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虹不落 第39節(jié)
周司惟從陰影里側(cè)出身,鋒利的雙眼皮斂著,漫不經(jīng)心端起面前的酒喝完。 “選這個。” 眾人計劃落空,悻悻收回頭。 后半段,轉(zhuǎn)盤再也沒轉(zhuǎn)到紀箏和周司惟,整場游戲下來,二人連一個眼神交流都無。 大家心里都開始犯嘀咕,難道謠言就真的只是謠言,實際倆人根本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 玩著玩著,興頭上來,大家也都忘了這事,唱歌的唱歌,打撲克的打撲克。 包廂里空調(diào)溫度升高,紀箏嫌熱,便把外面的開衫脫了,和童然以及其他幾個女生玩桌游。 周司惟中間出去了一次,貌似是去接電話,再回來的時候沾染了一身涼氣,經(jīng)過紀箏身邊時,她敏-感地轉(zhuǎn)身,看到他擦過的黑色衣角。 周司惟走到路子霖身邊:“下雨了,你這傘夠嗎?” “又下了?”路子霖驚:“這破天,昨天下今天還下,明明白天的時候還是大太陽呢。” 他打開手機按了幾下,皺眉:“驍哥說不夠,就一兩把,雨待會兒會停吧。” “應(yīng)該是不會,”周司惟從沙發(fā)上撿起外套穿上:“短時間內(nèi)不會停,應(yīng)該會越下越大,我去買吧。” “我跟你一起。”路子霖撈上衣服起身。 紀箏玩桌游玩到一半,后知后覺周司惟和路子霖出去了很久,問童然:“他倆呢?” “買傘去了,”童然活躍了一晚上,有點累,打了個哈欠:“路子霖說外面下雨了,下的很大。” 南城地處中部偏南,回南天總是陰雨綿綿。 等到周司惟和路子霖拎著傘回來,大家也都困得差不多了,準備結(jié)束聚會回學(xué)校。 眾人從一片狼藉的包廂里出來,聚在大廳,三三兩兩說著話。 路子霖拎著一袋傘,兩人分一把,門口叫了出租車,四個人一輛。 輪到紀箏,路子霖手里只剩一把,童然伸手去接,他莫名其妙:“我給你打。” “誰要跟你一起,”童然搶傘:“我和紀箏一起走。” 路子霖笑著閃身,一把拽過她的手:“行了然然,箏妹輪不上你cao心,走吧。” 話音剛落,紀箏感覺肩上一沉,她忘在包廂里的毛衣被人從背后披到她身上。 “外面冷,穿上。”周司惟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紀箏一懵,側(cè)頭,抬手穿進袖子。 其他人也聞聲,目光也紛紛轉(zhuǎn)過來,臉上齊齊浮現(xiàn)出驚愕的表情。 周司惟正站在那少女面前,垂首,捏著灰色毛衣的拉鏈下擺,慢條斯理地給她拉上去。 而后,輕描淡寫開口:“跟我走嗎?” 第30章 大廳一片安靜, 眾人都愣在原地,一臉復(fù)雜表情。 那一晚上沒有任何交流的兩個人,此刻并肩一把傘走入雨中, 坐上了出租車。 于和最先反應(yīng)過來, 罵了一聲:“靠, 路子霖, 這他媽什么情況。” 路子霖一副完全不驚訝的樣子,吊兒郎當(dāng):“如你所見嘍。” “你他媽, ”于和掄起拳頭:“你還是不是兄弟, 我和程醒前兩天問你的時候,你說你也不清楚周哥怎么想的?” 路子霖笑嘻嘻:“當(dāng)時確實不清楚。” “現(xiàn)在呢?” “明明白白。” - 紀箏坐進出租車里, 手心捏緊, 不知道是雨絲滑進來還是因為緊張而滲出來的粘膩的汗。 周司惟收了傘,沒有去副駕駛,坐到她旁邊,關(guān)上門,阻隔涼風(fēng)。 車子駛進大雨里,窗上的水珠氤氳成一大片,模糊地看不清世界。 紀箏盯著一道水珠, 慢慢蜿蜒墜落, 滑出蚯蚓一樣的痕跡,手放在膝蓋上越來越緊張。 “紀箏。”周司惟突然喊她。 “啊?” 她稍睜大了些眼, 轉(zhuǎn)身, 手指抓衣服布料。 周司惟壓低眼尾, 瞥了眼她摳得通紅的手指, 又轉(zhuǎn)回視線到她黑寶石一樣的眼睛上:“你昨晚是不是去找過我。” 這毫無鋪墊的直接發(fā)問, 即便紀箏給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心理準備, 也被問得手上力道驟然收緊。 她避開周司惟的視線,小聲:“嗯。” 雨聲如注,穿過玻璃到車內(nèi)被弱化成一種封閉又安謐的沙沙聲。 周司惟盯著她躲閃的目光,發(fā)紅的耳垂,像一只小兔子快把自己刨進地里,不由得好笑:“你心虛什么?” “我哪有心虛。”紀箏還是不敢直視他。 “那你抬頭看我。” 紀箏咬了一下唇,慢慢掀起眼尾,用余光去瞄右側(cè)的人。 車燈晦暗,窗外霓虹穿過雨霧,照亮他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 紀箏氣一餒,松開牙齒,揪了兩下褲子上的毛線,看了他一眼之后嘟囔說:“我心虛什么,要心虛也該是你心虛。” “嗯,”他說:“說得對。” 聽到肯定,紀箏抬起頭,吞了下口水,手指絞在一起,聲音小的像蚊子:“而且,你得對我負責(zé)。” “?” 司機大叔顯然也聽見了,眼睛一動,目光看向后視鏡里的倆人。 周司惟一時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出了什么偏差,讓這姑娘說出負責(zé)兩個字。 看他陷入沉思的樣子,紀箏瞪大眼睛,聲音也不自覺提高:“你該不會都忘了你干了什么吧?” 司機大叔忍不住,出聲:“小姑娘,遇到這樣的事得告訴父母,別被男的騙了。” 說完,不善意地瞅了一眼周司惟。 周司惟輕咳一聲:“您誤會了,不是您想的那樣。” 司機哼了一聲,嘀咕道:“現(xiàn)在的小伙子怎么一個個看著人模狗樣的,凈不干人事。” 周司惟:“……” 他轉(zhuǎn)過去,聲音盡量平靜:“你說,想我對你怎么‘負責(zé)’?” 負責(zé)兩個字被刻意咬重。 紀箏讓自己保持著鎮(zhèn)定:“昨晚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記得多少? 周司惟眸光微動。 他自然全部記得,從見林清川,到聽到她說的那些話,再到獨身去工作室喝酒。 最后醺然時,以為是如往常她入夢中,酒醒之后,被匆匆打開未合上的門,空氣中殘留的少女甜香,都告訴他那是實實在在發(fā)生了的事。 小姑娘心真軟。 是可憐他了。 周司惟收回思緒,唇角彎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全記得。” 紀箏眨著眼,一臉不相信的表情,從拽皺的褲子上收回手,指指自己的額頭,支支吾吾:“那你還記得,你…親我這兒了嗎?” 他挑眉。 紀箏心一橫,繼續(xù)說,手指從額頭點到眉眼鼻尖:“還有這兒……這……這。” 一直平穩(wěn)行駛的車忽然猛地剎車,慣性沖擊力把本就沒坐多穩(wěn)的她狠狠往前帶去。 周司惟手一彎,圈住她的手腕把人拉了回來。 司機拉下窗戶,對外面怒罵:“會不會開車!突然剎車想撞死誰啊!” 紀箏心猛地一跳,轉(zhuǎn)臉對上周司惟突然拉近的五官。 他還攥著她的手腕,凝視著她,吐出兩個字:“記得。” 接著,慢悠悠又補了一句:“我還記得你說的最后一句話。” 最后一句話,她說的什么? ——周司惟,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對不對? …… 紀箏整個臉像剛煮熟的蝦子從頭紅到尾,在心里止不住地哀嚎,恨不得現(xiàn)在立刻沖下車逃離這個場面。 她往后躲,周司惟攥著她手腕的手跟著往前,力道不重,像是怕她疼一樣,指腹在勒著的地方輕輕摩挲了兩下。 溫?zé)岬挠|感相貼,紀箏越發(fā)不敢看他,把頭埋下去。 頭頂,青年的聲音清潤好聽,在前方窗戶砸進來的急切雨聲里,顯得緩慢又勾人。 “不是說等我清醒了再談嗎?我現(xiàn)在清醒了。” “談……談什么?” 他四平八穩(wěn)地開口:“談?wù)勗趺磳δ阖撠?zé)。” 司機大叔罵了一通出了氣,把窗戶拉上,重新啟動車子。 車內(nèi)重歸寂靜。