂,二人之間隔了能再站下一個人的距離。

    銀色反光的鏡面,安靜凜冽的讓人有些不安。

    她手指在掌心慢慢剮蹭,悄悄抬眼,小聲道:“那個……”

    周司惟側(cè)首。

    紀箏盡量按捺下和他相處的緊張,吞了下口水問:“你不會真的處罰黎漾吧?”

    話音剛落,周司惟眉骨動了動,回頭看她。

    氣氛驟然寂靜,他盯著她看了一秒,收回目光,淡淡開口:“你覺得我是非不分?”

    紀箏愣了一下,快速否認:“我不是這個意思?”

    “是嗎?”周司惟沒有看她,數(shù)字跳動的紅光微微映在他挺拔的鼻骨上,語氣在封閉安靜的空間內(nèi)不疾不徐:“那你是覺得黎漾做錯了,沒有通知總經(jīng)辦辦公室里坐著的,是我的未婚妻?”

    最后幾個字,他刻意說得很慢,咬字的尾音讓人心跳加快。

    “我……”紀箏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因為“未婚妻”三個字臉紅,但她瞬間覺得頭痛,轉(zhuǎn)不過彎。

    一瞬間,又回憶起大學初識周司惟那會兒,回回被他幾個字噎到說不出話的時候。

    乍一聽覺得邏輯沒錯,可不能細想,一細想就會被他帶偏。

    紀箏搖搖頭,試圖跟他解釋,話還沒出口,電梯到達一樓,兩邊像薄薄的銀刀打開。

    周司惟率先走出去,大廳里前臺此起彼伏的問好聲,紀箏暫且把自己的話憋了回去。

    上了車,司機在前座問去哪,沒等周司惟開口,她搶先報出了地址。

    畢竟這次是她要請吃飯,地方早早就選好了。

    司機從車內(nèi)后視鏡往后看,見周司惟表示默認,笑著啟動車子。

    紀箏挑選的地方是疏云推薦的一家藝術(shù)餐廊,坐落于江對岸的建筑群高層,窗外明珠塔的夜景盡收眼底,氛圍極好。

    一路走進去,墻面掛著一廊的油畫,餐廳角落的小舞臺上,有穿著燕尾服的青年在彈奏鋼琴,熟悉的前奏讓紀箏腳步微微一滯,下意識抬頭看周司惟的表情。

    他神色淡淡,好像并沒有聽出來這是他們曾共同看過電影的伴奏。

    也許理工科的男人天生對藝術(shù)遲鈍,紀箏斂眸,收起自己心里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他們在服務生的引路下落座,切割方正的落地窗,映著對岸微微的海藍色,餐廳頂部不知何時亮起星空一樣如夢如幻的燈,鋼琴曲也隨之換了一首,氣氛開始變得輕曼。

    紀箏卻全身都開始不自然起來。

    她和周司惟鄰桌是一對情侶,二人并坐在一張沙發(fā)上,親密地挨在一起,女人用刀叉切開松脆的金目鯛,喂到男人口中,鮮美奶香瞬間溢滿空氣。

    喂完之后,二人旁若無人般地親昵起來,女人柔弱地靠在男人懷里,仰頭接吻。

    偏偏,靠窗的只有他們兩桌,那二人坐在紀箏同側(cè),紀箏用余光都能看得如此清晰,更不用說坐在對面的周司惟的。

    她悄悄抬眼,視線里,周司惟慢條斯理地切著一塊和牛,舞茸和牛rou的香氣齊齊迸發(fā)出去,修長的手指握著銀色刀叉,好像在做藝術(shù)品的完美切割。

    見她看他,他撩起半邊眼皮,仿佛對鄰桌二人的動作置若罔聞:“怎么了?”

    紀箏搖搖頭,扯出一個心虛的笑容:“沒事沒事?!?/br>
    然而仿佛是跟她作對一般,話音剛落,鄰座女人甜膩的嗓音撒了一聲嬌,隨后傳來細微的,二人唇齒相碰親吻的聲音。

    紀箏:“……”

    周司惟仍然視若無睹,端起高腳杯,飲了一口冰水。

    頭頂?shù)男枪鉄糸_始變換,由淺變深,順應窗外逐漸落下來的暮色一起,仿佛把漫天星空移植了過來。

    紀箏就快把頭埋進盤子里,用叉子撥弄著彈嫩清爽的冰沙扇貝,耳邊的聲音不大,卻像貓爪似的在她心里撓,撓得她尷尬無比。

    周司惟淡淡勾唇:“紀箏?!?/br>
    “???”她抬頭,臉紅得像滴血。

    “頭發(fā)沾盤子上了。”他提醒。

    紀箏一側(cè)頭,見自己耳邊垂下的一縷碎發(fā)就要沾到冰沙,她連忙勾起來,順勢借口要去衛(wèi)生間,逃離了這個令人尷尬的場面。

    衛(wèi)生間是淺灰色燈光,紀箏松了一口氣,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耳根不知何時也紅了起來。

    她稍微補了補妝,把頭發(fā)捋好,平靜了好大一會兒之后,確定自己神情無異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