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jì)箏被吻過的睫毛抖索著，強迫自己定一定神，顫聲說：“周司惟，你喝醉了，等你清醒的時候我們再說。”

    說完，她猛地一推, 將周司惟輕易推到椅背上, 雙腳再次沾地的時候差點沒穩(wěn)住，堪堪扶上桌角。

    就要離開這間屋子的時候, 身后人突然一聲極輕的呢喃：“落落。”

    第三次了, 他是怎么知道, 她小名叫落落的？

    紀(jì)箏回頭, 幾步之遙, 那人以一種懶而頹的姿勢坐著, 目光很空，看著她，像是不舍，又像是悲哀的習(xí)慣。

    他聲音輕得像窗外細(xì)雨：“你又要走了。”

    紀(jì)箏心驟然像被什么揪起來了一樣。

    她想起來晚上看到的資料，那時她的第一想法是，如果早點認(rèn)識周司惟該多好。

    舉目無親，遭人唾罵的那些日子，他是怎么走來的，走到如今，盔甲堅不可摧。

    紀(jì)箏幾步走回去，在他面前彎下腰，猶豫了一下，雙手合攏覆上他冰涼的手。

    她頓了一下說：“周司惟，我知道你現(xiàn)在不清醒，也許等你酒醒你就什么都忘了，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的對嗎？”

    說到最后，紀(jì)箏聲音越來越小，視線低下。

    說完，她也不去看周司惟的反應(yīng)，逃也似的離開工作室。

    外面還在下雨，紀(jì)箏在辦公大樓門口，站了幾分鐘，冒著濛濛細(xì)雨去打車。

    回到家，依舊輕手輕腳上樓，腦中一團亂麻，跑到浴室里，鏡中的少女耳根紅得仿佛雞血石。

    一路都未消。

    她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額頭，眉眼，鼻尖，似乎還能感受到，被烙刻的他身上，冷然的氣息。

    頭發(fā)都被打濕，紀(jì)箏打了個寒顫，不敢再耽擱，快速洗熱水澡爬上床睡覺。

    -

    次日是運動會最后一天。

    紀(jì)箏晚上睡得不太好，一夜雜七雜八做了很多夢，第二天醒來時晨光熹微，她吃過早飯，早早回了學(xué)校。

    昨夜的雨最后下了一整夜，將近天明時才近。今天倒是天晴日明的好天氣，碧藍(lán)的天空在一整夜雨水的洗刷下亮得沒有一絲塵埃，溫暖的陽光逐漸將地上的積水蒸騰烘干。

    下午，有閉幕式和最后總的頒獎典禮，紀(jì)箏換上禮服，頂著下午濃郁的太陽站了幾個小時，被曬得頭腦發(fā)蒙。

    四五點時，閉幕式典禮，禮儀隊一行人需要上去合照，紀(jì)箏和符梓站一起，底下攝影師說“一二三”的最后時刻，符梓故意肩膀一抬，往前把她擠到了后面。

    紀(jì)箏累得不行，懶得和她計較這種小事，直接和童然一起無視她。

    整個下午都忙忙碌碌的，紀(jì)箏中途看見過幾次周司惟，他不像她只需要站著，身邊永遠(yuǎn)環(huán)繞著一群人嘰嘰喳喳地問東問西，麻煩事不斷。

    她也就憋住了，沒上前去打擾他。

    倒是下午剛開場的時候，管后勤的一個男生，屁顛屁顛來她們禮儀團休息棚下面，送了幾盒方形的創(chuàng)可貼，說是周司惟叫送來的。

    禮儀隊的姑娘們自然都大喜過望，或驚喜或紅臉接下了這份貼心。

    紀(jì)箏和童然回到寢室，痛痛快快洗了澡出來，學(xué)生會微信群里已經(jīng)炸了鍋，消息99 。

    累了幾天，大家都約定今晚放松聚餐。

    路子霖很大氣，一口說他請客，去他家的那個俱樂部玩。

    說的就是紀(jì)箏上次遇見周司惟的那個科技風(fēng)俱樂部，叫“空洞”，玩樂設(shè)施一應(yīng)俱全。

    群里討論著點什么外賣過去，熱火朝天，突然中間有人小心地插了一句“會長去嗎？”

    紀(jì)箏瞄過去，這句話之后，下面一呼百應(yīng)，紛紛大膽艾特周司惟讓他一定來。

    半分鐘后，周司惟終于出來回應(yīng)：【我會晚點，大家先去，路上注意安全。】

    【收到！】

    【得嘞會長！】

    ……

    回應(yīng)又瞬間刷屏，紀(jì)箏盯著那句話兩秒，莫名彎了彎唇。

    冷淡，少言，遙不可及，這是所有人面前的周司惟。

    和昨晚酩醺的，頹靡的，溫柔又發(fā)狠地扣著她手腕的人天差地別。

    是只有她見過的隱秘人格。

    -

    洗完澡，紀(jì)箏拉開衣柜，懶得穿緊身的衣服，挑出了一件寬松的米白色休閑褲，又隨意搭上白t恤和深灰拉鏈開衫，等童然也收拾完之后二人一起前往“空洞”。

    人還沒到齊，ktv大包廂里，燈光很亮，大家叫了一桌子的外賣，圍坐一圈玩狼人殺和其他的桌游。

    見著兩個女孩子來，紛紛招呼她們倆來一起玩。

    童然是游戲高手，捋袖子就拉著紀(jì)箏參與進去。

    玩了幾局狼人殺之后，有人點了歌唱起來，氣氛逐漸熱鬧起來。

    路子霖拎了幾罐酒進來：“哎哎哎，光玩狼人殺可沒意思，咱們來點刺激的。”

    他拿來一套轉(zhuǎn)盤，紅藍(lán)兩色，大學(xué)生經(jīng)典老游戲：真心話大冒險。

    這種暗戳戳試探的游戲永不過時，大家都附和著贊同。

    每人都分到了一個酒杯，轉(zhuǎn)盤指到誰可以選擇自罰一杯或者真心話大冒險。

    有男生把燈光調(diào)暗，對著話筒說：“增加點氛圍。”

    燈光一暗，紀(jì)箏就坐在陰影里，她視線開始模糊起來，隱約聽見震天的音樂和人群起哄聲中，重重的大門吱呀一聲推開。

    路子霖最先反應(yīng)過來，從沙發(fā)上跳起來：“周哥來了，這兒這兒！”

    紀(jì)箏接二連三的“會長”，她抬眸只看到晦暗的燈光里，有個頎長的人影走過來，在她對面沙發(fā)坐下，和路子霖坐一起。

    童然拿胳膊肘一肘她，小聲說：“會長來了哎。”

    “我看到了。”她挨著童然回。

    “不知道他們待會敢不敢問會長問題，”童然擠眉弄眼：“要不要趁此機會逼問？”

    “不要，”紀(jì)箏覺得臉在發(fā)熱：“這么多人太尷尬了。”

    童然吐了吐舌頭。

    然而她能制止住童然，好奇的卻不止童然一個人，論壇上那些明晃晃的照片大家都看在眼里。

    此刻兩位當(dāng)事人都在，自然不少人想八卦，又出于周司惟的性格不敢開口。

    直接問不能問，不代表游戲里不能問，男生們互相嚷嚷著，問周司惟參不參與。

    周司惟散漫地坐在沙發(fā)上，一身黑衣幾乎要與背景融為一體，看著精神不大好的樣子：“你們玩。”

    “別把會長，來都來了，你就坐著，轉(zhuǎn)到你再說。”

    “是啊是啊，玩吧玩吧。”

    “來吧周哥。”于和勸說。

    ……

    一群人心懷鬼胎，極力攛掇。

    周司惟支著額頭，抵不過軟磨硬泡：“開始吧。”

    “好！”

    紀(jì)箏看不清轉(zhuǎn)盤，好在前三局都沒轉(zhuǎn)到她，有個非酋男生中了兩局，都選了大冒險，當(dāng)場和他一個室友來了激情擁抱，又跑到外面大喊三聲“我是傻逼”，惹得一陣吹口哨叫好。

    第四局，指針停下之后，童然“嚯”地叫了一聲。

    “呦！箏妹！”

    “轉(zhuǎn)到校花了！”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到我了嗎？”紀(jì)箏茫然。

    “來來來，”路子霖主動給她倒酒：“箏妹選什么？”

    紀(jì)箏想起千奇百怪的大冒險，果斷選了真心話。

    “誰來問誰來問！”男生們都興奮，雖然好奇但是也不好從人女孩子這里逼問。

    另一個女生笑瞇瞇舉手：“我來！”

    她清清嗓子，暗戳戳瞄了一眼周司惟：“紀(jì)箏，你的理想型男朋友是什么樣的？”

    這個問題很巧妙，不問她有沒有喜歡的，因為問完就沒了，下一次再轉(zhuǎn)到，就不知道是什么時候。

    紀(jì)箏思考了一下，很肯定地給出了答案：“溫和，體貼，包容，像《北京遇上西雅圖》里面的弗蘭克。”

    眾人的目光下意識轉(zhuǎn)向了周司惟。

    他上半身隱在黑暗里，看不清神情，整個人的氣質(zhì)像密布的冰，冷而淡。

    怎么看……也跟紀(jì)箏口中的理想型搭不上關(guān)系。

    難道吃瓜吃錯了？

    眾人心里詭異。

    連童然都愣了一下，低聲說：“你這說的跟會長半毛錢關(guān)系也不沾呀。”

    “我說的是實話呀，”紀(jì)箏一梗：“那確實是我的理想型。”

    也不妨礙她喜歡周司惟嘛，她又沒說謊。

    童然悄悄看了一眼，趴到她耳朵邊：“我猜會長現(xiàn)在肯定開始自我懷疑了。”

    才不會呢，紀(jì)箏默默想，她昨晚都跟他表白過了，如果他喝酒不會斷片的話，就應(yīng)該還記得。

    游戲繼續(xù)。

    一連幾局都沒再到紀(jì)箏，眾人極力想把轉(zhuǎn)盤轉(zhuǎn)到周司惟，在各種暗箱cao作下，終于得逞。

    “到周哥了，”于和搓著手，嘿嘿笑了兩聲問：“周哥選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